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明朝美好生活 > 第249章 定斩不赦

?    .第240章债多了不愁

    朱佑桓发泄一通,心情舒畅了些,先对哑口无言的老大人表达了下歉意,叹道:“防守不是长久之计,军队糜烂就是警示,十位战士敌不过一位蒙古牧民,是将士胆怯吗?不是,是将士看不到希望,胜了还是被文人瞧不起,败了轻则身死,重则连累家人,人没了希望,谁愿意为国效力?这治国需要文人,抵御强敌需要武力,此二者必须做到平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读书指的是明白事理,投身为国,保家卫国,文武并进绝不是挖空心思的去科举做官,觉得唯有读书人高高在上,去排斥农民,商人,武人,渔民。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独尊儒术遗祸子孙万代啊”

    此言一出,朱佑樘和马文升立即都悚然变色,一句独尊儒术委实刺激到了他们,作为儒家正统门徒,听的着实刺耳。

    朱佑桓却不管不顾,轻笑道:“听的别扭?我不过是随口骂了一句,就让你们深感不自在,要不是碍于我的身份,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被罢官下狱吧?看来你们的圣贤书都白读了,思想偏激,一提此事就变得心胸狭隘,容不得任何人诋毁儒道,就以为儒家才是天下正统,任何学说都是歪门邪道,呵呵圣贤的心胸可不是这般狭窄的,要记住有容乃大,百花齐放才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缘故。”

    王恕眨着眼,神色间满是震撼,良久叹道:“今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看来老夫这些年,都白活了。”

    朱佑樘倒是麻木了,他生怕眼前这位愤青继续胡言乱语,不悦起身,说道:“行了,朕知道你为你的讲武学堂,为边关将士打抱不平,朕答应你,禁止百官诋毁此事,可以取消宦官监军,但武人必须要加以约束。”

    “那是,武将不能任由其手握重兵,不理不睬。”

    朱佑桓笑道,不过是发发牢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还真是担心手握重兵的将领心怀鬼胎,此种事永远是矛盾所在。

    临走时马文升和王恕神色很是异样,显然初露锋芒的朱佑桓,给了这二位老臣深刻难忘的一幕。

    朱佑桓反而没心没肺的,并不担心将来,担心也无用,想做事就别怕被人猜忌,怕被人惦记那就别出头揽事。

    夜晚,陪着老祖宗晚膳,看着八仙桌上不太丰盛的饭菜,朱佑桓笑道:“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今后少琢磨那些没用的菜肴,有鱼有肉就不错了。”

    老太太叹道:“南边糟了大水,得饿死多少百姓啊”

    嘟着嘴站着布菜的灵儿,一脸的不甘不愿,瞪了一眼轻笑的姑姑和姐姐,撇嘴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你宝贝孙子和圣上,整天到晚从自家人嘴里抠银子,如今户部有的是钱。”

    朱含香为低头不语的朱雨筠打抱不平,慎道:“这孩子就是个白眼狼,当年德王妃对你如何?就算你一心为公,也不能收了土地,剥了你兄弟们的王爵,还逼着德王府开仓放粮,忘恩负义。”

    朱雨筠忙说道:“桓儿做得对,国难当头,身为王族岂能躲在一边安享富贵?父王和母亲不会在意的。”

    朱佑桓笑容渐渐失去,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无法释怀了,可见外面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恐怕说是众叛亲离都是轻的。

    颇有些心灰意冷,放下碗,朱佑桓解释道:“我对德王叔保证过,田地里失去的银子,会加倍从别处赚回来,农为国本,不能集中到少数人手中。几位兄弟都是有才华的,没了王位满可以靠着双手去拿回来,一辈子圈养在王府里无所事事,就幸福了?那种日子,德王叔过的最有体会。”

    屋里的女人都点头,权贵的日子看似无忧无虑,但隐藏在富贵无忧的外表下,其中甘苦唯有自知了,一辈子生活在小小天地中,除了吃喝拉撒,婚丧嫁娶,还是吃喝拉撒,婚丧嫁娶。

    比起德王和老祖宗,在场女孩子这些年跟随朱佑桓走南闯北,旅行在外的日子虽然不方便,但每天都过得新鲜自在,见识到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大好河山,眼光早已不局限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了。

    与之相比的就是嫂子李氏和秋菏,这么些年呆在京城,眼里除了熜儿再无旁人,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看似安慰,却无疑错过了很多精彩。

    李氏笑着给朱佑桓添了碗米饭,她不关心外面的世界,秋菏哄着刚刚种了牛痘的熜儿一口一口的吃稻米粥,牛痘自然是某人的手笔,经过太医试验经年,渐渐普及整个天下,活人无数。

    张灵儿眼眸一亮,问道:“你说会赔偿婶婶,用什么赔偿?”

