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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鲁巴脸色骤然一变,似是没想到达克气会有如此深的功力,他暗忖道:“二十年前他是全寺武功最强学术最渊博的人,二十年后看来仍然是他,我们修练二十年,依然不能超过他,库军要想报那次连退二十步的羞辱,看来也是不可能了。WEnXUeMi。”

    达克气笑声一敛,沉声道:“那么库军为何还要扰动全寺僧人干什么?”

    他这话是对章鲁巴所说的,章鲁巴一怔,道:“这个……”

    达克气冷哼一声,道:“他还记住那二十年前的仇恨,不知本寺即将面临一大劫难,看来活佛的苦心是白费了!”

    章鲁巴刚才亲自与柳云龙对过五招,结果还没逼退两步,所以深知柳云龙的厉害。

    他迅速地望了柳云龙一眼,心想:“莫非他真会给本寺带来大劫?”

    巴力道:“关于这点,师弟我会劝阻库军主持。”

    达克气摇摇头,道:“没有用的,这场大劫我是无能为力,只好辜负活佛的一片心机了!”

    巴力讶道:“大师兄你是说……”

    达克气摇头道:“我还有四个时辰便将涅磐,所以我不会出任藏经楼主持。”

    柳云龙大惊失色,道:“前辈,你……”

    达克气举起枯瘦的手掌,道:“你不须要慌张,我不将那本秘藉及译交给你,是不会去的!”

    巴力激动地大声道:“大师兄,你难道不能体会活佛的一片苦心,多留几年?”

    达克气微微摇头,道:“我是无力回天,天意如此又有何法?”

    他轻轻闭上眼睛,道:“活佛已经看得清楚,本寺这场大劫惟有我能解开,但是他没有召我去亲自说明,我岂愿舍却涅磐之期,而强自延续四年?”

    巴力道:“活佛病重时曾要库军师兄将你请回寺里面谈此事,但……”

    章鲁巴轻喝道:“巴力!”

    达克气倏然睁开眼睛,道:“这事我早已晓得,库军此举使本寺已无可避免这场大劫,我无能为力了。”

    风声微飒,那原先被柳云龙一掌逼下的枯僧又已飞身跃上钟楼,双掌交胸,昂然宁立着。

    达克气伸出手去,阻止柳云龙欲待跃动的身形。

    他缓声道:“就让他上来好了!”

    枯僧眼光寒凛地扫过柳云龙的脸上,他似是没想到刚才一掌将他自空中打落的强劲力道,竟是这个年轻潇洒的柳云龙所发出,所以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情。

    达克气宁静地道:“格雅陀,你的来意我已知道,我将在四个时辰后涅檠归西,不能再掌藏经楼了,你可以下去与库军说明。”

    枯僧格雅陀惊讶无比,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达克气继续道:“你与他讲,要他好自为之,否则三年之内,他将是应劫之人!”

    枯僧格雅陀还待说些什么,但是达克气已闭上眼睛,理都没理他了。

    格雅陀枯木似的脸上泛出怒容,道:“师兄……”

    瘦僧章鲁巴伸出手去拉格雅陀的手臂,低声说道:“不要多说了,还是请主持上来!”

    格雅陀左臂一甩,怒道:“走开!”

    他跨前一步,道:“师兄,这是活佛遗命,你岂能……”

    达克气猛睁睛眼,沉声道:“格雅陀!你还认我是你的师兄?”

    他话声一顿,缓缓道:“你如果相信我的话,立即下去,否则你我师门之情,从此断绝了!”

    格雅陀一愣,狂怒地挥掌一击,一股刚劲旋激的劲风呼啸撞去。

    达克气眼光陡然一亮,有似烁烁寒星,两道灰眉斜飞而起,他大袖一扬,露出枯瘦的手掌,轻柔地拍了一下。

    他的手掌缓缓拍出,一点风声都没有,与格雅陀那股急啸旋激的劲道,简直不能相比。

    但是劲风飞旋里,突地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响,格雅陀闷哼一声,整个身躯平空退后一尺。

    瘦僧章鲁巴惊道:“师兄!”

    格雅陀深吸一口气,拔身而起,他望了望像粉屑般破碎去的两只大袖,又低头望着楼板上两个洞穿的脚印,枯木似的脸上浮起惊骇之色,肌肉一阵抽搐,他怔怔地望着趺坐在大杵上,丝毫不动的达克气。

    “唉!”达克气轻叹口气,道:“这二十年来,你的功力竟然毫无进展,看来是参禅太多了。”

    他似是不愿再多说了,摇摇头道:“你们都下去吧!”

    病僧巴力道:“师兄,你真是不理全寺的生灵?”

    达克气喃喃道:“天意如此。”

    他又一次的闭上了眼睛,缓缓道:“这完全要看他意念如何了?”

    格雅陀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不要以为练成了‘**天龙瞑’便可如此。”

    他话声还没说完,达克气沉声喝道:“下去!”

