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与他赴人间 > 第37章 山花绽

顾梓权来接他弟的时候,发现他弟比以往都要沉默,本来话就很少了,再这么冷着一张脸,简直跟电冰箱的自动制冷功能一个效果。

        出于关心,他问了一句:“我亲爱的弟弟,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嗯?”顾方径沉思过久,居然没能及时明白他的意思。

        “你这个表情,”顾梓权担忧地看他,“怎么感觉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顾方径:“……”他哥虽然担忧,但那语气极具自己的风格,“没什么,刚和朋友聊完天,在想事情。”

        他坐在副驾驶上,整个人都是低气压,手肘压在车窗边缘,撑着自己下巴,视线投向车窗外面,看得出心情不怎么好。

        顾梓权不招惹他了。

        而顾方径其实一直在想关于阮流荒的种种事情,从他坦白自己最在意的两件事后,他反而不觉得这是个好事了,真就还不如不听。

        关键是这些令阮流荒孤独的回忆,都没他的身影,这令他觉得遗憾。要是有他就好了,有他在,说不定他的小刺猬能一直尖锐下去。

        面无表情地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他手揣回兜里,想摸手机问阮流荒到哪了,结果手在口袋里摸索半天,倒是摸出一颗牛奶糖来。

        是吃饭的时候,阮流荒给他的。

        糖放在掌心,被他沉沉看了几眼,顾方径就好像在打量好友送的珍贵礼物,目不转睛。

        隔一段时间,他才动了另一只手,撕开糖纸,把乳白色的圆块扔进了嘴里。

        “你哪来的糖?还是牛奶糖。”顾梓权余光瞥到他把糖扔进嘴里,兴致勃勃地问他。

        顾方径是一点都不想搭理他,“朋友给的。”

        “敷衍。”顾梓权啧声叹气,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顾方径侧头瞄了他几眼,咀嚼的嘴看起来像是欲言又止,看得他哥以为他是想安慰自己,炫耀的话都到嘴边了:“不用安慰……”

        他余光看见顾方径给他留了个后脑勺,行吧,看来当个哑巴才是最好的选择。

        车上这时才彻底安静下来,给顾方径足够的时间思考问题。他没再把手机拿出来,而是想着阮流荒刚刚与他诉说的一桩桩让他心疼的事。

        做得再努力父母也不会夸他;做了好事却被造谣人缘变得稀少;亲自听见父母说他是个意外;荒废时间甘愿选择烂掉……

        而他收敛性格也只是为了不想再受到伤害,给自己穿上一件件盔甲只是因为不想再被抛弃。

        或许这对阮流荒来说全部都是小事,已经过去了,可对顾方径来说,他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他就应该发光发亮,不断爬上山顶,而不是因为这些别的变故,坠到漆黑的牢狱里,被迫束缚住自己的一生。

        他想让人期待一下未来,想拉人站起来,他现在做到了一半,至少阮流荒在努力了。

        他现在还有个强烈的愿望,他想让阮流荒喜欢自己,想让他希望的一人一猫一狗的世界里,也会有那么一点出现他身影的机会。

        –

        和小区那位小朋友打了一个小时的乒乓球,磨灭了小朋友的意志力,把人家打得都抱怨“你怎么这么厉害”,干脆不打了想抱大腿拜师,却被拒绝“你也很厉害不需要教”后,阮流荒笑了。

        看着念念不舍,几步一回头的小朋友,阮流荒挥挥手,赶紧让他回家去。

        白成浩这个新晋的儿子已经傻了,“小六儿,你真的是我爸爸。”他闹着想去拥抱阮流荒,说要给他爱的抱抱。

        却被阮流荒嫌弃地打开手,忍不住地翻白眼给人:“还想碰我,存心给我找堵呢?”

        白成浩立马缩回手,装哭的表情生动地来了。

        “呜呜呜,人家也想抱个大腿,让这大腿罩着我。”

        阮流荒:“……虽然你的演技稍微好点了,但是吧,别恶心我成不?”

