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明朝美好生活 > 第219章 烟雨江南

?    第210章皇兄,兄弟下野去了

    匆匆收拾好宅院,没费多少时日,朱家人就直接搬过去入住,当年依附万家的人家多了,有足够的小院安置各路亲戚。

    没有什么不吉利一说,一家崛起,一家落魄,这在京城乃是常态。京城总共就巴掌大的地方,达官贵人的府邸就那么些,除了开国勋贵,几乎没有百年世家,你不想要?难道你还能把家建在紫禁城里?

    朱祐桓是铁了心要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他看中万家的宅子,就因为地处皇城和外城之间,周围什么样的人家都有,人烟稠密,百业昌盛

    其实也不是他心狠,郕王府那是北京城首屈一指的王府,打建成之日起,就没想过供外人住,没有街道,没有民居,有的只是衙门和关卡,周围连个市集,普通人家都没有,来来往往的也不方便,就像是个封闭的大监狱。

    现在多好,左邻右舍的好不热闹,出门就是人来人往的闹市,酒肆茶馆什么的一应俱全,府里占地面积大,院子套着院子,足够宽敞,就算敞开了生养,也不愁没有地方住,园子修的美轮美奂,身处闹市而不显噪杂,最重要的就是有人气。

    全家人几乎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历经万家二十多年的反复修缮,整个宅子就像是新的一样,雕梁画栋,临山傍水,景致绝佳,人人都非常满意。

    美中不足的就是下人稀稀落落,膨胀到千人规模,一朝被朱祐桓砍掉了足足三分之二强。等于十个丫鬟仅仅剩下小猫两三只。

    不满也没用,发牢骚更没用,据说紫禁城砍得更狠,比起往年的开销来,今年竟然少了一半有余,甚至还在缩减各种用度,朱家人闻知此事后,顿时都不敢言语了,天子脚下,亲戚和皇帝对着干,显然是在自寻死路。

    谁不想过好日子,过奴仆成群的富贵生涯?朱祐桓和朱祐樘这一对难兄难弟,难道就不想吗?想,都想,做梦都想。可是眼下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紫禁城一向是花钱大户,每年要耗费全国赋税的三分之一,必须要想方设法的从自己嘴里抠出银子。

    朱祐樘一心为国,朱祐桓就不免有些假公济私了,一来他不好意思自己花天酒地,让皇兄吃苦受罪。二来是看不惯家里的奢华作风,富贵到了头,弄不好就要乐极生悲了。

    分给土地的事宜都交给了汪羽处理,具体事则由户部经管,至于什么宗人府,内务府,该哪歇着就哪歇着去。

    此事会遭遇到何种强烈反应,朱祐桓很清楚,起码很快他就将成为天下各大藩王府的眼中钉,反正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巴不得你出头闹事,正好有借口裁撤藩王府,收缴土地田产。

    与和各地藩王之间的关系大有剑拔弩张的趋势,截然相反,弘治皇帝终于开了一道口子,准许各地没有爵位的宗室子科举做官或是恩萌做官,当然设置了种种规矩限制,比如不许担任当地官府要职,不许升为封疆大吏,不许进京为官等等。

    即使如此,还是得到了数以万计的宗室热烈拥护,区区最低等的奉国中尉,一年不过二百石粮食,根本养不活人口日渐增多的一大家子,再说随着开放读书,连同务农,经商都一并允许了,谁不向往美好生活?

    尖锐的土地矛盾,是促成朱祐樘立下决心的重大原因,数以千万顷的良田被王族占据,一样大肆开采矿山,经营店铺,垄断当地经济,官府管不了,朝廷看不见。

    锦衣卫暗访得来的,触目惊心的一个个数字,朱祐樘悚然动容,长此以往,财富渐渐集中,土地渐渐集中,此乃亡国之兆老百姓苦不堪言不说,日益穷困的普通宗室一样越来越穷,人口越生越多,又被种种祖制约束,现如今,人数竟多达二十多万,一辈子无所事事,除了会娶媳妇,啥都不会。

    套用朱祐桓的话来说,好人坏不了,坏人好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妄想千秋万代朱家子孙都衣食无忧,除了养出一群猪以外,还有何用?还不如三国刘玄德呢,落魄了就雄起,重振家族,不比汉献帝强过百倍去?

    如此朱祐樘有心收回土地返还百姓,又担心引起各地藩王群起反击,是以对普通宗室示好,借此来收买人心,并承诺每位宗室子的每年钱粮不变,即使做了官也照发不误。

    好人都由帝王来做,甘当恶人的朱祐桓,很自然的又下野了,就连一些得了好处的宗室子都不领情,上书痛骂他妄图更改祖制,祸国殃民。

    被免去宗人府宗正,撵回家去闭门思过,以示警戒,兄弟俩又联手唱了一出双簧,平息了众怒,旨意都下了,想回头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躲在家里,朱祐桓没闲着,身边的小丫头都放出去归家,有要嫁人的奉送嫁妆一笔,屋里仅仅留下司棋和入画,还有打理书房的冷雪三女。

    看似大公无私,实则转过头来,又返聘回来一些家人,借口更加冠冕堂皇,人家这次是雇请回来的,没有卖身契,是受到大明律法保护的良民,再说人总得有个营生,得养家糊口不是?咱这叫做鼓励广大妇女同胞参加工作,为我大明的将来添砖加瓦,增加什么收入,经济指标云云。

    于是乎,各房有样学样,渐渐发觉不对劲了,现在的下人都是聘请的,银子照拿,不满意可以随时走人,却已然是不能打骂随心了,闹出人命更不是玩笑的,幸亏朱家人习惯了善待家人,不过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有那喜欢作践下人,动辄置人于死地的人家,将来早晚会自食恶果,当然,此乃后话了。

    朱祐桓看在眼里,每天乐呵呵的继续享受**生活,这一日猫在书房内和冷雪下棋,外面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就要下雪了。

    屋里安放了一具铸铁打造的小火炉,长长的烟囱探出屋外,烧得都是煤炭,比起传统用的炭盆子,热度要胜出一大截,就是难看了些,炉灰飞扬的,不太干净。

    朱祐桓瞄了眼热滚滚的火炉子,冷雪随即起身走过去,素手捏在精铁做的炉钩子,小心翼翼的拨开炉盖,通红的火苗煞是好看,又弯腰执起小铲子,铲了些煤块添加进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是未免太怪异了。

    “得吩咐工部打造暖气了,拿什么材料制作管道?对了,还有抽水马桶。”

    朱祐桓拄着下巴自言自语,其实烧火炕就是北方度过寒冬的最佳取暖方式,再添加个火炉,整个冬天都不愁了。毕竟眼下没有高楼大厦,即使真的打造出水暖气,恐怕也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

    冷雪收拾完毕,拎起铁质水壶往铜盆里倒了些热水,雾气蒸腾,神色很是欢喜。

    有了时时烧开的沸水,在寒冷冬日里无疑乃是一桩美事,冷雪开开心心的洗干净小手,扭头问道:“六爷,为何不烧木炭?虽说不经烧,可来源方便,比起这黑石头,大老远的打山西运来,价钱足足贵了一倍呢。”

    朱祐桓捏起一颗棋子,头也不抬的解释道:“树木终有砍伐完的那一天,近些年为何动辄大旱,水灾?固然与老天爷作怪有关,这树木没了,水土流失,一样是其中原因,谁都知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可惜还是先把树砍了再说,就说营造紫禁城时,多少千年古树都没了?这些年修建佛寺,就算朝廷下旨搜遍天下,也寻不到一颗超过五百年的老树,每年京城百姓家家都要伐木制作成木炭来过冬,城外的树林都快被砍光了,我敢说,这几年就能受到水灾。”

    冷雪不相信的摇摇头,京城什么时候受过水患?反倒是唯恐不下雨呢,点了两盏野山茶,走过来问道:“那这黑石头开采不易,百姓买不起,又有采完的时候,六爷到时又要该如何应对?”