    朱含香也问道:“要怎么拿回王爵,你快说。”

    朱佑桓心情好了些,但还是闷闷的道:“是个人都知经商比种地赚钱,我和德王叔还有皇,嗯嗯,反正是合伙开了一个造船厂,你们等着瞧吧,不出三年,赚的银子,能十倍于今日之失。”

    女人们都不相信,造个船就能赚那么多钱?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朱佑桓嗤笑道:“朝廷开放海禁,但并未开放造船,再说建造远洋用的商船,也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很快随着第一批海船满载而来,我敢说有的是人眼红,富豪买船出海,普通人雇船或合伙搭船,咱们就一边卖船,一边经营船队,瞧着吧德王府非得短短十几年,变成名副其实的富甲天下不可。”

    朱雨筠吓得一哆嗦,说道:“万万不可,太富贵了会遭祸的,我宁可全家人安生过小康日子。”

    朱佑桓笑道:“放心吧,不过是打个比方,大部分赚来的钱,都会通过关税造福于民,在坚持几年,到时人人都会好过些。”

    朱含香没嫁人没有后代,自是不关心身外之物,慎道:“钱钱钱,一天到晚琢磨这些铜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好。你快说,怎么去争取爵位,难道是带兵打仗?”

    “差不多。”朱佑桓对着纷纷支起耳朵的女孩,洋洋得意的道:“皇兄已经同意了,海外之地太过遥远,朝廷鞭长莫及,既然同意开放海禁,那海外就不适用现有国策,必须与时俱进。凡是出海想占据土地的王族,贵族,哪怕是平民,都可先申请委任状,宣誓效忠于帝王,以祖先和亲人的身家性命,信仰为誓言。然后自己去组织舰队出海,按照选择的航线和地域,开疆扩土,凭功绩被朝廷册封为当地总督等官职,占据的地方,按照一年所得须上缴赋税,听从朝廷旨意,因此王族大可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得到王爵,将来熜儿就要如此。”

    一听到熜儿将来还要流落异乡,李氏和秋菏老大不乐意,碍于某人的yin威,敢怒不敢言的直哼哼。

    老祖宗有些舍不得,可她到底非是寻常妇人,缓缓说道:“桓儿说的对,熜儿身上,流着的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他的祖宗都是好皇帝,唯有他亲爹自小被圈禁,不成器,看看那些京城里的宗室子,大多只会斗鸡走狗,耽于玩乐,一代不如一代。难道要让熜儿和他们一样,后代都是些纨绔子弟?”

    李氏委屈的低下头去,秋菏心乱如麻,朱佑桓一时颇有些儿女情长,他虽然给了儿子显赫王爵,却是一辈子不能承认父子情,看着以熜儿为天的嫂子和秋菏,无奈的道:“算了,如果熜儿不愿意,就留在王府,等他将来有了孩子,我亲自教育他们。”

    李氏和秋菏立时喜上眉梢,老祖宗等人念在熜儿是长房唯一骨血,对此并未有何意见。

    朱雨筠容光焕发,别的兄弟她不关心,一母同胞自然时刻记挂在心里,小时候哥哥弟弟都是大有志向的,可惜被现实所掩盖,她从朱佑桓嘴里,听多了外面世界的各种精彩故事,令人神往,那里并不是不毛之地。相反,有的是文明灿烂的好地方,将来远赴海外一遂生平志向,哪怕身死,也比窝窝囊囊的一生禁锢在家里的好。

    朱佑桓暗中看着大姐的脸色,至此心里松了口气,他拿德王府开刀,拿自家开刀,完全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某人小农意识很强烈,更有极端护短,霸道的诸多缺点,对于亲人,根本做不到公私分明。当然,对于素不相识的所谓王族亲戚,朱佑桓从未把对方当做亲人过。

    因为洪水,朱佑桓暂缓各项筹备,所有银子都要投到急需的地方上。兵部继续解散内地卫所,代以灌输民族大义,忠君爱国的职业军人,鼓吹汉人至上论,汉皇承载于天,寿命永昌,为汉人希望之所在。

    反正这方面要持续强化,在军营里不单单是操练,还得学习儒家文化,现代思想,大批讲武学堂的短期学员被充实各地,各地年轻武官被送入京城和南京的学堂接受教育。

    一百多万的军户转军为民,被遣散发给土地的军户家庭欢喜非常,良民可读书做官,土地永远属于自家,谁不欢喜?

