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过了一个多时辰，苏培盛才姗姗回去，“奴才查到了。”
“如何？”
“奴才问了碎玉轩的掌事姑姑崔槿汐，她说年妃当日独赏了碎玉轩奴才茶水，说是为了让他们尽心防疫。奴才私心想着，这问题大约就是出现在茶盏上。”
想要通过茶水让碎玉轩沾染上时疫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那得找一个得过时疫的宫人，吐口水进去。
得了时疫的宫人都是要隔离的，更多的还是死的悄无声息，又哪里来的时间和人员，给年妃娘娘吐口水呢。
“然后呢？”
“奴才研究了那套茶盏半天，发现看着虽然像是同一套，实际上却有新有旧，所以奴才又去了趟内务府。内务府的人说，这一套茶盏是翊坤宫的周公公去要的，这茶盏都是底下奴才专用的。后来奴才再去一打听翊坤宫有哪些奴才用过类似的茶盏，发现有一个人很可疑。”
“是谁？”
“是翊坤宫的小德子。”
“小德子？”雍正皱起眉头，“他有何异样？”
“宫中最先发作时疫的地方，就是翊坤宫。而小德子，就是翊坤宫得了时疫，殁了的奴才。”
“好！好一个年妃！”雍正不怒反笑，“所以是因为碎玉轩的人，用了小德子的茶盏，所以染上的时疫？”
“是。”苏培盛躬身道，“奴才特地问过太医院的太医了，若是用过得过时疫的人用具，几乎是一定会染上时疫的。”
雍正冷笑一声，“苏培盛传朕旨意，年妃顽固不化、冥顽不灵、惹是生非，降为贵人。碎玉轩婉常在无辜受害，擢升为贵人。”
“嗻。”
就在苏培盛正要踏出门时，雍正又叫住了他。
“你再去内务府，要一套相同的茶具，斟上茶水后，送到翊坤宫。你就替朕问问她，朕的赏赐，她敢不敢喝。”
苏培盛一顿，立刻反应过来，“嗻。”
年世兰此举往小了说是争风吃醋、谋害宫嫔，往大了说那可就是将天底下最尊贵的三人都至于险境。
放在朝堂臣子上，可谓是不臣之心啊！
“娘娘，苏公公来了。”周宁海推开厚重的夹棉门帘，进殿通报道。
年世兰微微蹙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翡翠耳坠，“苏培盛怎么会突然来翊坤宫？”
她心里有些不安，但是也不可能闭门不见，将皇上内侍拒之门外。
“年妃娘娘。”苏培盛进门行了个叩礼。
年世兰扬着笑容，掩下心中的慌乱，“苏公公怎的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笑了笑，“是，奴才是奉旨前来。”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太监端着食盒上前。
苏培盛掀开食盒盖子，露出里面俭朴的茶盏，“这是皇上给年妃娘娘的赏赐，请娘娘享用。”
年世兰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她搭着颂芝的胳膊站起身，探头一看。
这丝毫不起眼的茶盏在年妃看来，却犹如吃人的洪水猛兽。
年世兰身体一软，晃了晃。
若非颂芝扶着她，此时怕是就要瘫倒在地了。
“这……这……”年妃支支吾吾了许久，“皇上……皇上他……”
苏培盛敛眸一笑，“年妃娘娘既然眼下没有胃口，那这茶水，便交由周公公吧。”
周宁海扫了眼年妃，默不作声地接下了食盒。
“奴才这一次来，还有第二件事。”
“何事？”年世兰慌乱地看向他。
“传皇上圣旨，年妃年氏顽固不化、冥顽不灵、惹是生非，降为贵人，以儆效尤。”
年世兰瘫软在地，姣美的双眸中尽是慌乱无措与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年世兰看向苏培盛，“本宫……”
苏培盛打断她的话，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这份笑却不达眼底，“年小主，日后可不能自称本宫了。”
“你！”年世兰凶狠地瞪向他，“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你都敢在踩到本宫的头上了！”
苏培盛躬身笑道：“年小主再怎样也是小主，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侮您啊！奴才只是好意提醒，毕竟是宫规，小主还是遵守的好。否则，吃亏的，还是您呐。”
年世兰掐着颂芝的胳膊坐会主位上，“周宁海，送客！”
虽说眼下嫔妃都因着时疫拘在自己宫里，但是消息那可叫一个灵通。
苏培盛还没走到碎玉轩宣旨，年妃降为年贵人的消息，就已经传到每位嫔妃的耳朵里了。
“娘娘，翊坤宫那位，降为贵人了。”剪秋笑着回禀道。
殷秀翻阅着游记，点点头，“我知道了。”
“娘娘明知是年贵人对碎玉轩下手，为何不直接向皇上、太后禀明呢？若是苏培盛没有查出来，岂不是白费娘娘一片苦心？”
殷秀放下手里的游记，挑挑眉，“只有自己查到的东西，才是最可信的。咱们皇上是一位什么样的人？英明神武？确实，只是英明神武需要多疑多思，否则就容易被人蒙蔽。”
“但是皇上待娘娘这般好，定是愿意相信娘娘的。而且本就是事实，皇上还能怀疑什么？”
殷秀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在宫中待久了，只懂利弊，不懂感情。”
她端起一旁的茶水，“这就好比皇上对我的信任，对我的感情。我若是直接将年妃的为非作歹告诉他，这份信任和感情，总是会少一点的。”
殷秀将茶杯里的茶水倒掉了一点，“皇上多疑，证据不会说谎，但是感情却是会消磨的。一点又一点，我们每一次都在互相怀疑，互相试探，最后剩下的，便只会是一个空杯。”
她将茶水倒了个干净，放回了桌上。
“与其让皇上怀疑我，不如让皇上自己去查。苏培盛是什么人？不是我说，便是十个你，都未必斗得过一个他。”
苏培盛在潜邸时便跟着雍正，两人待一起久了，其实是相似的。
只不过雍正所有的思虑都隐藏在喜怒不形于色下，而苏培盛的通明，隐藏在恭顺的笑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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