    格雅陀大喝一声,怒推双掌,身随掌走,跃起四尺,一式“天龙舒爪”,双掌将击到达克气身上之时,十指倏然张开,如钩扣去。

    柳云龙怒哼一声,脚下一移,自章鲁巴的身旁穿过,铜钹一扬往枯僧格雅陀的脚下削去。

    格雅陀十指飞出,一齐击在默然瞑坐的达克气身上。

    “嗤啦”一声,达克气胸前的破褴衣袍被撕裂开来,露出瘦弱无肉、根根肋骨蚵见的胸膛。

    但是他十指一触达克气胸膛,却好似被霹雳击中,忙不迭地缩回双臂。

    就在此时,柳云龙已手持铜钹急削而至,金风犀利,及肤生寒。

    格雅陀脸色在这陡然之间,连续变幻了几次,他已不及考虑,双足一拳,上身一仰,斜飞而出。

    柳云龙进步撩身,左臂一抖,手掌轻拂,“般若真气”发出,一股劲道弥然射去。

    枯僧格雅陀脚步还未立在楼板之上,已见到柳云龙严肃地发掌出招,急忙中他一掌平推而出。

    “哼!又是密宗大手印——”

    “啪”地一响,格雅陀脚尖才点住楼板边缘,犹未站稳便被柳云龙的“般若真气”击中。

    由于他在匆忙中发出“密宗大手印”,力道未纯,所以被那股弥然真气击得胸中气血震荡不已,再也立身不住,自钟楼跌下。

    他吐出一口浊气,在身形跌下之际,双臂一振,手指一掏挂在胸前的珠串,猛地一抖。

    柳云龙一掌逼下格雅陀,身后突地响起一道劲风,急啸旋动,往背后击来。

    他弓身滑步,一个大回旋,有似风车般地转了过来,手中铜钹脱手射出,一道剑光,划行一条圆弧,射将出去。

    瘦僧章鲁巴眼见枯僧格雅陀被柳云龙打下钟楼,他默然不吭,一掌飞出,击向柳云龙背心重**,想要在猝不及防之际,置他于死命。

    谁知柳云龙反应迅速无比,陡然之间,翻身、飞钹、出剑,一气呵成,毫不停滞地疾攻而去。

    章鲁巴一掌将飞来的铜钹拍开,只震得手腕隐隐作痛,他心里一惊之际,眼前寒芒进现,剑锋犀利地穿过掌风,急射而来。

    他嘿的一声,脚下微退半步,左袖一拂,往剑上卷去,右掌一缩一沉,力道陡然一加,往柳云龙脐下压去。

    柳云龙双眉一轩,剑锋一旋“将军挥戈”,一招二式,颤出一片凄迷的剑影,将对方攻来的双掌齐都挡住。

    他这一式辛辣明快、诡谲的剑路行处,章鲁巴左袖一截被削去,剑尖划破他的手腕,鲜血立即滴落下来。

    这些动作都是在刹那之间完成的,等到章鲁巴受伤后退时,柳云龙已飘然翻身。

    他轻喝一声,剑式回圈,叠出两层剑幕。

    飞射而来的佛珠似是满天花雨,齐都投入这似是银湖的剑幕之上。

    “嗤嗤”数声,剑光一敛,颗颗佛珠都被绞成碎屑,飞散开去。

    柳云龙望着跃起的格雅陀,大喝一声,左手一抖,三枚金羽电射而出。

    似是流星殒石掠过蓝色的夜空,那三枚金羽仅闪了一闪,便听到格雅陀惨叫一声,急速跌落下去,在明亮的火光下消失。

    柳云龙眼中闪出碧绿的光芒,嘴角带着一丝冷漠的微笑,缓缓地转过身来。

    章鲁巴右手捧着左臂,惊骇地望向柳云龙,当他与柳云龙那碧绿闪烁的眼光相触时,不由得全身一震,侧过头去。

    病僧巴力神色肃然问道:“你是何人?”

    柳云龙漠然凝视着巴力,沉声道:“在下柳云龙,现在请你们下去。”

    巴力想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柳云龙到底是何人。

    他冷哼了一声,道:“你单身闯入布达拉宫,竟然如此嚣张,真的是见我藏土无人?”

    柳云龙眼里碧光流转,寒声道:“请你们下去。”

    病僧干咳一声,侧首道:“师兄……”

    达克气轻叹一声,道:“他这是咎由自取,我无可奈何,你们下去吧!”

    章鲁巴两道灰眉一动,道:“师兄,你身为本门弟子,岂可任凭中土武林之人闯入宫里,杀害自己的师弟”

    “他又何曾拿我当师兄看待?”

    章鲁巴一愕,怒道:“今夜就算毁了全寺,也不能让他安然走出本寺!”

    他掉过头来,对巴力道:“师弟,我们走!”

    说着,他飞身跃下钟楼。

    病僧巴力望了望达克气,默然不吭,但是从眼睛里露出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心里的感想如何复杂。

    达克气道:“巴力,你可注意到活佛的遗命,不要阻截任何侵入寺里的人,这是他的先知之见。”

    他的目光投过持剑挺立的柳云龙身上,尤其是多看了两眼那碧绿泛光的骇人目光。

    他肃然道:“否则本寺的劫难将不可免,有半数以上的门人都将是应劫中人。”

    病僧巴力沉痛地道:“既然师兄你不以本寺僧众生灵为念,又何必管这么多,我决不相信他一人便能够使本寺沦于大劫不复之地。”

    达克气叹了口气,道:“你既然不听,那么就下去吧!”

    病僧巴力恨恨地望了柳云龙一眼,一拽长袍,飞身跃下钟楼。

    柳云龙吁了口气,缓缓收剑人鞘,低头朝楼下一看,只见那满是火把的庭院里,人群散去不少,只剩下一小队灯火,像是一条火龙似的围住钟楼。

    他回过头来时,眼中碧光已经散去,仍是刚才那种样子,使得达克气惊异不已,问道:

    “你这是一种什么功夫,完全是邪门!”