    “开采完?”朱祐桓大笑道:“这你不必担心,起码你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其实不单单是山西有煤,各地都有,无非是开采容易与否,那酒泉地下还埋着黑黄金呢至于价格你更不用担心,现在是开采规模小,工具简陋,将来就会源源不断的输送北方各地甚至是南方,价钱早晚要降到比木柴还要便宜不可。以前不过是铁匠铺用些,将来就不同了,最起码边关将士有了它过冬,再不怕被寒风冻伤冻死。”

    煤炭的热度,冷雪和家中的丫鬟算是领教过了,为此狠狠吃了些苦头,连着多日上火,早就不敢用来烧炕,不说身子受不住,不是铁器也禁不住。送到边关倒真是有了大用场,立时欣喜点头。

    冷雪忽然露出不忍之色,轻声道:“为何六爷一定要让买草原人做苦工?那些牧民自小生长在塞外,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唉鞑靼人送来一万多奴隶,以往朝廷都是妥善安置,要不就是不予理会,现在倒好,您反而和凶残的鞑靼人做起了奴隶买卖,那都是些可怜无辜的草原人啊”

    朱祐桓更无辜的抬头眨眨眼,说道:“要不谁去挖煤,你去还是我去?还是让汉人百姓去?”

    冷雪顿时无语,有心反驳又难免别捏。朱祐桓见状不屑的道:“汉人中就是有太多类似你一样的人,不拿本族人当人看,对于异族却抱着悲天悯人的善良胸怀,成天想着感化蛮夷,归化我朝,什么万国朝拜天朝,实际呢?除了唐太宗外,谁靠着个人声望臣服过异域万国了?李世民驾崩才多少年,我汉人心中最神圣庄严的长安城,被外族趁机占据过几次?大明宫怎么没的?掠走过多**孺妻儿?谁为她们报仇过?而你等却对近在咫尺的种种残忍行径视为理所当然,天生就认为汉人应该非为三六九等,天生就没有外国人高贵,呸假仁假义的令人作呕”

    第211章明朝版的战国七雄

    被自家少爷好一通挤兑,冷雪气的发作不得,遂赌气扭身挑帘出了门,迎面就被鹅毛似地雪花袭扰,俏脸被冰雪浸染,凉飕飕的忙退了回来,见大雪乱舞梨花似地纷纷洒下,天地之间一片纯白素雅,立时转怒为喜。

    朱祐桓感觉出冷意,冷风拂面,抬头说道:“记着披上一件斗篷,小心着凉。”

    “哼”冷雪罕见的嘟着嘴,气呼呼的就想一走了之,忽然说道:“五少爷来了。”

    朱祐桓忙起身,随手抱起自己的貂鼠斗篷,出来先给小丫头披上,对着踏雪而来的朱祐桪笑道:“五哥进屋。”

    朱祐桪回过神来,看着神色恬静的冷雪罩上纯白色的斗篷,盈盈施礼后打眼前走过,身段修长如玉,容貌清秀绝伦,赞道:“怪不得都说她是园子里模样最出挑的,就和这雪一样,纯净自然。”

    朱祐桓笑道:“就是性子太冷,和这雪一模一样,成天板着脸也不会笑。”

    “难得,是个好女孩”朱祐桪羡慕的说了一句,当下挥手扫了扫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脚,说道:“我有事和你说。”

    朱祐桓没动弹,望着远处的冷雪进了厢房,很快拿着茶罐出来,一个人俏生生的立在雪中,在粉壁间太湖石上扫雪,白衣倩影,柳絮般的雪花漫天空舞,宛如琼玉中的一只白鹤。

    朱祐桪不禁催促道:“六弟,六弟。”

    “哦”朱祐桓回过神来,笑道:“难得的好景致,一时忘神,五哥请进。”

    “恐怕比起景色,人更美吧?”

    朱祐桪说笑一句,抬脚进了屋里,坐下来怔怔的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叹道:“没想到我大明地域如此广大,这一辈子,除了山东和京畿,哪都没去过,唉。”

    朱祐桓有些意外,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咱们不许远离封地,现在就方便多了,去官府领个路引,何处去不得?”

    朱祐桪沉默片刻,忽然说道:“那哥哥亲口求你,我想远远离开北京城。”

    “莫非是为了姨娘。”朱祐桓走过来坐下,他清楚因为朱瑞那一档子事,使得五哥和三姨娘母子间起了嫌隙。

    朱祐桪点点头,苦笑道:“我是没脸住在家里了,前些日子和你嫂子躲到京城,不想一大家子都搬过来,母亲成天想为我张罗一门婚事,绿蝶为此大哭大闹,屋里一刻也不得安宁,不如离开京城几年。再说我打小饱读圣贤书,原本这一辈子没个指望,现在竟然能做官了却平生志向,正好一举两得。”

    朱祐桓这次不感意外,论起学问,五哥向来在兄弟中出类拔萃,做起八股文来,比自己强的太多。

    “做官就意味着放弃爵位,而且将来不能入阁拜相,就连知府都做不了。”朱祐桓提醒道。

    朱祐桪郑重点头,神色坚毅的道:“以前敛财是为了母亲,有你在,今后家里肯定不缺钱,我宁愿放弃爵位,两袖清风的为百姓做些好事,为国尽力,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朱祐桓心中大喜,他万万没想到五哥竟是如此豪气,看来这几年在济南的遭遇,终于使得哥哥有所感悟,男儿有理想,那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此事我赞成。”朱祐桓并未注意到冷雪就在身边,安安静静的正在烹煮清茶,兴奋的一指地图,说道:“我有件大事急需人才,看来五哥就是最佳人选。”

    冷雪双手递过来一杯木樨茶,朱祐桪朝她笑了笑,接过来放在身前,问道:“到底是什么大事?被你这一说,我心里反而有些七上八下。”

    “不妨事,以五哥的才干,足堪重任”

    朱祐桓意味深长又说道:“撒马尔罕国进贡的狮子,五哥见识过了吧?”