    此一举解决朝廷老大负担,被强行解散的普通世袭武将世家,则须妥善解决其出路,保留一人的武将职位,恩萌一子免费读书,其家族多给土地房屋等,不过要令其迁回老家,省的沦为当地一霸。

    于此事上自然触痛到很多人,大大小小的事端横生,有的甚至聚众造反,为祸一方,百年来形成的土豪劣绅太多了,吃空饷鱼肉军营之人无数。

    对此朝廷决不妥协,而解放数百万的军户痼疾,无疑赢得了更多的百姓拥护,积极帮助官府缉拿匪患。

    套用朱佑桓的话说,债多了不愁,大明朝反正都折腾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就让所有的麻烦一同涌来吧

    第241章绣花鞋

    大雨一下就没完没了,京城里的沟渠大多年久失修,淤泥杂草等堵塞水路,渐渐雨水漫过堤坝流入民居,到处都是深达一米的积水。

    京师遭受水患倒也罢了,城外乃至京畿的田地几乎被连绵大雨毁于一旦,河道泛滥,黄河又遭决堤。

    一年赛过一年的天灾,搅得朝廷上下焦头烂额之余,都已经习以为常,百姓一样习惯了,既然老天爷靠不住,唯有指望皇帝和百官了。

    不提官民齐心协力的治理水患,七月帝王下旨,免今年受灾百姓赋税,待雨势一歇,官府发贫民麦种,口粮。

    燕王府。

    书房里,朱祐桓接到消息,南京和北京一样,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船厂里的各项工程都被迫停顿,损失颇大,更为要命的,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湖广和四川干旱,对于天下影响太大,这年头亩产又不高,幸亏人口也不高。

    “好事多磨。”

    朱祐桓叹了口气,今明两年乃是最关键的两年,西北和东北都需要两年的时间来平整土地,播种耕种,所需粮食都急需供应,偏偏这节骨眼上,几个产粮大省都遇上了水患。

    “命令各边镇督府,甭指望朝廷输送粮草,自己想办法解决。告诉他们,事急从权,多用用脑子。”

    朱祐桓一边吩咐,一边思考难题,冷雪低着头认真写字,却未留意到六爷的神色竟然很开心,毫无适才唉声叹气的痛苦模样。

    原来朱祐桓就从未打算动用内地的粮食来供养边境,以此时的脚力,路上吃的比输送的都多,对于朝廷和百姓的负担太大,不然明军也不可能连续退缩,委实是供应不起。

    和河套地区不同,无论是西域和辽东,周围有的是‘好邻居”朱祐桓此举是逼着军队去买,去抢,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反正是别指望朝廷了,除了煤炭和炉子等过冬物资,你们统统自谋活路去吧。

    进入七月,总算是老天开眼,一连放晴三日,王府里立时乱成一团,各房都忙着晾晒被褥,衣衫,有的甚至把衣架搭在草地上,到处都是花花绿绿,更有甚者,一连串的肚兜抹胸堂而皇之的悬挂在花圃上,蔚为壮观

    一早,荣氏起身梳洗,问丫鬟:“二爷呢?”

    丫鬟说道:“回奶奶,二爷从四娘屋里出来,去了太太那请安了。”

    “哼”荣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这四娘是朱祐林新娶的小妾,乃是工部侍郎刘璋家的庶女,自从嫁过来后,深得太太欢心。

    正待下床,荣氏低头寻昨日脚上穿过的红鞋,左来右去少了一只,问丫鬟秋菊,因秋菏早已改了名,是以秋字再无人避讳,丫鬟说道:“昨个奶奶躺在花园晒太阳,没见穿着鞋。”

    荣氏没来由的心里一荡,立时想起昨日的难堪一幕来,当时她本打算在葡萄架下魅惑丈夫,有意穿着薄纱,内里不着寸缕,哪知一时不慎,竟被路过的六爷撞见,险些被看尽了身子,心慌意乱的命丫鬟搀扶,逃回房里。

    有意遮挡此事,妇人笑骂道:“贼奴才,莫不是我精着脚进来了?”

    秋菊撇嘴道:“奶奶你穿着鞋,怎么屋里没有?”