    柳云龙道:“我曾经在东海之灭神岛上,误服一种果实,以至运气之时,两眼时而泛出碧绿……”

    “哦!”达克气道:“据我从秘籍中所知,那大漠中神秘鹏城、城头之上是一只硕大的金色大鹏展着双翅,它的两眼之中,是嵌着博洛塔里先知在蒙古所获得的两枚最大的绿宝石,据他在手抄的秘藉上所记载,这两枚绿宝石是来自更北方的鲜卑利亚,珍贵无比,能够发出碧绿的光芒,远达数里……”

    柳云龙盘膝趺坐在另一边的栏杆上,仰观达克气,问道:“前辈刚才说过关于活佛转世之事,以及博洛塔里先知的身世……”

    达克气道:“我晓得库军的性情,他对于活佛的遗命一定不会遵从,不过幸好各寺都有代表来此,他在短时间内是不会侵犯你的,所以我不妨将所知道的统统告诉你。”

    他自宽大的袖子里将金戈玉戟拿出来,缓缓摸挲了一下,道:“这支金戈上刻有梵文秘语,只说明它是用来启开大门的,而那所大门如无玉戟**匙孔,则会引动里面的机关埋伏,来人将不能够活着走出古城……”

    他眼中射出炯炯的神光,提高声音道:“尤其最可怕的是里面有十三重门之多,从第一道门到最后一道门,整个建筑都是按照迷阵之图建筑的,任何人如果一踏进第一道门,就必须经过那些迷阵,从最后一道铁门出去,所以若无迷阵之图的行走方法,若无金戈玉戟,便不能取得鹏城里的宝物秘典,而没有鹏城方位地址之图,则根本不能够经历茫茫的大漠,到达鹏之城的位置所在……”

    他顿了一下,道:“由于有这许多困难,所以数百年来,只有传闻金鹏之城位于大漠深处,而没有人能真的到达过。”

    柳云龙双眉一轩,问道:“既然那座城是如此的困难才能到达,那么当初又是怎么建筑成的,这是需要很多的人工、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的巨大工程,而且他又为什么要在大漠深处,建造这种机关重布的鹏城。”

    达克气眼中的锋芒渐渐隐去,枯瘦的胸膛一阵抖颤,点头道:“这话问得好,这也就是整个故事的中心所在……”

    他喘了口气,道:“但是现在我不愿说出来,我将那本博洛塔里所手着的秘籍交与你,里面有你所想要知道的问题,还有前六道迷阵的分图,至于后面七座铁门里的迷阵行法,则由玉戟之柄上可以获得。”

    他左手微微一按木杵,坐式不变,身形轻灵地跃起,在钟索上一按,摸出一个包囊。

    柳云龙只见达克气的衣袍撕裂开来,露出敞开的胸膛上根根的肋骨,这下由于飞跃之势,而使得衣服腊腊作响。

    他立即脱下身上的大袍,道:“前辈,你的衣袍已经破了,披上这件吧!”

    达克气仍是为柳云龙这一个举动大为震惊,他全身一颤,道:“你这是干什么?”

    柳云龙没料到达克气如此问他,微微一怔,嗫嚅道:“我刚才因为脑中尽是想到大漠鹏城之事,没有注意到前辈衣衫已经破碎,现在看到前辈你袒胸露背,被夜风吹袭,所以……”

    达克气双眼凝注着柳云龙,良久,他的眼中濡湿了,他咽声道:“孩子,你好,想不到我孤独一世,在这儿竟能遇见如此善良的你,我……很感激。”

    他仰首观望夜空的繁星,深吸口气,道:“我不需要你的衣服,我不须要任何人的帮助与怜悯!”

    柳云龙没想到达克气会如此倔强,他只得将长袍收回,这时他真是悔恨自己多此一举了。

    其实他不知道这等苦修的喇嘛,由于终年整季地都在刻苦修练,他们的目的是忘却物欲,保持心境的宁静,不受情绪的影响,不受环境的干扰,所以都成了孤寂怪癖的老人,他们是不敢使自己的情绪波动的,因为只有灵台清明,才能保持冷静的思考。才能不受外在环境的影响。

    所以达克气情绪一阵波动之后,立即便压抑住自己,他望着满天星斗,喃喃道:“已过四更了。”

    柳云龙闻言抬头一看,只见冷月斜照,星斗移载,眼看将要天亮了,他不由得想起枯坐在自己所布的十绝阵里的上官婉儿了。

    “她一定很是害怕,因为她是那样的柔弱,须要依靠别人……”他继续忖想道:“眼看我要远涉大漠,取得鹏城里面的宝剑秘籍,若是携带她去,怎能……”

    达克气沉声道:“孩子!这是我将博洛塔里所着秘籍译成汉文的手抄本,你拿去吧!”