    朱祐桪顿时咋舌道:“你说的是那只猛兽?当日吓得我腿肚子都哆嗦。”

    这话一说,闹得冷雪莞尔一笑,她和司棋等丫鬟,都求过六爷带着她们去紫禁城见识那凶猛的大狮子,现在想起来就心中甜蜜,满京城唯有六爷敢领着姐妹们,把个紫禁城当成自家般随意。

    “关在笼子里的猛兽,不过是没了牙的老虎。”

    朱祐桓哈哈一笑,接过冷雪递过来的香茶,有些奇怪小丫头喜滋滋的,尤其是和小妮子的小手碰触,不像以往好似受惊吓的小鹿,忙不迭的缩回手去,反而大大方方的碰在一起。

    没时间去琢磨儿女情长,朱祐桓主动抽手,起身指着地图上的西北方指指点点,说道:“这是玉门关,这里是哈密卫,这里是吐鲁番,一直到这里,唐朝时的碎--绿@色#小¥说&网--然神往,叹道:“果然是人文荟萃的烟雨江南,士林风气,风土人情都满是浓浓的书香味,诗词歌赋人人都能朗朗上口,真想亲自去见识一番。”

    李广不以为然的道:“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大可下一道圣旨,出巡江南嘛”

    “糊涂”朱祐樘皱起眉头,忍不住斥责道:“帝王出巡何等兴师动众?岂能不顾百姓疾苦?下一次江南,需耗费的钱粮足够天下百姓饱食一年了,此话今后再也休提。”

    李广吓得一哈腰,不敢再言语了,他立马想起六爷给陛下讲的那些故事,什么某朝某代的皇帝好大喜功,六下江南,把朝廷多年积蓄花的干干净净不说,为了接驾惹得一干老臣花光了自家银子,又挪用公家的,最终被那皇帝的儿子翻脸不认人,逼得各家砸锅卖铁也添补不上亏空,最终逼得一批老臣子家破人亡。

    朱祐樘没理会他,背手走了几步,他想着老六最近怪怪的,又是吵着打造海船,又是吵着什么殖民海外,说什么区区几千人,就能征服整个天竺等类似的胡话。

    有心放这小子离京散散心,撵到江南去花天酒地一番,省的没完没了的在家烦自己。正好来年开春时,德王府要送明湖郡主二次嫁人,这家伙不是敢拿皇帝大婚开玩笑嘛?那你小子就去折腾德王夫妇吧。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怜一代仁义之君,被某人污染的也学会了捉弄人。

    朱祐樘一想起纳名时的荒唐场面,就不由恨得牙根痒痒,狞笑道:“等你回来,朕就亲自为你操办婚事,到时保准‘风风光光’的把灵丫头嫁给你,对了还得把王恕提前调出去,到时看你怎么办?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嘿嘿”

    罕见的吓人表情,唬的李广和一干宫人大惊失色,不禁纷纷面面相觑。

    第215章皇兄,你今天像个人

    正月初一,整整一夜的鞭炮齐鸣,辞旧迎新,大明百姓与旧的一年离别,迎来了新的一年,弘治元年。

    朱祐桓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陪着全家人守完岁,迷迷糊糊中,就听老太太连连催促。

    “你们快给桓儿换上朝服,今儿个是他的大日子,祖宗保佑,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入画等小丫头嘻嘻哈哈的捧来特意缝制的大红箭袖通体锦黄的四爪金龙袍,除了少了一只爪子,几乎和龙袍一模一样。

    家里长辈兴致颇高,梳洗打扮后,围着更衣中的老六说说笑笑,女人几乎都是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鸾凤通袖儿袄,金通兽朝麒麟补子缎袍,外罩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的穿花锦罗衫,大红金枝绿叶的百花拖泥裙。

    其他四兄弟都已经换上朱紫色的王族蟒袍,犀牛角的锦带,紫纱官帽,羡慕的朝着一身龙袍的弟弟指指点点。

    司棋和大*奶亲自为朱祐桓束起发髻,临了用玉簪钩挽,并未给戴上玉冠,朱祐桓神色呆呆,还未等清醒过来,就被全家人簇拥着乘坐轿子,赶往紫禁城。

    奉天殿外,满朝文武竟然都已经到了,正殿一侧搭建起了高台,太皇太后和王太后等宫里长辈端坐其上观礼。

    周围几乎都是一身靓丽宫装的宫娥和宫女,负责引导百官和豪门女眷,惹得群臣很有些不适应,眼神都往地下瞄来瞄去,最前方的王恕冷哼道:“女官古来就有,此乃古礼,有何躲躲闪闪的?分明是心术不正。”

    马文升则意味深长的提醒道:“老夫奉劝诸位大人,莫要就此事上书中枢,身正不怕影子斜,谁家没有妻妾丫鬟?见到宫女反而就不自在了?除非是心有邪念,不然大可堂堂正正的直视她们,陛下重用宫女乃是好事,王振,梁芳之流即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很多大臣都点头同意,帝王能压制宦官,实在是件喜事,以往文臣不是不想,而是自从永乐朝开始,历代帝王皆视宦官为心腹,用来制衡文官,此为心照不宣之事。既然王马二位老大人都开口了,就算是最古板的老学究,此刻都不好多说什么,女官确实是自古就有的传统,并不是离经叛道之举。

    此刻司言司的宫女,在司言,典正,掌言,女史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维持秩序,经过朱祐桓的暗中扶持,昔日地位最卑贱的宫女,已然是有了丝脱胎换骨的先兆,人人裙带飘飘,娴静大方,举止得体,言词温柔有礼,使得百官心中赞叹。

    在女官中品级最高的尚宫亲自指引下,两位老太太遂带着女眷过去汇合,这边朱祐桓被哥哥们领着,一路上不停的接受朝臣祝贺,朝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外,远远瞧见和自己穿戴一样的弘治皇帝,朱祐桓忍不住戏道:“呦皇兄今天打扮的像个人。”

    朱祐樘立即笑骂道:“彼此彼此,你小子今日不也是人五人六的?”

    当下兄弟俩相视大笑,免不了又相互挪揄几句,这才在众人的催促下,一前一后的朝奉天殿而去。

    帝王一经现身,群臣立即高呼万岁,行三跪九叩大礼,英国公缓缓走至帝王身前,为弘治皇帝戴上通天冠,朱祐樘含笑转身,双说接过老大人手中的帽子,在满朝文武惊讶的注视下,竟亲自为朱祐桓戴上通天冠。

    观礼台上的皇族女眷神色复杂,更多的是露出欣慰笑容,今日的帝王‘上中礼’不同以往,过程简单庄重,又格外透着温馨,昭示着那情同手足的兄弟二人,身体力行的提倡节俭,以为天下臣民表率。

    龙凤旌旗等奢华之物一概弃而不用,繁琐的皇族礼仪一样统统摒弃,戴上预示着已经成人的通天冠,算是礼毕,接下来兄弟俩去了太庙祭拜祖先,又返回长寿宫叩谢太皇太后等一干长辈,跪谢长辈的养育之恩。

    女人们含笑看着兄弟俩起身,人人笑吟吟的神色暧昧,尤其是年纪小一些的公主们,脸色红红的小声议论,不时嬉笑。

    太皇太后笑骂道:“好一群不知羞的丫头,定是提前打听了,真真不知羞罢了罢了,你们兄弟俩如今已经成长为大人,赶紧去做你们小大人该做的事吧。”

    这话顿时闹得满堂哄笑,朱祐樘红着脸不敢抬头,朱祐桓一脸迷糊的问道:“做什么大人间的事?”