        他一脚往人腿上踹,却被熟悉他打人前奏的白成浩躲开了,这脚便又没踹到人身上。

        偏生白成浩还硬气起来:“你说我恶心?咱还是不是兄弟了你居然这么说我!艹,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小爷不再爱你了。”

        懒得听人吹,阮流荒转身就走了。

        结果最后还是在发小的家里蹭上一顿晚饭,但天气凉,饭后他俩就被赶回家里了。

        正式放寒假的第一晚,阮流荒的家里仍然只有他自己。他走进自己家的那一瞬间,真的不想再踏进去,不知道是和顾方径敞开心扉地聊过还是他已经释怀了,他生出一种特别想搬离这里的冲动。

        可经济条件着实不允许,他还是得熬过这一年多,大学他想考出去,离开c市,他不想在这待了。

        他又想起自己和顾方径讲的那些事,虽然大差不离,但细节他省略了太多。

        比如他打人那事,那些人还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其实那天卖饼的老爷爷也在场,只是被气晕了。他是在那个女生打了120以后,想帮忙被波及到,那些人想动手还侮辱他,他才忍不住开揍的。所以最后是120先到,他跟去以后,被那些无理取闹的家长打电话招来的派出所人员接走的。

        而且阮流荒看出来顾方径知道他有所隐瞒了,他还以为那人会问,结果只是说了一句这是好事。

        他挺感谢顾方径的,没有真让他一件外套都不剩。

        还有派出所那里,本来那些家长不肯放过他来着,学校想调解,没成功,他们就想要赔偿金,然后他爸妈的电话来了,他们同意那些家长开出的费用,这事才和平解决。

        他后来接到他爸妈的电话,付慈馨让他既然都上初中了那就安分点,没问他为什么打架,有没有受伤,只是让他听话,别惹事。

        或许是逆反心理,也可能是他那时候太想让他爸妈管他,他从此放飞自我了,皮得越来越离谱。

        也就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子的,他太喜欢自由了。所以他虽然存着叛逆的心思在里面,但他那接近两年的时光都活得特别自由。

        不说开心,因为被孤立的感觉真不好受。

        谁知道初二的暑假会给他致命一击,让他不得不困住自己的手脚,只在原地打转。

        他不断刷题的日子也不复存在,他开始每天上课走神、睡觉,成绩一落千丈,只靠着唯一留下来的知识余量,中考考上宁归附中,然后选择了住校。

        坎坷的经历彻底磨平了他的棱角,高一那年,他不是宅在寝室就是宅在家里,整得他以前那些厚脸皮全部都消失殆尽,注意到别人看他都很敏感,养成现在这个“温柔”又佛系的阮流荒。

        不过因为有人开始闯进他的世界,他这学期已经有所改变,他好像逐渐朝着那个张扬的自己走去,脱掉了身上的一层层枷锁。

        坐在沙发上,扒拉着自己之前买的零食吃,阮流荒抻着懒腰,一身轻松。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变得轻盈,完全没有装着各种各样事情的沉重感了。

        照例想拿出手机和顾方径发个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家的事情,结果一点进去他就看见最顶上的置顶人顾方径旁边有几个红点,好像是他在打乒乓球的时候发来的。