    柳云龙接过那个小包裹,心里一阵激动,道:“前辈为了这事,将数十年的光阴齐都放在上面,晚辈我非常感激,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说出口。”

    达克气摇了摇头,道:“你不要这样说,我一生惟有你师祖这个知己,纵然故人已经远去,但是当初答应之事,仍然要替他做到的。”

    他唏嘘地道:“博洛塔里虽是圣人,但是一生都是没有半个知己,孤寂终身,所以他以自己的幻想,来建立了一座名垂千古的大漠金鹏之城,我能够有一知己,此生也无憾了。”

    柳云龙默然了,他默默地望着这个老年喇嘛,心里泛过一丝感慨。

    静默了一下,达克气将手中的金戈玉戟交给柳云龙,道:“这金戈玉戟上的文字除了说明鹏城中的后七座迷阵之行法外,还记载了博洛里随身携带的金鹏墨剑取得的秘法……”

    柳云龙脸色一整,喜道:“我正想要取得金鹏墨剑……”

    达克气两眼一瞪,凝望着柳云龙,缓缓道:“金鹏墨剑犀利无比,乃是蒙古大汗铁木真之子窝阔台西征时所获得的战利品,后来为博洛塔里所得。曾因此剑煞气太重,而又淬练三年之久,后来当他建立金鹏之城,巨爪上抓着一柄利剑……”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严肃地道:“你现在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柳云龙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道:“前辈尽管吩咐,只要晚辈我能够办得到,一定会做到的。”

    达克气郑重地说道:“我要你不要用那柄墨剑杀害本寺喇嘛,你答应吗?”

    柳云龙没想到竟是这个问题,他的脑海里想起了自己师伯远来藏土布达拉宫时,被库军擒住后以刀刃划面的情形,于是,他犹豫了起来。

    达克气道:“孩子,我不是不要你替令师伯报仇,也不是要你在全寺人都围攻你时不还手,而是要你不使用金鹏墨剑,因为那柄剑太厉害了……”

    柳云龙点点头道:“晚辈答应一定不用金鹏墨剑,而且我也不可能用它……”

    他顿了顿,道:“因为我不会再来西藏了。”

    达克气微微一笑,道:“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你既然答应我的要求,就一定要遵从它。”

    他又咳了一声,道:“那柄墨剑虽是被城头上的鹏鸟爪抓住,但是你若随意拔出,则必会被压死,而整个城里的机关都将因此而发动,那时纵然通晓迷阵,也没有办法可以自第十三道门中走出来,更不用讲取得其他宝物了。”

    柳云龙哦了一声,道:“真有那么奥秘的机关埋伏?”

    达克气道:“博洛塔里为蒙古先知,智慧极高,对于星术医卜、阵式武功、埋伏消息之术,无一不通,那金鹏之城既是集他智慧之最后杰作,当然奥秘神奇……”

    他摸摸颔下长髯,“你到那城门口时,先将金戈**右边匙孔,再将玉戟插进鹏的嘴中,鹏爪一松,墨剑自然能够掉下来,那时你拔下玉戟,便可依照我那本手抄本上的方法进阵。”

    柳云龙将金戈玉戟放回怀里,道:“晚辈会记得前辈的吩咐。”

    达克气点点头,道:“孩子,你去吧,希望你能够体会佛家的慈悲观念,了解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尽量少动杀气。”

    柳云龙还待说些什么,但是达克气却挥了挥手,道:“不要再说了,二十年来,要数今晚的话说得最多,何不休息休息?”

    他偏过头望着苍穹,轻叹一声,道:“黑夜终于要过去,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

    柳云龙抬头望着东边穹空,只见黝黑的夜幕已经轻扬,淡淡的微曦透出云层之外,连星星都隐去不少,冷月更往西斜……

    达克气自袖里掏出短笛,缓缓地摩挲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他双手举起短笛,撮在唇上,细细地吹奏起来。

    低幽的笛声如咽如诉,在这夜尽即将天明之时,听来更加凄凉。

    柳云龙的思绪回到了灭神岛,回到那老迈而孤寒的天山神鹰身上,也想到那通晓人性的大鹰,撞石殉主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颊上湿润一片,举手一擦,竟然是一手的泪水。

    笛声继续飞扬,柳云龙心头感到一阵沉重的负荷,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前辈,我走了!”

    达克气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仍自不停地吹着短笛,但是笛音已是一变,尽是惜别之意。

    柳云龙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前辈珍重了?”

    他正想跃身下去,蓦地轰隆一声,钟楼之下突然冒起大火。

    转眼之间,火势燎空,“噼剥”之声大响,往上面烧去。

    一缕缕的烟丝,缓缓地由下往上冒。

    渐渐地,钟楼周围已泛起一片薄薄白雾。

    柳云龙抬头望了望达克气——

    在薄雾笼罩下,达克气仍自吹着短笛。

    笛声在钟楼轻轻地回响。

    柳云龙为这笛音感动,想陪达克气再停留一会,即使只是那一会儿也好。

    因为他了解到,此别,欲相见也难了。

    望着达克气,丝毫不为即将面临的命运而惧怕,他有些茫然。

    “噼剥!噼剥!”

    火势熊熊而上,烈焰跳跃,在这天色微明、晨曦刚起的凌晨中,顿时使得四周的光线大为增强。

    柳云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钟楼底下,早已堆起许多柴火,此刻正引动火势,往钟楼上烧来。

    他怒骂一声:“这些混账……”

    笛声倏地一顿,达克气皱眉道:“年轻人必须在修养上多下功夫,不要口出不逊之言……”

    柳云龙道:“他们竟然想搬柴火将钟楼烧去,想要烧死我们!难道这还不可恶?”