    女人们立时爆笑,瞅着傻乎乎的六王爷,一个个乐不可支,惹得嫂子李氏又气又笑,低声慎道:“闭嘴,赶紧陪陛下走人。”

    幸好有太皇太后镇着,未出阁的没胆出言取笑,年纪大的身为长辈,不好意思开口笑话他。汪氏笑眯眯的挥手:“陪你皇兄一起滚蛋,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似赶苍蝇似地,如此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兄弟俩,刚刚成了人,就被轰了出来,站在殿外,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

    不提长寿宫里开起了筵席,大年初一,拜年的拜年,讨要红包的到处伸手,欢声笑语不时传出,而朱祐林等宗室子都溜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跑到哪去快活了。

    一时间,仿佛与世隔绝似地,朱祐桓瘪嘴道:“不就是成人礼嘛,难道长大了就要被赶出来?无趣”

    朱祐樘忍不住气道:“不学无术,跟我走。”

    说完帝王拔脚朝西北方走去,朱祐桓只好跟随在后,好半天来到一处偏殿前,但见此处积雪覆盖,景色清幽,朱祐桓抬头一瞧,念道:“雨花阁?咦,这里是哪?”

    朱祐樘失笑道:“亏了你时常进宫,连雨花阁都不认得。”

    话还未等说完,就见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宫娥含笑缓步从石阶而下,盈盈施礼后,柔声道:“请陛下和六王爷随奴家进殿观赏。”

    朱祐桓发觉皇兄举止有些局促,大异往日时的从容不迫,好奇心大起,立即沿石阶而上。

    那宫娥边走边说道:“奴家名叫春喜,乃是尚仪局的彤史。”

    朱祐樘马上正正经经的施礼,说道:“学生见过师傅。”

    稀奇的是,春喜竟坦然受之,正色道:“人伦大礼,望陛下勿要视为声色犬马之道,虚心受教,今后上以事宗庙,下以续后世,预祝吾皇龙体安康,娘娘早日诞下龙儿。”

    身边的朱祐桓瞧得目瞪口呆,敢情这彤史就是教授皇帝男女之事的老师?他自然不知人家乃是客串的,实际上彤史是负责记录帝王宠幸嫔妃,记载下时日的女官,做这个勉强算是本职工作。

    怪不得皇兄要行弟子之礼,朱祐桓说不得有样学样,笑嘻嘻的道:“弟子见过师傅。”

    春喜莞尔一笑,轻轻点头,上前推开殿门,走回来又指着雪地上的一具香案,轻声道:“人伦之道隐含阴阳,天地至理,不可等闲视之,进去前要先上香,叩拜。”

    朱祐桓隐隐觉得不对劲,一指黑黝黝的殿内,问道:“里面是道家的物件,还是佛教的东西?”

    朱祐樘和春喜都一愣,春喜皱眉解释道:“里面供奉的是西方如来座下的欢喜佛。”

    朱祐桓立时大摇其头,不屑的道:“区区外来的和尚,凭甚让皇帝跪拜?除了老天和祖宗长辈,我兄弟绝不给任何人下跪。”

    春喜忍不住挤兑道:“佛祖都不拜,那道家神仙和孔圣人呢?”

    朱祐桓毫不在乎的道:“元始天尊或许可以考虑,玉皇大帝就没资格了,孔老2那是文人士子心目中的圣人,帝王岂能给臣子下跪?”

    朱祐樘想了想,不禁赞同的道:“对,佛法是远自天竺而来,本就是外来的宗教。老六说过,现如今就连天竺人都不信佛祖,而是信仰什么印度教,佛教在其发源地都已经没落,我朝为何偏要对其顶礼膜拜?波斯人信仰回教,蒙古人最信仰的是长生天,东北女真人信仰的是萨满教,罗刹人信仰什么基督教,我汉人有道教和儒家,既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信仰,那么到处都存在的佛教密宗,用不着太过尊崇,礼敬一些也就是了。”

    春喜不禁张大了嘴,她还是头一次听闻这个,帝王亲口说的话,她自是信之不疑,佛祖在她心中,立时降了一个档次。

    朱祐樘兴之所至,继续侃侃而言,说道:“那些蛮夷竟然认为神权大于君权,人人从小就要皈依教堂,不然就是异端要处死,野蛮行径令人鄙夷,还是我汉人的道教好,从来不强迫世人,崇尚道法自然,个人修行。”

    朱祐桓盯着神色不自然的春喜,鄙夷的道:“我中华道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可惜被佛教污染的也不堪了,那些和尚整日里鼓吹,什么捐献银子,消除今世罪孽,保得来世平安,可这些和尚自己呢?不纳税不种田,自诩为逍遥自在,跳出红尘,与国家没有半点用处。劝人向善倒是不错,诚然会使百姓心安,可不能过分了,真以为如来佛就是天下第一?岂不知我中华的女娲娘娘,三皇五帝,才是汉人心目中的真正法力无边的大神,区区满头包的番僧算个屁”

    眼见兄弟又要语出极端,朱祐樘赶忙制止:“过了,佛法比你想的还要博大精深,不可妄言。”

    朱祐桓撇撇嘴,他自然清楚随便挑个和尚,都能把自己挤兑的哑口无言,毕竟他的观点没人会信,辩论其他哪里是佛门弟子的对手?这些神神道道的宗教,妄想彻底禁止是不可能的,而且越是盛世人家越是赚钱。

    第216章又是一年上元节

    耳听朱佑桓的妄言,春喜摇摇头,神色勉强的道:“那就请陛下上柱香,其余都免了。”

    朱佑樘含笑点头,神色虔诚的捻起三只檀香点燃,哪怕他被兄弟蛊惑的不在信仰满天神佛,但涉及到后代子嗣,还是选择心诚则灵。

    朱佑桓对此无动于衷,懒得烧香,心说老子连儿子都有了,关你欢喜佛屁事?那明明是月老等汉人神仙做的好事。

    春喜没理会他,谁不知道朱老六什么事都特立独行,就连见了皇帝都不跪,还能奢望什么?

    当下春喜一等帝王上完香,扭身走进内殿,吩咐宫女点燃火烛,瞬间整个雨花阁灯火明亮。春喜遂恭请皇帝进来参观,随着机关被打开,那一具具搂抱在一起的不良番僧和所谓的神女,栩栩如生的**木胎,开始了一幅幅生动有趣的闺房之乐。

    这些对于朱佑桓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看了一会儿就大感无趣,反观朱佑樘则是大开眼界,神色专注的听着春喜讲解,一句话都唯恐错过。

    朱佑桓摸着下巴,眼神乱瞄,隐约记得满清皇帝学习这个的时候,还给提供八位年长些的漂亮宫女实习一番呢,遗憾的是明朝没有这一说,不过说起这档子事,满清确实比明朝保守多了。

    学了一整天的理论知识,获得毕业证书的弘治皇帝,已经具备了洞房花烛夜的资格,接下来,无疑是要娶老婆来实践一番。

    第二日一早,精心筹备了两个月的帝王大婚,如期举行。

    纳采和问名早已完事,钦天监的大小官员神气活现的乱侃一番,恭喜太皇太后,说男方女方八字合适,上上大吉。

    这就是纳吉了,朱佑桓身为天使,在皇兄恶狠狠的警告下,带着一干迎亲官,浩浩荡荡的又跑到张府门前招摇。

    一路上鞭炮轰鸣,礼花绽放,百姓自发的燃放烟火,无意中又替皇家省了钱,朱佑桓心里合计,果然姜是老的辣,太皇太后选正月里迎亲,果然思虑周详。

    此行是纳征,说白了就是订婚,古人云:“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见。”因此,纳征又叫作“纳币”。币,是古人用作订婚礼物的玉或帛类丝织品。

    这一次,张家满门老少,男男女女,凡是能动弹的,统统倾巢而出,跪在街道上恭迎天使,人人自然兴高采烈,对于皇帝女婿,还有个不满意的?

