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开了。一束强光射过来，漂漂睡着了，她不知道有人来了。她还在做梦。她坐在转椅上，脚以一种最舒服的姿态摊放在桌上。她梦见自己看到好多水饺，白嫩嫩的，皮薄馅大，是她最爱的那种。她闻了一下，好香。她想我要吃了一碗还要再来一碗。她张张嘴，吃了一个，有一点烫，可是挺香。她的嘴角，挂着微笑。梦中她刚要吃第二个水饺，黑皮叫醒了她。
睁开朦胧的双眼，她见到三个人。左边是青龙，右边是黑皮，中间站着一个挺漂亮的女人。漂漂看不太清晰。绿绿的灯光太迷离，有些朦胧。她想难不成这个女人就是杨总。她伸了伸懒腰，天真地问：这是白天还是晚上啊，我刚才才吃一个水饺，你们就把我叫醒了。我还想吃掉两碗呢。
“赶快下来。知道那是谁的位置吗？那是我们杨总的。”黑皮说到杨总二字，声音至少提高八度。
“哦。杨总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啊。”漂漂说着话，立刻从椅子上下来，还用手抹了抹桌上的灰，又请杨总坐下。她寻思着：这个杨总要是能放我走就好了。
“挺机灵，我欣赏。还挺漂亮。”杨总温和地说，“小妹妹想好了在我们这里打工吗。薪水很高滴的哦，管吃管住。”
“嗯。我已经想好了。但我要等一下告诉你们，我饿了。我想吃一碗水饺。思念的那种。”
“呵。说话还摆谱啊。”青龙呵斥道。
杨总听了，叫青龙去端一碗来。青龙有点不耐烦地走了；她又将黑皮也支走了，说要和这位小姑娘单独聊聊。漂漂借着绿光打量杨总：只见她约莫二十出头，淡淡的妆束，却有一张不怒而自威的脸。杨总见她不语，笑问她：看了那些个文件，来到她们酒吧感受最深的是什么？漂漂摸了摸头，想了想说：“我感受最深的是您酒吧的经营模式。”
“经营模式？你才来这儿几小时就参悟这个了，那我这个总经理是不是要下岗了。你倒说来听听。”杨总听了一笑。
“我可以说，但我有……？”
“又有条件。”
“对。”
“说。”
“如果我说了，你得让我出去。我会还钱的，可是我不想留在酒吧当吧女。因为我不要当那种可能被别人扒了裤子的女人。”
“这么说，你是不愿在我们这里打工了。”杨总摸了一下鼻梁寻思一会又道，“好，你说对了，我可以让你出去。”
听漂漂那么讲，杨总心里有点为难：一是怕漂漂出去会害了自己酒吧；二则留漂漂在这里又觉得有点太为难这个女孩子。她又想到陈小洁曾经救她的事。
杨总的全名是杨轻轻。三年前，迫于生活无奈，她在一个酒吧当小姐。她那时只坐台陪酒，不出台卖肉身。她一直坚持这个原则。可是有一天，一个酒气熏天的客人非要她出台不可。那个妈咪和她的关系也不太好，就逼她出台。可轻轻坚决不出台。那客人很讨厌她，赏给她一巴掌。轻轻很痛苦，一怒之下抓破了那客人的脸。
客人受伤后，怒火中天，扬言要血洗他们酒吧。老板知道事情闹大了，就想让轻轻承担一切罪。他当着客人的面一巴掌刮过来，轻轻脸上顿时出现三个指甲印。
客人见了，要那老板继续打，说打得解气，打得漂亮，他就不来闹事了。轻轻听了很痛苦，老板果真一巴掌又撩了过来。这时候，轻轻的整个耳朵嗡嗡直叫，脑子里晕乎乎的，感觉昏天暗地。
恍惚中，酒吧里一位女客人说话了，这人就是陈小洁。她也听不清陈小洁说了什么话，但她知道陈小洁开口后，那个酒吧的老板就放了她。接着，陈小洁做了两件事：第一她将轻轻用钱赎了出来；第二她要那客人和酒吧老板向轻轻道歉。轻轻被救之后，感动的泪湿了一脸。
轻轻跟着陈小洁出来后，对陈小洁一直感恩戴德，并且忠心耿耿。她后来喊陈小洁为陈姐。她知道陈小洁教了她很多，偶尔她也认为陈小洁的思想有点扭曲畸形，可一想到陈小洁在她穷途末路时的正义，她对陈小洁还是言听计从的。她并不知陈小洁常在无意中对她进行了洗脑，而她也有了许多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改变。
陈小洁对她说，社会是什么？整个他妈就一趟混水，混水中有好多鱼。你乱摸一下，摸到多少算多少，这些鱼就归你了。你不摸的话，那你就等着挨饿，你一条也甭想得到。陈小洁还对她说，金钱有可能买不到爱情，可是你如果有了金钱，你还需要什么呢？要男人给你爱情吗？你有钱的话，你纵不能买到爱情，可是什么样的帅哥你买不到，就算买不到他们的灵魂，你却还是可以得到他们的**，不是吗？