    荣氏顿时恼了,盯着秋菊,骂道:“还装憨儿学会顶嘴了,你赶紧给我老实寻出来,就在这屋里。”

    “哦”秋菊一见奶奶脸色不对,赶忙把个内外三间屋里,床上床下,里里外外的寻了一遍。

    荣氏坐在床上寻思,难道是老六给拾去了?随即摇摇头,真要是老六看见了,只定会说出来的。多少丫头每日间在他眼前乱扔东西,还有些丫鬟不要脸,连那女孩家的**抹胸都借故挂在园子里,也没听过老六他对谁弯过腰。

    “端的是我屋里有鬼,摄了只鞋去了。”荣氏对着隔壁数落,意有所指。又骂秋菊:“连脚上穿的鞋都不见了,要你这丫头在屋里做什么?”

    秋菊大感委屈,低声道:“倒只怕是奶奶忘记了,昨日匆忙回来,落在花园里,没曾穿进来。”

    荣氏一直不待见她,做事懒惰就好传个闲言碎语,是以气道:“敢情我是晒晕了?我鞋穿在脚上没穿在脚上,我不知道?春梅,你押着这死丫头,往花园里寻去。寻出来便罢,若寻不出来,叫她院子里顶石头跪着。”

    这春梅受宠,为人伶俐,真个押着秋菊到花园各处并葡萄架前,寻了一遍,无果

    春梅清楚此事原委,说道:“都是你办事不力,害得我陪着出来。你媒人迷了路,没的说了;妈妈卖了磨,推不了了。”

    秋菊气的扭过头,叫道:“不知什么人偷了奶奶的那只鞋去了,反正我没看见她穿进屋。对了,敢是你昨日守在花园门,不知放了谁进来,拾了奶奶的鞋去。”

    春梅心虚,她尿急怕骚味传进去,因此开了门,溜到对过角落里方便,谁知六爷正好路过?情急之下一口吐沫淬去,骂道:“贼见鬼的臭肉,又搅缠起我来了?六爷吵着叫门,你敢不开?我想尽办法拖出爷们,你抱着奶奶的铺盖不经心瞧好了,还敢还嘴?”

    使劲掐了秋菊一把,然后押着她进了屋,回荣氏说没寻到鞋,荣氏气的立时要撵她去院子里跪着。

    秋菊唬的哭丧着脸,说道:“等我再往花园里寻一遍,寻不着随奶奶发落。”

    春梅冷着脸说道:“奶奶休信她,花园里清扫的干干净净,就是根针也寻得出,哪来讨鞋来?”

    秋菊顿时急了,赌誓道:“若我寻不出来,教奶奶打骂就是了,你在旁戳舌怎地?鞋丢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过失。”

    荣氏被吵的有些头疼,不禁有些感叹,小时候家里都是下人一群伺候着,谁经管什么事,一查就清楚。现在倒好,堂堂亲王府的二奶奶,总共就四个丫头,其中两个还是雇请的,一不顺心就吵着要回家。

    “行了行了。”荣氏吩咐道:“春梅你跟着她,看她哪里寻去。”

    当下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出了里屋,另两个大丫鬟笑眯眯的装着视而不见,督促着厨娘和婆子做事。

    花园山子底下,各处花池边,松墙下,挨个寻了一个遍,根本没有一路上秋菊忍不住埋怨起春梅,不想春梅照着她脸上扇了两记耳光,就要拉着她回去。

    秋菊捂着脸,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了,还有那个雪洞没寻呢。”

    春梅双手叉腰,柳眉倒竖,说道:“你失心疯了?那春暖阁是六爷的暖房,等闲谁敢过去?”

    秋菊求道:“哪都寻不到,可不就是被六爷拾到了?此等女人家的物件,六爷不会拿着四处招摇,应该会随手扔在暖房里。”

    春梅心里有些信了,冷哼道:“要是没有,看我怎么和奶奶说,赶紧走。”

    二人偷偷跑到园子深处,打开角门沿着花丛走了一会儿,闯进建在山底下的窑洞内,正面是张坐船,旁边香几上都寻到,没有。又向书筪内寻。

    春梅慎道:“那都是六爷的拜帖纸,奶奶的鞋怎会到了那里?我看你是没的遮溜子涯工夫翻的他恁乱腾腾的,惹被六爷知道还罢,其她人看见能轻饶你?”

    忽然,只听秋菊喜道:“这不就是奶奶的鞋嘛?”说完伸手取出一个纸包,内里裹着棒儿香和排草,拿出来给春梅瞧。

    “可怎的就有了,刚才就调唆打我,现在没话说了吧?”