    朱佑桓示意张家人起身,接过礼部官员递过来的玉册金印,笑吟吟的道:“老太太,这个一接过去,我嫂子的皇后名分,就算是定下来了,不管是您家想悔婚还是我家后悔,那都已经晚了。”

    周围人一听都傻了,纷纷哀叹圣上算是交友不慎,天使寻谁做不好?偏偏找来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着调的六王爷。

    张母心里一惊,赶忙一把抢过朱佑桓手中的玉册金印,喜道:“这下好了,我闺女从今之后就是娘娘了,圣上就是反悔都不行了。

    躲在屋里的观音儿顿时无语问苍天,哀叹上辈子自己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个坏心眼的干弟弟,赶上这么个缺心眼的母亲

    附近百姓都大笑,张家亲戚则大感丢脸,忙把喜坏了的张母拉回家去,朱佑桓还不忘一本正经的告期,提醒道:“正月十六,元宵节第二天,我要来迎娶嫂子,你们家可别忘了啊”

    砰张家大门再一次被狠狠关上。

    不提朱佑桓又一次惹恼兄嫂,算是为自己大婚迎来了仇家,此事在京城一时传为笑谈,很出人意料的,普通百姓对于年轻的帝王夫妇感到非常亲切,以往的距离感,似乎不经意间,被朱佑桓打破了。

    天上元宵,人间灯夕,这一年的上元节,因为帝王即将大婚而格外喜庆,朝廷特意下旨先帝的服丧期满,不禁花灯酒席,听戏唱曲。

    老祖宗屋里,厅上张挂彩灯,小丫头们争先恐后的翘着脚仰头观望,都想猜出谜语领取好处,唧唧喳喳的闹个没完。

    花厅内铺陈绮席,合家欢乐饮酒,两位老太太居上,左右伴着两位姑奶奶和太太潘氏,亲戚家的老辈和太太围坐一桌,两位姨娘则和媳妇们忙着布菜,前后左右的伺候。

    东首屏风后另设一席,姑老爷王宪坐首席,朱家五兄弟围坐一圈。西首席面三桌,芷珊和家里的大丫头们,亲戚家的姑娘,嘻嘻哈哈的吃酒玩笑。

    亲人团聚,春风得意的王宪兴致高涨,他仕途一帆风顺,马上就要进京做御史,算是京官里面最清贵的,看谁不顺眼,就马上大笔一挥,大骂一番,哪怕是对象是帝王和阁臣都得忍着。

    老2老三老四都不停的恭喜,唯有即将步入仕途的老五朱佑桪清楚原委,姑父进京,其实乃是老六为了大祖母着想,特意求了礼部尚书王恕大人,而御史之位清闲没有实权,王恕对此自是不会反对。

    朱佑桪低声说道:“四哥看上了芷珊,你意下如何?”

    朱佑桓微微摇头,四哥是兄弟中最好色最粗俗的,根本配不上老实温柔的芷珊,最近时有耳闻他和一帮子公子哥花天酒地,私下里买通内务府的太监,做起了皇商。

    做皇商只要不过分,也算是个好营生,至于芷珊,朱佑桓并不担心,先不说姑父和姑姑根本看不上四哥,庶出不说,就是喜欢,只要派人随便一打听,就能得知他屋里人一大把,这是最要命的。

    满屋都是香喷喷的脂粉味,王宪嫌屋里人太多,女孩们言笑无忌,遂说道:“咱们把酒宴搬到外面去,我给你们介绍几位有名的读书人。”

    长辈之言,五兄弟自是无话可说,赶巧芷珊款款而来,娇声道:“爹爹和哥哥们自去,六哥却要留下来,一会儿嫂子带咱们要出门避百病。”

    老四朱佑榛有心自告奋勇,奈何王宪含笑点头,对苦着脸的朱佑桓嘱咐道:“那桓哥儿你留下,夜里好生护着女眷。”

    朱佑桓无话可说,苦笑着点头应承,朱佑榛深感失望的看着巧笑倩兮的芷珊,人家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神色欣喜的立在老六身边,不提男人们出去吃酒,朱佑桓被芷珊拉着走到丫鬟们的席面前,被秋菏按住坐下。

    芷珊笑嘻嘻的说道:“我领命归来,可以不用罚酒了吧?”

    入画叫嚷道:“可以暂时放过你,不过却要六爷行个令,或掷骰,或猜枚,或看牌,不拘诗词歌赋,顶真续麻,哪怕是急口令,说笑话都行,说不过就吃酒,你也要陪着吃一盏。”

    诗珊唯恐天下不乱,拍手叫道:“对,酒令打过军令,入画贵为令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朱佑桓头疼的道:“那好,我先自罚三杯,再替芷珊吃一杯,总行了吧?”

    芷珊立时喜滋滋的道谢,入画嘟着嘴道:“那下不为例,六爷要是姐姐妹妹的都帮着吃酒,就没意思了。”

    朱佑桓笑道:“行,就这一次。”

    自有司棋给他斟酒,朱佑桓当下非常豪爽的连饮四杯酒,博得女孩们的叫好声,闹得附近的女眷纷纷望过来,看到是孩子们闹在一起,摇头失笑。

    汪氏笑道:“她们愿意闹就闹去,不用理睬。咱们也别闲着,去把请来的戏班子喊来,咱娘们一起吃酒看戏。”

    二奶奶荣氏忙答应,转身去唤戏班子,大*奶李氏吩咐小丫头们打起帘子,对面已经搭好了戏台,众人都请汪氏先点一出戏。

    老太太喜欢热闹,就点了一出八仙过海,接着老太君点了一出南吕,红纳袄,其她人各自点戏不提。

    须儿,下边乐工吹打弹唱,台上演起了百戏杂耍,不时有焰火架子被点燃,冲天而起的璀璨烟火,惹得女孩们兴奋欢叫。

    单说朱佑桓这一席,入画首先起令,不可一世的仰着小脸,指着骰盆说道:“列位,我行一令;顺着数去,遇到谁就要报个花名,花名下一定要顶真,不拘诗词歌赋说一句。说不来,就罚满满一大盏酒,不可再寻人替喝,违者再罚十盏酒。”

    司棋笑着点头,一把抓住就要溜走的秋菏,秋菏愁眉苦脸的祈求道:“好姐姐放过我,你们都读书识字,我可万万比不得,留下来就要出丑了。”

    诗姗和芷珊等女孩立时鼓噪,非要秋菏留下来不可,秋菏眼珠一转,指着正忙里忙外的荣氏和李氏,笑道:“不如把两位奶奶都请过来,她们累了一天,也得坐下来休息下。对了,还有五奶奶和未来的四奶奶,我伺候你们倒酒,如何?”

