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主犯。”
“我是金利来转移集体资产的主犯。”
从知道安子开庭，自己不在场那刻起，李红旗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因为不配合被关进屋子那一刻起，她就希望能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她这个主犯不在审理现场，案子怎么进行？
没有谁想稀里糊涂的等待这一刻的决断。
一开始还有人让她安静，等待审理结果，后来负责这边的人忙自己的事，就没人理会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从外面被打开。
李红旗那双瞪到血红的眼睛把开门的人吓了一跳。
“587。出来认领你的东西。”
这里没有名字，只有刑号。
587，就是李红旗。
每一个认领东西的人都可以从这座看守‘所里走出去。
李红旗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愣愣的，“审理完了？”
羁‘押期间不算在服’刑’期之内，每一个等待审理的人都希望快点审，李红旗也是如此，但是就这么审完了。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这个主犯只落了一个监督不力的罪名。
从认领物品到看守所的大门，李红旗以为这个过程自己起码要走10年。
她知道陈子昂会竭尽所能的帮她，但，五个月又三天，就五个月零三天，她就出来了。
那道小铁门关上的声音，掩盖了行礼落地的动静。
家里人，爸妈，哥哥弟弟，嫂子，弟妹，还有他，就在不远处。
宋翠莲叫着她的名字跑过来，一把将李红旗抱在怀里。紧握的拳头砸在她背上，宋翠莲说她糊涂。
李大河也红这眼眶连声安慰：“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姐，你在里面没受什么罪吧？”
“咱们别站在这里了，回家给红旗收拾一下，洗个澡好好去去里面的晦气。”
“对对对，先回家，咱们先回家。”
“卫国呢？”干哑的嗓音，让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家人全部噤声。
“念念呢？”李红旗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李平，“大哥，卫国和念念他们呢？怎么判的？”
“回家再说吧，”李平把视线移开，不想跟她对视，沉重的气氛一下子蔓延出来。
拿开母亲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李红旗越过他们朝陈子昂走。
她问他：“卫国呢？”
“红旗……”
陈子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抓起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这段时间家里人都跟着担心坏了，你刚出来，先回家，回家我慢慢跟你说，好吗？”
抓着她的手像是不安一样，紧了又紧，他眼底带着疲惫和请求。
“家里的钥匙，你带了吗？”
“带了，”陈子昂心底一松，把口袋里的钥匙拿出来给她。
把手抽回来，李红旗先上了车。
原本打算一起回村，看她的意思还想待在城里的房子，一行人就改主意回到位于县大院附近的房区。
一开始这里也是被封的状态，被查了几次就不了了之了。
很久不住人，也没心思收拾，房子里积攒了一层灰尘。
保姆阿姨她们都在忙来忙去的做清理。
李红旗在浴室洗澡。
陈子昂靠着浴室的外墙抽烟。
她黑了，瘦了，穿着以前的衣物，空荡荡的。原本一双平静的双眼，变得像是荆棘丛中藏了两团火。
几乎都在等着她洗漱完，宋翠莲他们围上来问她想吃什么，饿不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什么不舒服的，妈，”李红旗摸了摸宋翠莲的手，“我想吃您做的手擀面。”
“好，好，”宋翠莲忍住涌上来的哽咽，连忙用手擦拭眼角，“我这就给你做，很快就做好。”
知道还有一场谈话要进行，马晚秋她们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也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了，”方溪溪心不在焉的择着菜，好的扔掉，坏的留下来了都没注意。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宋翠莲也急。
卫国，赵念念，胖子他们，把罪顶了，还判了十五年，李红旗才能出来。
她是个十分注重感情的人。卫国和赵念念可以说是她最信任的人，在李红旗心里，他们跟李平，李安没有什么差别。
李红旗会让家人给自己顶罪吗？
她不会的。
但是在楼上书房，跟宋翠莲她们一样疑惑的还有李平，李安。
卫国几个人的事已经全都告诉她了。
李红旗侧过脸看向窗户外面，脸上死寂一般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知道她心里肯定不会像表面这样平静，李平声音沉稳的劝慰着：“原本子昂是想把金利来用翻倍的价格买下来，这样公有变成私有，你的事也就能变个性质，也能买下金利来。但是……县里不愿意卖，我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这件事总要自圆其说给外面一个交代……”
“是呀姐，”李安接过话，“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是卫国他们决定这样最好。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不是重判，过几年，他们在里面立功，咱们也努努力，人很快就能出来。”
一直看着窗外，眼睛都没眨过，李红旗毫无反应，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李安越说越干干巴巴，最后叹息着不在说了，只是脸上的担忧又多了一层。
都知道她不会让别人替她受过。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什么都不说，比说出来，比谴责他们还让人难受，让人担忧。
“你跟她聊聊吧，”李平拍了拍陈子昂的肩，与李安一块儿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两个人，陈子昂走到她的位置蹲下身，额头在她膝盖上蹭了蹭。
“我知道卫国和赵念念为了你什么都肯做，是我出的主意，让他们给你顶罪，你要恨，就恨我吧，”陈子昂说，“别让你爸妈他们担心了。”
“我早就应该猜到了，”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李红旗的声音干哑异常，她有些自嘲的笑笑，手掌在他头顶摩挲了下。
“谢谢你，陈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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