    达克气微微一叹,道:“他们堆柴之际,我早已晓得,但是没想到他们真的敢将这座建造于三百年前的钟楼烧去,而且还是利用硫磺作引燃之物。”

    他身形微动,大杵荡动起来,低沉的钟声连续不断地响了四声。

    低幽缭绕的钟声里,达克气依怜地道:“二十多年来,我每日撞钟两次,眼见它就将毁去,忍不住再多撞几下,让整座拉萨城都能听到这嘹亮的钟声……”

    柳云龙大声道:“前辈,我们快下去吧!火再烧上几尺,钟楼便会倒塌了。”

    达克气挥挥手,道:“你去吧,别管我。”

    他淡淡地俯首望着下面熊熊的烈火,道:“这钟楼是用冷杉木盖成,非要烧到楼顶上,整个钟楼上才会倒塌。”

    柳云龙吃了一惊,大声道:“前辈不想下去?难道要让烈火焚身……”

    达克气道:“涅槃之时将到,西天极乐之地,万花美放,花雨缤纷……”

    柳云龙大声喝道:“前辈若不下去,我要动手拉你了。”

    达克气双眼一瞪,凝望着柳云龙。

    柳云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恕晚辈放肆了!”

    他出手如电,一把便将达克气左臂揪住,欲待拖他跃下钟楼,免得被烈火烧死。

    达克气大喝道:“竖子不得无礼!”

    柳云龙根本就不管他想怎样,力道一运,顿时就将达克气的身子提起。

    “哼!”达克气冷喝一声,右手疾劈而下,指尖及处,点向他的腕脉,手肘一弯,撞向他的“肩井**”而去。

    手掌掠过空际,去势迅捷无比,诡异莫名。

    柳云龙悚然一惊,脚跟微移,后退半步,左掌一立,凝聚劲力,疾拍而出。

    他这一式攻守俱备,避开对方一肘,和抢先劈来的右掌。

    “啪”地一声,双掌相交,发出轻脆的声响,但是自对方掌上传来深沉力道,却使得他手掌一麻,立身不住,连退四步,再也抓不住对方的手臂了。

    “喀吱”声里,楼板被他脚上传出的劲道踏得碎裂开来,地板之上留下了个窟窿,一脚踏空,他赶紧飞身飘起两尺,弓身后撤七步。

    达克气双眉飞起,脸上泛起惊讶之色,道:“好快的反应,好厉害的掌法。”

    敢情他脚下的楼板也碎裂成片,几乎陷空跌落下去。

    钟楼一阵摇晃,横着大杵被两股劲道击得往钟上撞去,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柳云龙身形摇晃,突觉胸口一闷,浑身气血乱窜,双足一软,差点跪倒下去。

    他心中大吃一惊,深吸口气,急忙沉气丹田,缓缓将涌上胸口的血气压下。

    达克气一见,诧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我伤了你?”

    柳云龙摇了摇头:“晚辈原来就负有内伤……”

    他知道在半个月之前,耳闻天龙大帝亲自将东方萍许配给西门奇后,自己因为悲痛过甚,而使得浑身气血浮动,经脉受到戳伤。

    加之西门熊那等强劲的“冥空降”邪门绝技,使他在第七招之下便身受重伤,差点死去。

    “唉!我虽然在万毒山庄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调息,但是今晚却因闯入布达拉宫,碰见这许多一流高手,经过连番的拼斗,而致旧伤发作。”

    他吁口气,忖道:“我是不该因得到大漠鹏城之秘而过分欣喜,才激动心神。”

    达克气瞪着柳云龙,又一次问道:“你是否引发了原来的内伤?”

    柳云龙点了点头,道:“我是被幽灵大帝西门熊打伤的。”

    达克气灰眉一斜,惊道:“中原还有人能使你受伤?”

    柳云龙深吸一口气,正想要说出自己还不能算是中原第一高手,但是却吸到一肚子的烟气。

    他低头一看,只见火焰快将烧到钟楼的一半之处,幸好柱子很粗,还没被烧断,只是阵阵的黑烟随风飘了上来,几乎罩满了整个钟楼。

    他咳了两声,大声喝道:“前辈,你若再不下去,这钟楼就将倒下去了。”

    达克气双掌一合,道:“我就要涅槃,你快下去吧!”

    他略一顾盼,道:“如果你的伤势不要紧,可以从寺后越墙而出,奔向西南方离去……”

    柳云龙沉声道:“前辈你真的不管寺里那么多僧众,就此而去?”

    达克气摇摇头道:“我已经无忧无虑,因为我已将鹏城之秘都告诉你了。”

    柳云龙脑海之中思路急转,他猛然大喝道:“前辈根本就没有将所有的事情料理完毕,岂可说无忧无虑?”

    达克气微微一笑,道:“尘缘已了,你怎能说我没有将事情料理完?”

    柳云龙大步跨前,一声大喝,道:“前辈曾答应我师祖,将鹏城之秘解开,交与手持短笛之人,但是今晚我已身受内伤,岂能脱出布达拉宫?这样一来,金戈玉戟不是要留在寺里?

    大漠鹏城再也无人晓得开启之法了。”

    达克气微微一愕,沉吟道:“哦!你真的不能脱开本寺,那么我……”

    柳云龙迅速地接下去道:“而且前辈尚未将转世之事说清楚。”

    达克气全身一震,两眼仰望苍空,喃喃地说了两句藏语,突然道:“**活佛曾在大漠中三次转世,但总是因为转世灵童是蒙古王公子弟,所以三次都没有成为真正的下代活佛,一直到现在,他的神灵恐怕还会找不着出生之处。”

    柳云龙根本就不知道喇嘛教到底是信奉些什么,对于**活佛的转世之说也弄不清楚,这下只为了想拖达克气喇嘛离开燃烧中的钟楼,所以才胡扯活佛转世的事情。

    他一听达克气喇嘛说的几乎是近于神话,但是却没想到反驳,随口附合道:“前辈,那你该保护**喇嘛的神灵呀!”