陈小洁总是用语言，用行动，用高档的消费去诱惑她。她经常对轻轻说，我欣赏你杨轻轻，只要你跟着我陈小洁走，那你就能得到别人想得到却可能一生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轻轻想着陈小洁这么年轻就当总经理，黑白两道似乎没有摆不平的事，轻轻也挺佩服陈小洁的。
陈小洁待她不薄，所以陈小洁叫轻轻干什么，轻轻能做到的都会去做。陈小洁不让她知道的事，她杨轻轻也从来不去问。这也是陈小洁喜欢杨轻轻的地方。这个酒吧，就是陈小洁和杨轻轻一块开的黑店。只不过露面管事的是杨轻轻；幕后操控的是陈小洁。陈小洁在酒吧好少露脸。
“酒吧不黑，就甭想挣钱。”陈小洁自傲地说。
“那出事了，怎么办？”轻轻问。
“不会。有我陈小洁在，咱们这酒吧的世界就不会改变。”
为打消轻轻的顾虑，陈小洁还对轻轻分析说，就算是诈骗，金额也不大，跳起脚来骗人家一到三千的，法律上也算轻度诈骗，一般客人是不会告的。这般，她们俩人继续用欺诈手段牟取暴利。当然，她们酒吧也会倒腾一些毒品之类的。尽管很冷清，可冷清倒是更好做毒品的买卖。她们这儿说白了就是：毒也卖，钱也骗。她们要的就是双丰收。轻轻本来还想把酒吧弄得更气派，但陈小洁说不要过分张杨，这般一直还是维持原状。有时候杨轻轻有点不安，可是看到那么多的钱，她又决定继续干下去。
“不，这样不太公平。我纵然说对了，你也可以说我不对。那这样，我还是出不去。”漂漂想了一会说，她并没注意杨总刚才的若有所思。
“不，这样很公平。对你而言，这是一个机会。你不说，你更出不去。如果说了，或许还可以让你出去。”
“说也无妨。”漂漂说道，见青龙端来两碗饺子。杨总摆了摆手，青龙又下去。他和黑皮都站在门外。
漂漂说自己要先吃饺子再说，杨总看着她微笑说，请便。漂漂笑问她：“还有一碗，不一块吃么？杨总。”杨总露出和蔼地一笑，和漂漂一块吃起来。漂漂见她吃相非常文雅，对她不禁又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她就有点想不通杨总手下两个家伙怎么都那副尊容，就不三不四还獐头鼠目似的。
“边吃边说吧。”杨总见漂漂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
“其实我说出来也是为杨总好。我希望杨总的生意能够真正红火。可我又怕杨总听了会没胃口，而且您可能会发火，还可能会责备我。”
“那好，我不怪你。你说。”
“我觉得，您的经营方式或许要变革一下才好。”漂漂说道，“所谓穷则思变，变则通，对不对。”
“你是说我酒吧没人，很冷清，很穷是不是？那我告诉你，你错了。我酒吧赢利还是可以的。别看这里人员稀少。”杨总笑道。
“你的客人是拉来的，不是客人自己来的。可以说，您的经营方式有点……。”
“有点什么？”
“歪门邪道。”
“好，继续？”杨总有些生气。
“嗯，其实，我就觉得您这酒吧，整个经营公式就是：暴利=非法+暴力。”
“错了。更正一下：暴利=非法+智慧。”
“那你还是承认自己是非法的酒吧。”
“不能说承认。酒吧非法，超市非法，凡做任何买卖又要想盈利的，都要非法。一切事实表明，只有非法了，才能盈利。”
“谬论。我表哥做生意就不会那样。”
“你表哥做什么生意。”
“做服装的。”
“做服装？那竞争时就更黑了。黑上加黑。非法中的非法。”轻轻想到自己即将实施的一个计划任务，又笑漂漂的幼稚。
“你笑什么，最起码我表哥从来就不会违背社会公理，天地良心。”
“发现你真的很天真并且幼稚。你口口声声说你表哥不会，你又没靠近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公理是什么，良心是什么。它们都是沙，而且还是散沙。在金钱的作用下，它们会完全消失，颗粒无存的。”
漂漂听了不语，也不再吃饺子了。杨总见她那样，问她怎么不吃了。漂漂半晌抬头有点伤感地说：“好像吃饱了。杨总，如果我是一粒不小心飘到您这里的散沙，您可以让我再次飘走吗。您这里的土壤好像不太适合我。”
“你是说，我这里是不适合根植你的土地？是有可能。”杨总心里微微一振，却又打趣说，“嗯，不过，我这地方，好像什么都能种。西瓜也是可以种成土豆的。”
漂漂听了呵呵一笑。
“你就那么想离开。”杨总又问。
“嗯。”
“好，我可以让你离开，但是也有条件。”杨总又吃了一个饺子，抬头见漂漂专注地看着她。