    春梅一把抢过来,瞪了眼得意洋洋的秋菊,没好气的道:“总归是把鞋丢了,你得意什么?咦还真是奶奶的鞋。”

    端详着手里的大红平底绣鞋,春梅警告道:“此事不许说出去,管管你那张臭嘴,别看六爷对谁都亲亲热热,万一此事传扬出去,谁都救不了咱们。”

    秋菏晓得厉害,急忙点头,小叔子把嫂子的鞋藏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二女七手八脚的把屋里收拾利索,翘首翘脚的溜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荣氏。

    荣氏心里奇怪,难道老六真的暗恋自己?不然干嘛把鞋和安息香排草一起裹在纸包里?此种作为还用说吗?都是风流男女惯用的浪漫勾当,强忍着一丝惊喜,把鞋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取过另一只来一比,都是大红四季花缎子白绫平底绣花鞋儿,绿提根儿,蓝口金儿。

    “不对。”

    荣氏摇摇头,心里又是松了口气,又难免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失落,遂指着鞋给两个丫头瞧,原来尽管尺寸大小,外观看上去一模一样,却惟有鞋上锁线差些,一只是红绿锁线,一只是翠蓝锁线,不仔细认不出来。

    至此三个女人面面相觑,都不免慌了神,荣氏一想这鞋指不定是谁的呢,骂道:“春梅你赶紧给送回去。秋菊,你快与我跪着去,对了,搬块石头给她顶着。”

    秋菊吓得慌了神,哭道:“不是奶奶的鞋,是谁的鞋?俺饶着替奶奶寻到鞋来,还要打俺。若是再寻不出一只来,还不知怎么整治俺呢?”

    荣氏骂道:“贼奴才,休说嘴”

    正好此时几位姨娘进来,荣氏赶忙把鞋塞给春梅,使了个眼色,生怕秋菊大吵大嚷,吩咐下人把她推出去。二奶奶心里吃醋,还真命人取来块大石板顶在秋菊头上。

    日头炎热,可怜秋菊遭了无妄之灾,很快就汗流浃背,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荣氏和小妾们说着话的工夫,另寻了一双鞋换上,嫌屋里热,吩咐丫鬟把妆台搬到回廊下,领着女人们出去梳头,不在话下。

    第242章相思有尽情难尽

    漫吐芳心说向谁?欲于何处寄相思?

    相思有尽情难尽,一日都来十二时。

    春梅悄无声息的把鞋放回去,她一时难免好奇,眼见无事可做,竟守在一旁窥视,想要看看六爷暗中和谁有一腿。

    却说朱祐桓不知此事,那绣花鞋其实是入画的,小丫头顽皮,偷偷藏在书筪里玩。原来二嫂的鞋还真是被他拾了去,当时瞅见妇人薄纱下一丝不挂,被艳阳照的纤毫毕现,他担心招惹是非,因此拖了一晚。

    此等尴尬事,朱祐桓不好假手于人,日上三竿后径直过来,隔着老远,看见几位**坐在回廊下避暑,吃茶嗑着瓜子,说说笑笑,院子当中跪着个女孩。

    朱祐桓皱眉走上前去,问道:“为何罚你?”

    秋菊委委屈屈的晃了晃,低声道:“俺一时不慎,把奶奶的鞋丢了。”

    “一点小事就体罚人,这是夏天,当真胡闹”

    朱祐桓没好气的大声说完,伸手把石板拎起,稍微用了下力,远远扔在一边,啪石板摔的四分五裂,唬的荣氏等人没敢言语,看着六爷把手里的鞋扔在秋菏眼前,说道:“这是在花园角门那捡到的,是不是嫂子丢的那只?”

    秋菊喜出望外,捡起来一瞧,忙不迭的点头。朱祐桓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荣氏望着他的背影,银牙暗咬,暗骂老六真真是不解风情,如此难得机会都凭空放过。

    单说朱祐桓出了院子,预备到堂姐院子里看望,因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雨,使得朱雨筠搬到外面的计划落空,又经不住朱含香和张灵儿等人的轮番劝说,无奈同意住进王府隔壁的宅子里,彼此花园相连,就是大门各朝一边,实际上还是一家子。

    进了院子里,途经牡丹台畔的花架子,想起昨日嫂子的荒唐一幕来,朱祐桓脚步放缓。

    无巧不巧的,瞧见草席下面遗留有一只绣花鞋,朱祐桓好笑的拾起来,笑道:“我又不稀罕三寸金莲,这些日子怪了,到哪都是这些东西。”