    女孩们觉得有理,忍不住出言附和,如此秋菏侥幸躲过一劫,忙不迭的扭身离去,硬是把荣氏和李氏拽了过来,丫鬟们起身请她俩入座,诗姗也把隔壁席上的孙秀芳和站在老太太身边的绿蝶唤来。

    荣氏额头出汗,一边用汗巾子擦拭,一边叫苦连天,说道:“真是一刻都不得闲,马上还要打赏戏班子,还得催促厨房煮元宵呢。”

    李氏同样累的不轻,忙道:“熜儿不知疯哪去了,得派人寻他。亲戚离去时还得预备礼物,晚上和灵姑娘约好了串门。哎呀,姐姐们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去吧”

    任凭她俩好说歹说,女孩们死活不同意,朱佑桓乐得看笑话,一句话都不说,最后李氏叹气道:“合着你们就是成心要灌醉我们,哎呦呦这么大的酒杯,一杯就会要了人命。”

    孙秀芳和绿蝶捂着嘴神色吃惊,怔怔的望着摆在桌案上的琉璃盏,咋舌道:“乖乖这是哪淘来的?哪里是酒杯,简直就是个水桶。”

    女孩们立时嬉笑,入画不管不顾,昂然道:“那不管,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开始了。”

    第217章暗香浮动月黄昏

    红烛高烧酒乍醺,当筵且喜笑声频。

    蛮腰细舞章台柳,素口轻歌上苑春。

    香气拂衣素有意,翠花落地拾无声。

    神仙风流渡元宵,安得红尘醉灯夕。

    花厅一侧,女人们皆神色紧张,一眨不眨的盯着入画的小手,心中反复琢磨各种花名诗句,生怕一个不慎,被罚吃那好大的一盏酒,真真就要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朱祐桓也有些打怵,瞅着琉璃盏感觉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去年琉璃厂的工匠,一起送来的礼物嘛?现今这些工匠都安置在皇庄,由琉璃厂改成了玻璃厂,特意花费重金从南京聘请了几位波斯人,教授制造玻璃器皿。

    一时间思绪飞离,朱祐桓梦想搭建玻璃大棚,哪怕造价在昂贵,也要免费送给各地百姓,使得冬季里人人有新鲜的菜蔬吃,还有腌制酸菜,一定要大力推广种植白菜。

    即使新鲜菜蔬老百姓吃不起,也能卖给有钱人贴补家用,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不解的把此事做下去。

    正在他失神的时候,入画笑嘻嘻的朝小手轻吹一口气,往骰盆里一扔,叫道:“一掷一点红,红梅花对白梅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朱祐桓一愣,暗道可不今年人不同了,轻轻叹了口气。就见一颗象牙做的骰子滴流乱转,顷刻间现出一个二,顿时闹得众人大笑,诗姗叫道:“多了一点,得罚一盏酒。”

    荣氏和李氏面面相觑,心说多一点就要吃一大盏,万一自己多出五点,还不马上醉死?

    抱着相同想法的女孩很多,此刻都不由得害怕起来,都很是担忧,朱祐桓见状说道:“一会儿还要走百病呢,换个碗。”

    司棋赶忙推开唯恐天下不乱的入画和诗姗,把那巨大的琉璃盏藏了起来,换上一只普通银盏,秋菏亲自斟满酒,入画不甘不愿的嚷道:“多谢姨娘赐酒。”说完很豪爽的一干为净。

    入画身边是芷珊,小心翼翼的拾起骰子,轻声道:“二掷并蒂莲,涟漪戏彩鸳。”说完想了想,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句,忙念道:“惊动一只状元红,醉眼问花花不语,原来呀是唯有牡丹真绝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好”

    人人说好,都非常欣赏芷珊的急智,但见下一刻扔出一个二,入画失望的道:“好吧,算你过关,免罚。”

    芷珊立时喜气洋洋的连声娇笑,朱祐桓心中一动,不禁想起石头记来,假如要是身边女孩都是花神转世的话,那么此种不经意间的趣事,或许就能暗合其人一生,唯有牡丹真绝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好一个壮哉诗句,真不知哪位儿郎能配的上芷珊,配得上此诗。

    不提朱祐桓一个人胡思乱想,诗姗不甘示弱的捻起骰子,骄傲的道:“三掷三春李,李下不整冠。嘻嘻,我也学姐姐,那旁边绽开一朵金菊,正是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

    “不行不行。”入画不满的道:“比起大姑娘来,二姑娘未免东施效颦,你得再说一句。”

    荣氏等立即不依,都知入画和诗姗平日里最是交好,这明明是有心相助呢,惹得诗姗则越发骄傲,仰着头念道:“莫笑夕阳扯影斜,竹林歌苑是侬家。山枫红润为霜起,色盖三春李桃花。”

    “呸,死丫头分明是在故弄弦虚。”李氏笑骂一句,定眼一瞧,就见盆里是个五点,问道:“这要怎么处置?”

    入画眼眸乱转,一指安安静静坐着的冷雪,说道:“二姑娘要和冷雪一人一杯酒,按人头算,冷雪排在第五。”

    此诗有些不详,朱祐桓立时被惊醒,暗骂自己入了魔障,区区一首即兴念出的诗,岂能涵盖了诗姗的一生?不过还是抢着说道:“这里唯有我是戴冠的,自然我和诗姗吃酒,还请令官大人明鉴。”

    入画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点头同意,谁都不知朱祐桓此举隐含深意,一心想和妹妹分担命运,算是煞费苦心了。

    诗姗不知情,不过哥哥主动陪自己吃酒,还是满心欢喜,当下站起接过司棋手中的银盏,一口口的吃了半杯,朱祐桓立时说道:“剩下的一杯半都给我。”

    诗姗脸上泛起红云,一副不胜酒力的娇憨模样,荣氏看着心疼,忙把微醉中的妮子搂在怀里,笑道:“哥哥妹妹的不妨事。”

    不提朱祐桓饮酒,荣氏说道:“打小家里就不许女孩子读书,我干脆就说了急口令吧。”

    入画点头同意,其她人兴致勃勃的侧耳倾听,荣氏笑道:“一个急急脚脚的老小,左手拿着一个黄豆巴斗,右手拿着一条棉花叉口,望前只管跑走。谁知一只黄白花狗,咬着那棉花叉口,那急急脚脚的老小,放下那左手提着的黄豆巴斗,走向前去打那只黄白花狗。不知是手斗过那狗,还是狗斗过那手。”

    众女顿时哄笑,这一大段绕口令,听的大家五迷三道,亏了二奶奶口齿清晰,语速极快,就是浓郁的山东方言,着实好笑。李氏和荣氏乃是妯娌,身份相当,笑骂道:“瞧这诌断肠子的二奶奶,谁家会用一只手去逗狗?一口还不被咬了?不行,该罚她三盏。”

    女孩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绿蝶笑道:“那我也说一个,墙上一片破瓦,墙下一匹骡马。落下破瓦,打着骡马。不知是那破瓦打伤骡马,还是那骡马踏碎了破瓦。”

    荣氏听了有些不痛快,原来大*奶李氏娘家算是官宦出身,她也是官宦出身,是以彼此关系很亲密。而绿蝶一来是丫鬟出身,有些瞧不上。二来绿蝶有心机,逢人就会说好话,有一次和二爷撞见,说了几句风言风语,恰巧被墙后的荣氏听个正着,从此把绿蝶视为不本分之人。

    荣氏出生山东,性格直爽,生的浓眉大眼,肤色微黑,但五官很秀气,为人处事颇有几分英气。时日久了,真性情渐渐显现,因此下人们都很喜欢这位凡事直来直去的二奶奶,可惜不被太太喜欢,嫌弃这嫌弃那的。

    荣氏想到就说:“你笑话我的令不好,你这破瓦倒好?你家五爷就是个骡马,我就是个破瓦,俺两个破磨对瘸驴。”