    达克气大吼道:“我该护持他的神灵,免得被大风吹散……”

    他话声未完,苍穹中猛然闪过一道烁烁电光,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响彻宇宙。

    钟楼一阵摇晃,柳云龙大惊道:“前辈——”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他清晰地看到达克气脸孔之上,肌肉扭曲痉挛,痛苦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

    他的话还未出口,猛然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大地炸裂似的响起。

    倾盆大雨自夜空泻下,落在钟楼顶上,一片沙沙之声,立时檐角雨水潺潺流下。

    柳云龙大喜道:“这场大雨来得正好,钟楼不会倒了……”

    他话语一顿,惊叫道:“前辈,你怎么啦?”

    达克气喇嘛脸色痛苦地道:“是他不许我就此涅槃西归,所以他才大为震怒,落下大雨……”

    柳云龙听得莫明其妙,愕然问道:“你是说这场大雨是**活佛的神灵显圣所降?”

    达克气点了点头,喃喃道:“他不许我泄漏天机……”

    “泄漏天机?”柳云龙愕然道:“但这只是一种自然的现象,一场雷雨罢了!”

    达克气严肃无比地道:“从我出生以来,在初春之际,藏土从没下过一滴雨。”

    柳云龙只感到全身毛骨悚然,这才领略到喇嘛教的神秘之处,一时之间,怔怔地都说不出话来。

    钟楼底下的火焰被雷雨熄灭,自密织的雨丝里飘来缕缕黑烟,雨水潺潺,空中密雷如串落地,连续地响起。

    柳云龙脑海里不断地回荡达克气的话,在这时他仿佛直觉这场雷雨是被活佛的神灵所操控,而不是自然现象。

    他抬头望去,只见达克气合掌趺坐,根根肋骨突出胸前,不停地颤动着,形象很是吓人。

    他忍不住喊道:“前辈——”

    达克气睁开眼睛,道:“你走吧,趁这场大雨离开本寺,我不送你了。”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喃喃地念着一连串的藏语。

    柳云龙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一震,思绪突地想到坐在自己所布的十绝阵里的上官婉儿来了。

    他焦虑地忖道:“婉儿还抱着上官夫人的尸体,在这倾盆的大雨、震耳的雷声里,还不见我回来,她岂不是会吓得要死?”

    喃喃不断的经语,透过沙沙的雨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犹豫了一下,喊道:“前辈……”

    达克气瞑目趺坐,身形动也不动,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闻不问,依然在念着经文。

    柳云龙忖思道:“婉儿坐在大雨之中等我,现在我若再不赶去那么她惊吓起来乱跑,将白费力气奔走于‘十绝阵’里,那时她找不到路径,岂不是将更为惊慌?”

    他抱拳道:“前辈,在下就此告别。”

    他又深深地看了达克气一眼,轻喟一声,跃下钟楼。

    雨水落在身上,湿了发髻,他提起一口真气,跃上大殿的屋顶。

    雨水冲泻着琉璃瓦,瓦上滑不留足,柳云龙脚尖才一踏在瓦沿,身形便已一滑,几乎掉下屋顶去。

    他身形一倾,右脚一抬,“喀吱”一声,一块瓦片飞了开去,整个脚背嵌入破洞之中,方始将身形稳住。

    他举起手来,抹了一把脸,忖道:“想不到一时逞强。经过这一夜的连番搏斗,使我内伤发作,而致只能恢复往日八成功力,唉!但愿这场大雨能助我安然逃离布达拉宫。”

    刚才那份击败三大长老的豪情,此刻俱已消失殆尽,他再也不想放手厮杀一番,只是想到要怎样带着上官婉儿,使她安然离开宫里。

    人就是如此,心里若是一无挂虑,对任何事都可放心去做,但是只要一有牵挂,便会犹豫不定生恐会有不利的后果,所以也就不能放胆行事。

    柳云龙身负内伤,加之要将上官婉儿**寺外,所以他非常小心地挺立在殿宇之上,静静地四下打量着。

    这时,整个庭院里没有一条人影,大雨之中清晰可见高耸的钟楼那粗大的柱子,已被刚才那场大火烧得焦黑发乌,显然只要再烧片刻,钟楼便会倒塌。

    柳云龙视线扫了一周,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他略一忖思,右手伸进革囊之中,掏出五枚金羽。

    雨水流过额头,滑下眉毛,滚落在脸颊上,他眨了眨眼睛,擦一擦脸上水渍,往右边的高大树丛跃去。

    寺里一片寂静,他提起精神警觉地蹑行于屋宇之上,一直翻过七重高楼,方始见那株高耸的树木。

    望见那些高耸的树木,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忖道:“婉儿现在该不知道要多么惊慌,恐怕她早已哭出来了。”

    一念未毕,眼前突地一花,病僧巴力有似鬼魅般地自左侧长檐之下翻跃而起。

    柳云龙双眉一轩,只见八个鲜红的人影,随着病僧巴力跃上屋顶,分散开来,站在他的左侧,肃然地凝望着他。

    柳云龙脚下斜退一步,将马步站稳,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们等在这里。”

    “嘿!”一声阴恻的冷喝响起。

    大袍飞扬,一条瘦癯的人影自右侧飞跃上屋,跟着又是八条人影将柳云龙右侧的空隙堵住。

    柳云龙双眉一扬,脸色立时严肃无比,寒声道:“你们果然都等在这里。”

    瘦僧鲁巴目光中射出一股凶光,阴森森地瞪着柳云龙,冷漠地道:“小子,现在便是你毙命之时,此地便是你的毙命之所……”