        顾方径:【你到了没有?】

        隔了半小时又发了两条。

        顾方径:【是在打乒乓球了吗?】

        顾方径:【那到家记得和我发消息。】

        活像是他不停嘱托他天冷多穿衣的老妈子,别说,越看越有那味儿。

        阮流荒给自己看笑了,笑了半天才回人:【现在到家了,你怎么那么像我亲妈?】

        他打的字是亲妈,至于为什么,想必不言而喻。

        顾方径秒回:【只是怕你走丢了。】

        ruan:【[捂脸]x2】

        ruan:【大哥,我不小了,就我还能走丢?】

        真是的,顾方径这脑回路咋转的。顺嘴一句打字出去后,他脑子还开始揶揄起人来了。

        顾方径:【你不会。】

        看来他也认同这句话。阮流荒看到这三个字就觉得对方还挺配合,开心地想回“那可不是嘛”,结果字还没开打,对面噔噔地来了两条消息。

        顾方径:【你也就是绕着文明街走了三圈。】

        顾方径:【结果发现超市就在你最开始待的那个地方的旁边罢了。】

        内容简直打他的脸。

        靠,这不是他上次出去买泡面,因为找不到超市,就开导航找路,结果绕三圈返回到原位置才发现那个目标就在他的斜前方,然后他气不过,拍照发了个朋友圈吐槽,但是第二天又删了的糗事吗?

        为什么还要提它!

        ruan:【?????】

        ruan:【请注意你的言行】

        ruan:【你这样揭发别人的行为是不对的!!】

        ruan:【提刀jpg】

        话虽这么说,但阮流荒还是不可避免地想笑。

        顾方径:【猫猫探头jpg】

        ruan:【你又偷我表情包!】

        顾方径:【我光明正大存的。】

        ruan:【头给你扇飞jpg】

        ruan:【让你偷,你头没了!】

        “嗤。”卧室里的顾方径看着两条回信,不由地失笑。可爱的人发的表情包也很可爱,阮流荒发的那些表情包大部分都是猫猫狗狗的,他看着喜欢就存了。

        谁知道他还拿这个说事呢?也就这怪点子多的人才能脑回路这么清奇了。

        不过看这样子,阮流荒的心情应该没受太大影响,那就好。

        –

        自从顾方径与其谈心以后,阮流荒在微信上和他的聊天模式都放飞了不少,明着暗着都是小坏蛋的心思,就想看他吃瘪。

        可顾方径未免太不配合,效果每次都能反弹,遭殃的、风中凌乱的永远是他阮流荒!

        而且他最开始想的是开学再见,他在那天与人道别之后都说了“开学见”的,可做寒假作业、偶尔遇见不会的题时,他还是会去骚扰顾方径,让人教他。

        一天找人的次数林林总总都有十次以上,没一个周的时间,顾方径就提议他们约个地方,一起做作业。

        阮流荒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个盲点,那天他们分别,顾方径说的是“下次见”。

        他怀着好笑的心情问人是不是故意的,本是顺便一提,却巧合地得到一个“嗯,有预感”的回答。

        心脏都在扑通扑通跳,他匆忙甩开话题,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第二天就带着作业去约定好的奶茶店。

        奶茶店里养得有猫咪,有时候做题做累了,阮流荒就会抱只猫在自己腿上撸,在猫背上挠,挠小猫的脑袋,搓得小猫咪朝他喵喵叫的。

        一听这些小家伙叫,他就撸得更欢,然后猫都沉默了,如果它们开智能说话,估计还要说两句:“你个挨千刀的!你快把我撸秃噜皮啦~”

        顾方径这时候就会在对面看着他,或许是轻笑着,也或许是问他一些问题。

        问他怎么这么喜欢猫,怎么看见猫就这么开心。有时也会打趣他,猫都要觉得他是个变态了,让他把表情收敛一点吧。

        阮流荒才克制不住,乖巧的猫咪就在他怀里,他不想笑都不行啊,他可太喜欢猫了,超级喜欢。

        但是顾方径说他,他往往都得报复回去,可报复的手段,挑的正好不偏不倚,全是顾方径觉得击中心脏的举动。

        比如他想喝奶茶,但刚刚伸手奶茶就被人抢了,阮流荒就会隔着一张桌子,晃晃奶茶,挑着笑逗他:“你求我我就还给你。”

        他便只看见对方的笑了,回过神来,也只能笑笑,顺从地道:“嗯,求你。”

        然后他就会看见人耳根一顿红,淡然地把奶茶还给他,再送他一句:“这么配合,还你还你。”