    周围女孩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爆笑,并未有人觉得不妥,酒席上言语无忌,当面说出来的都是玩笑话,都不知荣氏是在借机挤兑当日之事。

    反而远处的太太潘氏冷下了脸,低声骂道:“又犯浑了。”

    绿蝶不以为意,她素来知道荣氏有口无心,笑道:“你家那二爷就好?撒把黑豆只好喂猪喂狗,也不要他。”

    众人越发大笑,奇怪的是,荣氏这次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大为开怀,想起人家两口子后来都搬到京城,果然再没有和丈夫勾三搭四,而绿蝶天生就是冷笑怒骂,都带着几分情意的天生风流人,很多时候并非出自其本意。

    当下荣氏笑着反唇相讥,和绿蝶斗了一回嘴,入画嬉笑着罚每人一盏酒,朱祐桓却是笑不出来,心里异常惊奇,两位嫂子的笑话,竟隐隐和目前处境一模一样,都是不讨太太喜欢,屋里被小妾丫鬟虎视眈眈的主,就好似和黄狗斗来斗去,不是破瓦伤了骡马,就是骡马踏碎了破瓦。

    此刻有丫鬟送过来一坛子葡萄酒,说是老太太怕她们吃醉了,特意赏的,冷雪离得近,急忙起身接过来。

    入画嚷道:“不听号令而私自离座,罚你马上掷骰作诗。”

    冷雪先是一怔,马上轻轻点头,轻声道:“姑娘不在,我就算是替她了。”

    如此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趣,谁都知晓论起才华,满园子里无人比得过冷雪,这酒令根本难不住她,替自家姑娘,顿时惹起了大家的好奇心,都想听听她能作何比喻,以灵姑娘的绝色,就算身为女人见了,都往往大呼吃不消。

    朱祐桓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但见冷雪不假思索,念道:“四掷春樱红,红紫不以为亵服有诗云,朝曦看到夕阳斜,流水游龙斗宝车,宴罢红云歌绛雪,东皇第一爱樱花。”

    众人纷纷称赞,笑言把六爷比作东皇,倒也贴切,樱花最是浪漫,自古中原就广为流传,比喻成灵儿姑娘,别出心裁而又雅致非常。

    冷雪吃了一杯酒,这回轮到李氏了,李氏情不自禁的看了眼身边的兄弟,感慨万千的柔声道:“五掷腊梅花,花里遇神仙。”

    朱祐桓心中一颤,立即体会出嫂子的一腔情意,身后的秋菏一时福至心灵,想起朱雨筠最喜欢的一句诗词,娇声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朱祐桓想都没想,随着朗声道:“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

    几乎同时,三人都想起当年雪夜中,远在泰安老家的火热一幕来,正是因为朱祐桓的胆大妄为,使得秋菏珠胎暗结,二女因此而保住家中地位,不然悲凉结局不堪设想。

    在场唯有司棋隐约有些察觉,其她人都感觉眼前一亮,入画赞道:“好一个暗香浮动月黄昏,看来这就是今晚最佳诗句了,该赏一大白。”

    秋菏笑道:“这都是从郡主那偷听到了,要赏也得赏主人方好。”

    眼看秋菏就要转身溜走,荣氏带头把人抓住,不由分说强行灌了秋菏一大盏酒,闹得丫头们抚掌叫好,秋菏脸颊嫣红,赶忙吃了一杯醒酒汤,埋怨道:“奶奶没个好样,和疯丫头似地。”

    荣氏大笑道:“你还不一样是奶奶的命?正八景的侧王妃呢比起俺们都尊贵,不灌你灌谁?”秋菏被说的喜上眉梢,喜滋滋的捂嘴嬉笑。

    李氏笑着摇头,不禁问道:“据说陛下有意命桓儿去江南,做郡主的主婚人,何时起行?”

    藩王轻易不得离开封地,是以弘治皇帝第一时间想到朱祐桓,并且以这姐弟俩之间的深厚感情,恐怕也无人敢自告奋勇。

    朱祐桓意味深长的道:“快了”

    第218章良辰美景不夜天

    行令吃酒,转了两圈,每个人都有了些醉意,荣氏和李氏记挂琐事,起身带着丫鬟离去,绿蝶见状忙跟过去帮忙。

    不时有人因不胜酒力而退出,又有亲戚家的媳妇,姑娘加入其中,入画和诗姗大有玩疯了的架势,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粉臂,兴冲冲的赏罚分明,令人莞尔。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轮到朱瑞遗孀李春姐,她近些日子因要离家而和孙氏吵得不可开交,借机说道:“奴家院子里出身的,就献给六爷和姑娘们一首小曲。”

    孙氏神色立时不自然起来,就见李春姐款按银筝,唱道:“一个姐儿十六七,见一对蝴蝶戏。香肩靠粉墙,春笋弹泪珠,盼主人唤梅香赶她别处飞。”

    孙氏神色一变,不远处的朱祐桓冷眼旁观,挥手招呼一脸苦笑的孙秀芳过来,低声道:“你告诉瑞嫂子,强扭的瓜不甜,放她自去。我倒看看,她今后的结局会如何。”

    孙秀芳顿时又惊又喜,忙不迭的转身走至孙氏身旁,附耳言语几句,就见妇人精神一振,心说这有了六爷嘱咐,自己什么都不用愁了。

    李春姐犹不自知一家子都被某人盯上了,继续唱道:“转过雕栏正见他,斜倚定茶蘼架;佯羞整凤钗,不说昨宵话,笑吟吟掐将那花儿片片打。”

    还未等唱完,朱祐桓推席起身,笑道:“入夜了,有要和我出门走百病的没?带你们出去逛逛灯市,挨家串串门。”

    女孩们立时欢呼雀跃,一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都赶着回房换衣衫去了,闹得李春儿好生无趣,板着脸不置一词,孙氏大笑。

    老祖宗忙吩咐道:“给桓儿多穿些衣服,别着了凉。”

    李氏笑着应承,亲自取来一件纯白色的貂皮斗篷,给兄弟披上,她自己也罩上一件雪白鹤氅,秋菏要哄熜儿入睡,叮咛几句去了。

    二人和长辈亲戚们道别,一起出了花厅,但见院子里灯火灿烂,天上银河清浅,珠斗烂斑,一轮团圆皎月从东而出,照的院宇犹如白昼。

    妇人丫鬟或在房中换衣者,或在月下整妆者,或有灯前带花者,唯有芷珊,诗姗和入画三个并蒂莲,打扮的粉妆玉琢,拉着手看烟花。

    司棋稳重,自然要留下看家,冷雪不喜热闹,早就回书房去了,不一时荣氏和绿蝶带着一帮媳妇赶到,丫鬟们渐渐聚集。

    朱祐桓当下吩咐来旺,率领十几个小厮打着纱灯跟随,自己踹了一兜子烟火花炮。

    好一簇红男绿女涌出府门,但见街上热闹的不可思议,香尘不断,游人如蚁,到处都是花炮轰雷,无数彩灯高悬,箫鼓声喧。

    朱祐桓唯恐把人丢了,这与民同庆的佳节,他不愿命侍卫开道,大声说道:“人太多了,咱们不去人多的地方,走僻静小道吧?”