    他的汉语说来生硬已极,听来极是刺耳。

    语声未了,突地远处一声郁雷似的大喝,在沙沙雨声里传来;好似一柄利斧划破穹空似的,震得双耳欲聋。

    柳云龙心中一震,猛然侧目,只见一个浑身火红、身形魁梧的年老喇嘛连越四重屋宇,一跃六丈飞射过来,气势惊人无比。

    “这是库军大师了!”一个念头掠过脑际。

    他的眼角瞥处那十六个中年喇嘛已陡然散开,将他三面空隙挡住。

    转眼之间,那满脸通红、雪白长髯的高大老喇嘛已经来到面前。

    他来势迅捷无比,但是飘身落在柳云龙身前却轻灵有似一片落叶。半空之中陡然煞住身形,红影一闪,便立在屋檐之上站好。

    柳云龙一见那年老喇嘛所立的位置,正好将自己惟一可以逸出的空隙填住,显然这十八喇嘛所运行的阵式是以他为枢纽。

    库军大师一抖大袖,宏声喝道:“你可是在中土大大有名的回天剑客柳云龙?”

    柳云龙嘴角一撇,点了点头,也宏声喝道:“你可是本寺主持库军大师?”

    库军脸色一沉,被柳云龙嘴角的一抹轻蔑的微笑所激怒。

    他怒喝道:“你昨夜闯进本寺,白塔师弟可是你杀的?”

    “一点都不错!”柳云龙道:“就是你,我也想要会会,看看藏土第一大高手到底是有何高明之处。”

    库军大师通红的脸上泛起一层怒意,但是却仍抑制着,缓声道:“你到钟楼之上找达克气到底有何事情?”

    柳云龙眼里射出一股神光,沉声说道:“你所提的可是昔日将你打得连退二十步的达克气?我是找他来研究怎样才可以击败你。”

    库军大师自幼年之际便人寺修行,内敛修养之功自是不错,但是他一生之中惟有这件事使他牵挂于心。

    一直二十多年来,他都不能忘怀,当年自己身为布达拉宫主持,却被一个看守藏经楼书库的达克气击得连退二十步。

    当时,他便气得差点吐血而亡。这二十多年来他苦练武功,已被整个藏土公认为第一高手,但是当年那件事却依然使他耿耿于怀。

    这下被柳云龙一提起,不由得震怒无比,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怒喝一声:“天龙在空——”

    他双袖一扬,整个身形飞跃而起,威猛无比地朝柳云龙扑来。

    刹那之间,那些中年喇嘛交错让开,如潮交叠涌来。

    柳云龙原本就晓得这一十九个喇嘛所站立的方位是一种极为复杂的阵式,即使以他那等渊博的布阵之学,也无法在一眼之间将这个阵式看透。

    所以他脑中意念一转,立即以言词刺激库军大师,想要激怒他而发动阵式,借此才可从中看出整个布阵的奥秘之处。

    这时库军大师飞扑而来,立即将整个大阵展开,四周狂飙齐飞,旋激动荡,往他身上攻来。

    柳云龙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斜,手中五枚金羽似是花蕊绽放,转动着金羽而出,往四外射去。

    他躬身一跃,随着金羽射出,剑光闪烁,长虹一道,往库军大师攻去。

    库军两只大袖倏然一缩,双掌扬起,往那枚激射而来的金羽劈去。

    “咻!”他掌劲发出,一股尖锐的力道仿佛撕裂空气似的,回旋成涡,竟然分出两股力道,一拍金羽,一攻柳云龙。

    “噗”的一响,金羽被击中,倏地滴溜溜地一旋,升起两寸,拐一半弧,自掌缘滑入,射向库军大师左肋。

    柳云龙剑刃一绞,挡住那击向自己的尖锐劲道。

    “嗤嗤”一阵轻响,长剑恍如投入火炉,一股力道擦过剑刃,使他手腕微微一颤。

    他左手剑诀一扬,倏化为掌式,劲道一吐,消去那股尖锐的掌力,身形借势斜移一尺,长剑一指,一式“将军挽弓”电射而去。

    金羽诡异地射到,库军大师身上红袍倏然一鼓,恍如灌进风去,随着他双掌一合,缓缓切下,迎着剑尖而去。

    “嗤”的一声,金羽一触鼓起的红袍,去势微微一顿,依然穿过大袍射进。

    柳云龙一剑攻出,库军已合掌切下,他眼见对方来势缓慢,但是不知怎的,剑尖一颤,那合着的双掌竟已凑上剑尖。

    在这刹那,他眼见对方双手莹白如玉,在这灰暗的雨天看来,鲜明无比。

    顿时,他的脑海里浮起了天龙大帝所擅长的“白玉观音手”来了。

    他大吼一声,剑光倏分三枝,摇出一片细碎的光影,气势豪迈地疾劈而去。

    库军大师双掌一分,右手五指箕张,扑风似的,抓向那颤动的剑影。

    他们身在空中,出招迅捷无比,一连三式攻出。

    柳云龙手腕一沉,剑路一变削向库军腕脉而去。

    库军大师五指一抓落空,眼前三枝剑影倏然化去。

    他微微一怔,对方一剑削出,有如羚羊挂角,诡绝奇幻地削向腕脉而来。

    库军大师双臂一抖,想要避开这奥秘诡奇的一剑,“嗤啦”一声,半只袍角已被削去。

    柳云龙一剑得手,正待要连续攻出三招,突地背后掌劲呼啸旋激,一股巨大的力道已经压上背来。

    他轻吟一声,身形陡然翻了两个筋斗,左手反掌扫出,跃出丈外。

    身形方落,红影缤纷,已然交错攻到。

    他心中一凛,闷吼一声,剑光一道劈出,大开大阖地连攻四剑,剑路雄浑,宛如开山长斧,交劈而去。

    剑气飞旋,掌风呼啸,身外红影乍闪,已经被他雄浑的剑式挡在一丈开外,柳云龙身形一动,便要抢进空隙站好位置。

    “好剑法!”库军大师身形一落,正好将全阵的枢纽补上。

    他脚下一移,立时又带动大阵转了半圈,方始停下。

    柳云龙喘了一口气,收剑护胸,冷哼一声,道:“好阵法!”