        顾方径的心情更好了。

        再比如遇见不会的题,如果阮流荒想搞怪,一般不会求他教,反而会靠近他一点,举着刚刚睡醒的小猫,眯着眼威胁他:“快教我做道题,不然让猫咬你。”

        和小猫咪莫名神似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威胁,倒像是两个可爱的生物在故意博关注,简直戳到顾方径的萌点,让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咳两声。

        顾方径就更不满足了。

        所以今年寒假三四十天的假期,他俩几乎天天都在一起,除了春节前后,顾方径要回b市和他爸妈过节,阮流荒则打算回一趟乡下,和他外公外婆爷爷一起过。虽然分开了,但两人每天的微信消息,从来不会断。

        阮流荒也以为这应该是他们最后半个月的固定交流方式,毕竟顾方径应该会在b市过完元宵再回来,所以他猜想,这段时间他都见不到顾方径人了。

        然而正月十五,元宵节晚上。

        阮流荒已经从乡下回来两天了,但他没有和白成浩说,如果他和白成浩讲,孙姨绝对会知道,那他今晚就必须要去他们家凑个桌了。

        可是过大节这种重要的事,就算是他们两家从小就相熟,那也终究不太好,他不能老是麻烦人家啊。

        所以他准备一个人宅在家里看个电影,然后洗漱上床睡个好觉。

        调出电影片头的伊始,屏幕上方跳出微信有消息,预览显示的是顾方径,阮流荒按了暂停点进去,想看他发的什么。

        然而看见内容,他还有些不可思议,瞳孔放大,认真看了几眼,才确定是真的。顾方径居然让他出去,他就回来了?

        怀着疑惑收拾一通,五分钟后,他出门打车去了那家奶茶店。

        到达目的地,掀开门帘往里走,奶茶店的暖气烘得他脸燥热不已。

        大晚上的,店里早就没了别人,特别的灯光下,他看见那个特别的人。

        顾方径是蹲着的,他今天穿一件白色的毛绒外套,衣角坠下的收缩条晃晃荡荡地扫在地上,下面穿的是黑白相间的运动裤子,而鞋子估计是新买的,特别白。

        这全部一套衬得他侧脸特别柔和,他微垂着头,看得见拉扯的后颈线条,修长的手放在猫窝里躺着的那只花猫身上,花猫像是特别喜欢他,总是往他掌心蹭。

        他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也能猜出心情极好。

        阮流荒已经看愣了,隔着通道尽头那一排水晶帘,帘子在晃,他的视线却丝毫不动。

        静谧的时光中,山花都停止了绽放。朦朦胧胧的幻想里,他看见顾方径转过头来。

        阮流荒被惊得眨了一下眼睛,舒缓柔情的音乐掐时间响起,他们正好对上彼此的双眸。

        阮流荒回过神来走近,顾方径也抱着猫站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回来做什么?”阮流荒一坐下就发出疑问。

        顾方径:“我刚回来,陪你过节。”

        有人指尖都在发麻。

        “元宵节你不陪你爸妈,”阮流荒小声斥责他,掩饰不住内心的躁动,又问,“怎么不再多玩几天?”

        顾方径又在无意间打乱他:“白天陪他们,晚上陪你,不冲突。而且我在那边呆够了,有点无聊。”

        他安抚着怀里的小猫咪,明明表情那么温柔,说出的话却令阮流荒震撼,真没道理!他怎么能承受这种心理暴击!

        “哦。”他只好撑着下巴,乖巧地回句,“明白了。”视线正好挪到顾方径抱着的猫身上。

        顾方径却误会了:“你要抱吗?给你。”

        说着居然起身走到对面,轻轻地把猫送到他腿上。感受到这个温暖的生命,阮流荒心都软了。

        他第一次在元宵节的夜晚,感受到温暖,这里没有寒冷,也没有寂寞。

        让他忍不住去想,他一人一猫一狗的理想世界,是不是快崩塌了。

        抬眸,与顾方径泛着暖意的眼瞳撞上,他又不禁理所当然:好像是要塌了。

        而且冬天来了,那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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