    女孩们有些不情愿,非要吵着要去见识一番,朱祐桓灵机一动,指着街口的茶楼,叫道:“咱们把整个三楼都包下来,随着你们尽兴。”

    诗姗兴奋的直点头,此时车马轰雷,鞭炮齐鸣,什么都听不清楚,闹得小丫头神色激动。

    其实也是朱祐桓小心谨慎过了头,朱家一大帮子人出来,谁瞧不见?那游人一见人人皆披红带绿,都知那是出于王侯之家,莫敢仰视,都自动的绕路而行。

    朱祐桓放下心来,沿途童心大起,随路燃放慢吐莲,金丝菊,一丈兰,赛明月,烟火彩杂。绿蝶忍不住凑近,笑道:“叔叔,你给放个桶子花我瞧。”一会儿又说道:“好六爷,你放个元宵炮仗我听。”

    荣氏看不上,说了几句:“如何只见你吊了鞋?扶着桓儿作甚?”

    入画瞧的真真,嘟着嘴叫道:“五奶奶怕染了地上泥,套着大*奶的鞋穿着呢。”

    荣氏故意说道:“你叫她过来我瞧瞧,真个穿着嫂子的鞋儿?”

    身后的李氏闻声笑骂道:“我说刚刚她跑来讨了一双绣鞋,谁知这成了精的狗肉,套着穿”

    绿蝶被说的不好意思,忙松开扶着朱祐桓的手,掀起裙摆与大家看,果然穿着两双红鞋在脚上,用沙绿线带儿扎着裤腿,一声不敢言语。

    朱祐桓摇摇头,拎着檀香,当先进了茶楼,问道:“三楼可有客人?”

    茶博士忙迎上来,说道:“爷们来得不巧,三楼雅间都被一群公子哥包下来,正在观赏灯市,吃酒听曲呢。”

    朱祐桓一听是什么公子哥,随口道:“来旺你上去,告诉他们都下到二楼,我也是公子哥。”

    茶博士有些不知所措,一看到随后进来的如云美眷,唬的忙连连后退,不敢直视,来旺忍着笑蹬蹬的上了楼,指着正在搂着粉姐快活的一干青年,喝道:“六王爷到此,尔等赶紧回避。”

    得一干贵族青年吓得不轻,一听来的是京城纨绔子弟圈子里,级别最高的朱老六,顿时二话不说,拉着粉姐扭头就走,临走时还不忘抢着付账。

    朱祐桓笑了笑,对着领头的青年说声谢谢,亲切攀谈几句,把人放走,如此带着女眷鹊巢鸠占。

    不管是奶奶媳妇还是妇人丫鬟,都穿着清一色的大红妆花通袖袄,各色遍地金比甲,娇绿缎裙,貂鼠皮袄,头上珠翠堆盈,薄施脂粉,人人装扮的娇媚过人,立时轰动了整个茶楼,可惜匆匆一瞥,那些漂亮女子就消失不见了。

    三楼,女人们倚栏朝夜空中观望,那灯市中人烟密集,十分热闹,当街搭了数百座灯架,四下围列诸多买卖,玩灯男女出入不禁,一派花红柳绿,烟火辉煌,乱糟糟的一片。

    但见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金屏灯,玉楼灯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沸沸纷纷。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

    和尚灯月明与流翠相连,判官灯钟馗共小妹并坐。师婆灯挥羽扇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骆驼灯,青狮灯驮无价之奇珍;猿猴灯,白象灯进连城之秘宝。

    七手八脚螃蟹灯倒吸清波,巨大口髯鲇鱼灯平吞绿藻。银蛾斗彩,雪柳争辉,百戏货郎,桩桩斗巧。转灯儿一来一往,吊灯儿或仰或垂。

    琉璃瓶映美女奇花,云母幛并瀛洲仙宛;王孙争看小栏下,蹴鞠齐云;仕女相携高楼上,娇娆炫色。

    卦肆云集,相摊星罗,讲新春造化如何,定一世之枯荣。又有那站高坡打谈的,词曲杨恭;看到那扇响钹游脚僧,演说三藏。

    卖元宵的高堆果馅,粘梅花的齐插枯枝。剪春娥,鬓边斜插闹东风;穿凉钗,头上飞金光耀日。围屏画石崇之锦帐,珠帘绘梅月之双清,虽然览不尽鳌山景,似乎也应了个丰登快活年。

    朱祐桓看了一回,心说难怪来年皇兄要禁止灯会,京师今年还遭了旱灾,很多百姓都吃不饱饭呢,此情此景诚然壮观好看,却非时下应该隆重举办的,等过几年天下安稳,真正盛世来临的时候,方不负此良辰美景。

    一时间有些兴致索然,朱祐桓不想慢了大家的兴致,独自一个人归席上吃酒,唤来旺过来,说道:“你去把家里剩下的酒菜都取出来,再添上五千两银子,京城内外凡是有挨饿的人家,都要送去一份心意。”

    自己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此举不免有些伪善,朱祐桓倒也心安理得,毕竟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放着富贵不享,恐怕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女人们看了大约一个时辰,唧唧喳喳的尽兴而返,此时灯市人流少了一些,不再拥挤。朱祐桓遂带着大家下了茶楼,走过大街,到灯市里溜达,自有数不尽的花灯小吃等各式有趣玩意被自家女人席卷一空。

    一路上特意往英国公府而去,遥遥望见朱门飞瓦,灯火通明,朱祐桓吩咐小厮先去打门,须兒门开。

    街上的游人纷纷驻足观看,但见一位少女穿着一套藕荷色红段子对襟衫儿,翠玉白的挑线长裙,披着一件金丝雀锦绣斗篷,额角上贴着飞金并面花儿,一对金灯笼坠耳,一看就知是灯市上买的,笑盈盈的迈步而出。

    月色之下,少女恍若瑶台仙子,真真是粉妆玉琢,明眸皓齿,竟然是位绝色美人,周围百姓都看得痴了。

    朱祐桓心中高兴,笑着在门首放了两个一丈菊和两桶大烟兰,七个金盏银台儿,火树银花不夜天。

    来人自然是张灵儿,瞪了眼作怪的某人,举着雪花灯儿一盏,笑道:“诸位嫂子快请进,等候你们多时了。”

    李氏神色亲昵,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没打搅老夫人吧?”

    张灵儿摇头笑道:“都在听戏呢,嫂子不用过去相见,都去我房里吃茶。”

    李氏和荣氏哪里肯依?连忙一起进了屋给老太太请安,当下和张家女眷见礼自不必多说,至于张家的未来女婿,蹲在门口没心没肺的带着小厮燃放鞭炮,忽然很坏心眼的把炮仗瞄准院子里,有心纵火好把灵儿趁机拐跑。

    正巧英国公打门前出来,顿时大骂道:“浑小子,你放一个试试?”

    朱祐桓把嘴一撇,手中一松,就见引线兹兹的冒着火花,那炮仗噌的一下冲天而起,直奔张府射去,唬的老大人喊道:“糟了,快救火”

    再一扭头,肇事者早已跑的没影了,气的英国公吹胡子瞪眼,赶忙率领下人扑火。

    当晚,英国公府不慎走了水,烧没了一间柴房,幸亏发现及时,火势很快被熄灭,吓得阖家一宿不敢合眼。

    正是:醉后不知天色暝,任他明月下西楼,不把闺女嫁过来,敢叫你家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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