    库军大师嘿嘿冷笑两声,道:“这是藏土飞龙十九变——”

    他话声一顿,脸色微变,右手一拔,将穿过红袍的金羽拔出。

    他略一端详,右手使劲,将金羽拗成两截,抛在瓦上,冷冷地道:“你好厉害的暗器!”

    柳云龙肃然捧剑挺立,任凭雨水流过脸颊。

    他动也没动,仅是嘴角**了一下,沉声道:“多蒙过奖,这乃是金羽君成名的金羽!”

    他目光一扫,冷哼一声,道:“各位也请将身上的金羽拔下。”

    原来当库军大师拔出金羽之际,章鲁巴和巴力也都发现自己衣袍这上挂着的金羽,他们脸色一变,齐都伸手拔出金羽,正好是柳云龙说话刚完之际,所以看来好像都是听命拔下金羽一样。

    所以柳云龙微微一笑,道:“你门下的弟子都很听话!”

    他这句话是对库军大师所说,直气得他大喝一声,颔下长髯根根竖起,恨恨地用藏语骂了他两声。

    柳云龙心里意念飞旋,忖道:“看来刚才在钟楼之上,我不该以金羽将枯僧格雅陀杀死,以致他们有所提防而穿上胄甲在身,金羽经过掌风撞扫,减弱了劲道,以至不能穿过胄甲将他们射死。”

    他双眉皱了一下,忖道:“而且看这叫什么飞龙十九变的怪阵,虽然变化多端,奥秘神奇,但尚要由极熟练之人指挥阵式,方始发挥威力,看来我只要伤了库军大师……”

    库军大师猛然轻喝,身形欺进七尺,莹洁的双掌似是白玉般的闪现在柳云龙眼中,往他胸前拍去。

    柳云龙深吸一口气,毫不考虑地将全身力道都凝聚在一起,运集在长剑之上,一剑急攻而去。

    库军大师正在震怒之际,双掌运起藏土绝技“玄玉**掌”劈将出去,欲待将柳云龙身形挡住,而使他陷身在一十八道劲力的交聚攻击中,然后再发动第四个变化,将柳云龙杀死。

    谁知他没想到柳云龙因与幽灵大帝西门熊对抗,而伤了内腑,现在只能恢复八成功力,所以当他处于“飞龙十九变”的怪阵之下,不能坚持太久,必急想出破阵之法,故而凝聚功力,欲待速战速决,脱出大阵之外。

    他双掌一拍,柳云龙急速攻出的一剑正好迎上。

    “嗡!”剑刃颤动,发出怪响,一剑划去,削过两道尖锐的掌风,正好刺向库军大师那有似白玉雕成的手掌上。

    “噗噗”两下,库军大师双掌掌心各中一剑,他的掌心中泛起一道红痕,双臂被剑上传来的浑厚劲道一震,荡了开去。

    柳云龙只觉手上剑尖好似刺在万年坚岩之上一样,剑刃一滑,错开了两寸,剑尖已经挡不住两股劲道,“铿锵”一声,断去四寸多长。

    他脚下的琉璃瓦立即碎裂开来,身形一动,忍不住翻滚的气血,张开嘴来喷出一口鲜血。

    陡然之间,他眼中射出碧绿的光芒,浑身气血逆着经脉运行,一股怪异的劲道充溢在体内。

    他大喝一声,手中断剑一举,齐着胸口一送。

    断刃之处,一圈淡淡的光痕闪起,往库军大师胸前射去。

    光痕乍闪即灭,库军大师大吼一声:“剑罡——”

    他全身一颤,胸前门户大开,被剑罡击个正着,顿时只见他胸前的红袍灰化而去,里面的铁甲龟裂而开,铁屑粉碎,进裂四散。

    他急喘一口气,鲜红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

    柳云龙狂吼一声,大旋身,飞左掌,一股腥臊的劲风弥然渗出。

    他在这刹那之间,已将毒门失传的“毒魔神功”运起,拍将出去。

    一十八道劲力凝聚一起,有似群山自空倒塌下来,沉重万钧,轰然一声巨响,柳云龙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仆倒在滑溜的琉璃瓦上。

    他咬紧牙关,脚下一移五尺,刚好凑上刚才库军大师所站立的位置之上,带动着阵式一移,消去许多劲道。

    但是掌劲一触之下,他左掌一颤,整条左臂立时脱臼,直痛得他大叫一声,自屋脊之处滑落而下。

    由于他正好站在枢纽之处,所以他的身形一动,也带动了整个飞龙大阵齐都随着他往瓦檐滑去。

    就在滑下的须臾之间,他眼光已扫过那些粗壮的树干,脑中立时打了个转。

    忍着痛苦,他飞身一跃,自瓦檐跳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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