“这里的一切，你要守口如瓶，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没有来过一样。可以吗？”她继续说。
“只要我出去，杨总把酒吧关了，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我说到做到。”轻轻听着心想这杨总其实还挺好的，又说道，“我希望杨总能真正做一位良民百姓。其实，我也认为您是个良民。在您的身上，我看到了和蔼，还有善良。”
“不要和我说这么多废话。门，我是不会关的。我这不是砸我自己的招牌吗，我手下那班弟兄不要吃饭了吗？我只是想问你一声，你是否能够当没发生一样。你还是原来的你，我还是原来的我。我们就像从来没有遇见，从来没有认识一样。”
“我还是原来的我，如果您不关酒吧，又要我守口如瓶，我想很难。因为我看不惯你们这里的欺骗。”漂漂实话实说。
“知道我为什么想放你吗？就因为你是个重点大学的学生，让你在这里，我会觉得对不起国家百姓。我怕糟蹋了你。”杨总有些生气，她不喜欢漂漂的固执。
“首先谢谢杨总对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还这么好。但是杨总能这么说，为什么不想一想您下面的吧妹们在网上呼朋引伴来您这儿，骗他们喝酒，不更加是欺骗百姓吗？”
“你想劝我吗？性质完全不一样，不可同日而语。那些人该骗。花心的男人骗一骗也是对他们的教训。充其量是以毒攻毒，怎能说是欺骗百姓？”
“我无话可说。有些人或许该骗，可也有些人完全是被您手下那些吧妹们的话语诱惑了。从您手下给我看的聊天资料就已经证明：吧妹聊天就等于是一个陷阱。”
“对，是这样。你很聪明。可是越聪明的人，了解得越多，还说得越多的人，对自己越不好。”杨总有些微怒了。
“我知道。我喜欢实话实说。尤其对像您这种姐姐样的人。”
“再问最后一句，出去后，不管关门与否，你到底能不能守口如瓶。”杨总开始厌烦地问。
“杨总若是关了门，为感谢杨总的救我之恩，我愿守口如瓶。”
“不关门，你也该如此。”杨总有点气愤。
“出去，我所欲也；关门，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出去而要关门也。”漂漂有点伤感的一笑。她想既然杨总可以这么放她走，为何还是不肯关酒吧的门呢。
“哈哈。笨蛋。你是一个笨蛋。你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你还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杨轻轻狂笑着咆哮着，非常恼火，起身把自己吃的那碗饺子全扔了。整个一碗饺子，散得满地都是。碗从空中，摔到地上，发出很脆的声响。漂漂看着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好像浪费了一个绝好的出去的机会。
“怎么啦。杨总。惹您这么大火气。”青龙从门外蹦了进来。接着，黑皮也闪了进来。看到杨总气得满脸煞白，他以为是漂漂不同意做吧女，于是不分清红皂白说了一通。
“嘿，我告诉你。小姑娘。你就在这老实呆着。你不干也得干我们这一行。你不干的话就只有三种选择。一是裸照；二是强奸；三是我到你们学校去说你是个婊子。这三条，你不干的话哪条都可以选。”黑皮说着话，又对杨总缓言轻语地说，“消消气，杨总，我们走，不跟她一般见识。”
“回来，再给你好看。”青龙丢下话，和杨总他们一块离开了这空而大的房间。
绿绿的光，就在关门的刹那，漂漂看到外面的天空中有星星，也有月亮。漂漂移步选个离窗远点的地方，想要看外面的星星，还有月亮。她在想：那两个走狗怎么那么凶，还不如主子和蔼。漂漂想着，又有些伤感。
也就在那天晚上，彭晗回到公寓，发现漂漂却不见了，手机打不通。他有些着急，发动群众：林明治，成浩，阿娴他们分头寻找。他们还在信息牌发寻人广告。可以说，他们是满世界疯找，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彭晗想着很是难过。这是个物欲的城市。名利的城市。他想不清楚，为什么漂漂会突然这样不见了。他越加心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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