    盯着香艳的鞋儿,脑海里自动把嫂子换成了大姐,千娇百媚的在此铺设凉席冰枕,脱得上下没丝条,仰卧于衽席之上,脚下穿着大红绣花鞋儿,手弄白纱扇儿摇凉,笑吟吟的斜睨过来。

    想法虽好,奈何都是臆想,大姐连续两门亲事都无疾而终,已然颇有些看破世情,想学姑姑和冷雪独身一辈子的趋向。

    “两难处境啊”嫁人自己不开心,不嫁人大姐可怜,朱祐桓干脆不想了,心说就让一切随缘吧。

    捏着缎子鞋,但见曲是天边新月,红如退瓣莲花,不大不小,做工精细,用的是黄线提锁,就知乃是大姐脚上之物。

    直接把鞋子揣进怀里,朱祐桓当下进了里院,转过影壁,见丫头们忙着浇花,收拾架子上的被褥,问道:“我姐姐呢?”

    雪雁朝上边一嘟嘴,笑道:“姑娘在赏花楼梳妆呢,六爷自去就是。”

    朱祐桓笑着点头,撩起衣角脱下鞋子,蹬蹬蹬的几步上了楼,花厅里除了临窗而坐的堂姐外,再无一人。

    厅里摆设的异常雅致,瑶琴竹萧,临摹字画,大理石的山水屏风,妆台绣床,一具香炉喷出渺渺香雾。看见宝贝兄弟进来,朱雨筠没理会他,乌云般的秀发垂下,手挽着象牙梳子,慢慢梳理,末端红丝绳儿扎着一窝丝,缵上戴着银丝髻,还垫着一片香云,髻里安着许多玫瑰花瓣,明湖郡主好似个活观音。

    毕竟是订过亲的,因此朱雨筠虽然不至于一副未亡人的素面打扮,但还是留起了妇人装扮,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

    朱祐桓随手搬过来一张小凳子,坐在佳人身边,看着其一身单薄小衣,玲珑浮凸的身段越发丰润。

    姐弟俩可以说打小就厮混在一起,彼此几乎都是百无禁忌,吃在一处,玩在一处,有时午睡都睡在一处,彼此都不以为意。

    须兒朱雨筠摘下发髻,又恢复少女时代的披肩长发,白了眼盯着自己的弟弟,起身盈盈走至屏风后,洗手换上衣衫,唤雪雁上来递茶与他吃。

    朱祐桓笑嘻嘻的,不做声,闹得朱雨筠问道:“何故?笑什么?”

    “时人不用穿针线,哪得凉风送巧来?”

    看着弟弟摇头晃脑的可笑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朱雨筠笑道:“又遇上哪位姑娘了,看把你美的。”

    朱祐桓摇着头,继续说道:“都被六丁收拾去,芦花明月竟难寻。”

    “咦”朱雨筠蕙兰心智,一点就透,伸出素手,问道:“莫不是我不见的东西,被你捡到了?我可没东西赏你,拿来。”

    朱祐桓一扭头,叫道:“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不赏人就想讨要回去?没门。”

    “看你张致的,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鞋去了,怪不得丫头们到处都寻不到。”朱雨筠气的直接探出小手,在衣襟里抓住鞋拽靶儿,不想朱祐桓张口作势欲咬,吓得急忙缩回手去。

    朱祐桓仰着头,问道:“你的鞋为何跑到我这?”

    朱雨筠又气又笑,跺脚慎道:“好一个无赖小儿,你不还我,我就去跟老祖宗说这院子再有谁来?除了你贼头鼠脑,还有何人会叼了鞋去?”

    朱祐桓顿时气结,叫嚣道:“你只会搬出老太太来压我,我要是老鼠,你就是只母猫,有本事就抓我。”

    “你才是猫儿呢”朱雨筠头疼的拍拍额头,叹气道:“这鞋怎么会落到你手里,明明是在院子里丢失的。趁早招供出来,把失物交还与我,你还便宜。自古物见主,必索取。但道半个不字,教你死在我手里,哎呀”

    少女立时脸蛋通红,忘形之下竟不慎说出男女间的相互调戏之言,一时之间大羞,已经知道朱祐桓是故意拿此事来挤兑自己,而自己竟然中计了。

    朱祐桓大乐,不过他不想把堂姐逗得太过,笑道:“好姐姐,你须拿你最喜欢的那方汗巾儿赏我,我就还你的鞋儿。”

    要说以前,不管是什么要求,朱雨筠都会想都不想的答应,可此时有些犹豫了,哄着道:“姐明日送你一方最好的,那汗巾儿是我贴身之物,不好与你的。”

    朱祐桓大摇其头,任性的道:“我不,别的就算送我一百方,一千方都不算,就要那一条。”

    看着弟弟俊逸出尘的脸庞,朱雨筠暗叹一声,心说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孽情知磨不过他,笑叹道:“好个被我宠坏的,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作孽。罢罢罢,我也没力气与你两个缠,等被灵儿知道了,你可别事后埋怨我。”

    说完向袖子里抽出一方细撮穗白绫挑线莺莺烧夜香汗巾儿,上面连着闺名三字都掠与他,往日类似的贴身物件给的多了,倒也不当一回事。

    朱祐桓接过来满意一笑,随手把鞋儿还给佳人,二人指尖碰触,好似凭空一股电流,同时轻轻一颤。

    朱雨筠忙不迭的缩手,险些把鞋儿失手掉下,她忽然想起一首女儿家的诗来,是看自一本杂书。

    正是:郎君见妾下栏阶,来索纤纤红绣鞋。不管露泥藏袖里,只言从此事堪谐。

    当下朱雨筠不敢再和朱祐桓独处一处,把鞋儿藏好,拉着他去寻灵儿,结果巧了,张灵儿正在纳鞋,低头瞧见表姐脚上穿着两只绿绸子睡鞋,问道:“哎呀如何穿这个鞋在脚?你昨日那双绣鞋呢?”

    朱雨筠急忙低头,暗骂自己怎么糊涂了?气道:“我只一双红绸子便鞋,倒吃可恶的小老鼠将一只油了,没办法,勉强拿这双将就。”

    张灵儿不疑有他,对着思琴说道:“快去把我新作的红鞋取来,我和表姐的脚一般大,穿上试试。”

    说话间,朱雨筠又羞又气的瞪了眼某人,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真真是动人春色娇还媚,惹蝶芳心软又浓。

    朱祐桓呵呵一笑,上前扶着堂姐脱下鞋子,笑看她苦笑着换上新鞋,稍后自己上了炕,吩咐丫鬟去知会冷雪,让她带着一摞子书信过来,自顾自的处理正事。

    顷刻间,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女孩们看着六爷神色专注,都不由自主的轻手轻脚。朱雨筠神色复杂,她最欣赏弟弟此点,一念起他为了天下苍生日夜操劳,看似清闲潇洒,但实则唯有身边之人深深知道,书房里日复一日的灯火不熄,比起人人称颂的皇上,辛苦处恐怕是不逞多让。

    轻轻叹了口气,朱雨筠清楚这一辈子,她都不想离开弟弟,可惜老天捉弄,彼此竟是同姓姐弟,有缘无分陪着灵儿往翡轩台基上坐着,帮着她描画鞋扇,稍后司棋和入画过来,入画娇声道:“姑娘描金的是什么?”

    “嘘”女孩们同时做出噤声的手势,朱雨筠轻声道:“灵儿要做一双鹅黄素缎子白绫高底鞋儿,鞋尖上扣绣鹦鹉摘桃,我喜欢用玉兔。嗯比起平底,我也觉得穿着不单单舒服,而且显得人更加亭亭玉立,背部挺得笔直,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呢。”

    女孩们都欣然同意,虽说以前也有高底鞋儿,但六爷发明的,却自成一体,尤其是细根着实长的离谱,好还六爷说最喜欢的永远是绣花鞋,小巧可爱,穿着舒服。而高跟鞋不能老穿,对身体不好,是以并未风行于王府。

    司棋看着大家都在纳鞋,又探头看了眼屋里的冷雪和六爷,低声道:“我有一方大红十祥锦缎子,也照姑娘的做一双,也是高低的吧”

    于是回去取来针线筐,和入画坐在对面回廊上的长椅上,灵儿笑道:“要不把诗姗和芷珊都唤来,咱们搭一伙好做,擅长描青的描青,擅长穿针的,擅长缝线的,擅长端茶递水的,赫赫这叫什么来着,对,叫做流水作业。”

    第243章两瓣秋莲

    盛夏闷热,艳阳高照,北京城里的积水慢慢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京城燕王府,因地势高并未被波及,园子里,几个小厮高举粘杆,四处捕捉叫个不停的知了,引得十几个小丫头瞧着热闹。下一刻,管事秀兰皱着眉头走来,丫头们顿时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

    书房门口,棋童探头舒脑的朝里面观望,冷雪坐在穿廊下一张凉椅上看书,不自在的抬起头,问道:“你有什么事?”

    棋童虽说去了二爷书房,可至今还对冷雪念念不忘,故意挤眉弄眼的用手比划,不想被过来的思琴撞见,骂道:“怪囚根子,有什么话,说就是了,指手画脚作甚?”

    思琴脾气一向火爆,以往作为客人,碍于身份很少骂人,现今则不同了,本身被六爷收用过,自家姑娘名义上又嫁入朱家,贵为堂堂燕王妃,因此思琴在朱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遇到看不过眼的人和事,往往当面指责,不给任何人留情面,为此张灵儿深感头疼,朱祐桓则大力支持。

    一见是母老虎思琴,棋童顿时老实了,规规矩矩的双手下垂,说道:“隔壁张寡妇家的管家来了,问咱家买不买他家的宅子,二爷寻思张寡妇家在西府这边,就打发小的过来问问。”

    思琴看了眼神色焦急的冷雪,一个劲的朝自己摆手,顿时会意,扬眉道:“问就问呗,何必大惊小怪,见鬼似地悄悄的,六爷难得午睡,莫要惊醒他,你叫那管事在外边等等儿,给上一盏凉茶去。”

    “哎”棋童松了口气,赶忙转身跑了出去。

    冷雪等好姐妹走近,轻声道:“此事倒也巧了,六爷嫌郡主盘下的宅子过于局促,天天说要换换呢。”

    思琴笑道:“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合着这边想买,那边就想卖?实话和你说,是姑娘派我过去问的,张寡妇年纪大了,有意返回老家去,咱家多出了一倍的银子,那还有个不愿意?”

    冷雪失笑点头,拉着思琴坐下,二人说着悄悄话。却说外面的棋童和那管家等了半天,又走来角门首偷看,管家远远望见模样清秀绝伦的冷雪,姿色艳丽的思琴,好悬魂都没了。

    思琴立刻柳眉倒竖,怒道:“看够没?两头游魂似地,幸好这里不是内宅,不然打断了你们的腿。”

    管家唬的忙不迭的连连后退,再不敢偷看一眼,棋童倒是镇定,点头哈腰的道:“这都侯了大半天,六爷醒没?”

    思琴没好气的道:“六爷正睡的甜甜儿的,谁敢搅扰他?你叫他且等着去,要是晚了,就等明日过来。”

    正说着,不想被朱祐桓在房里听见,问道:“谁在外面?”

    思琴应声而起,几步上前挑开帘子,走进去说道:“是隔壁的张管家,他家的宅子要卖一万三千两银子,总共三间院子还有两处花园,房舍三十多间。”

    自从弘治皇帝登基以来,无数贪赃枉法的宦官和官员落马,京城里的空宅子多了,使得房价跌的很快。如张寡妇家的老宅子,成化年间少说也值个二万两白银,如今能卖上万两就算是烧高香了,张灵儿多添了三千两,算是非常公道,怜惜寡妇家家的不容易。

    朱祐桓虽说手头有些拮据,但为堂姐花钱再多也舍得,一口应承道:“行,你去和来旺说一声,咱家买了。告诉他,把院墙砸开,两家合为一处,主宅的房子都推平,建一座姐姐喜欢的绣楼,再盖上三间卷棚,三间厅房,叠山子花园,井亭,射箭厅,跑马场,温泉池子等供女眷玩耍的都得有,反正别心疼花银子。”

    思琴闻言咋舌道:“那我回去和小姐说一声,干脆都搬过去得了。”

    朱祐桓朝着她勾勾手指,笑道:“你过来,我就同意。”

    思琴顿时俏脸飞红,红着脸道:“那管家还等在外面,再说冷雪。”不想话音未落,就听房外的冷雪轻声道:“不妨事,我把人打发走,给你们守着门。”

    思琴很少到书房来,不由得瞠目结舌,闹得朱祐桓躺在床上捧着肚子大笑:“你倒是不知,那丫头才是本王的铁杆心腹呢。”

    思琴目瞪口呆之余,慎道:“难怪人人都说书房里最是藏污纳垢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有,六爷这里倒是没有那起子混账小厮,却不想是金屋藏娇之地。”

    朱祐桓摇头道:“非也,我与冷雪清白着呢,你和她自小一起长大,知道她从不会撒谎,不信你问她去。”

    思琴情不自禁的点头,愁道:“那您今后要怎么对待她?难道真的任由她不嫁人,不给她一个名分?”

    朱祐桓神色温柔,说道:“她喜欢就好,就算明天要出门四海为家,一辈子浪迹天涯,我也答应。反正除了灵儿这一位妻子,我发誓今后绝不纳外人进门,因此你们姐妹都不会身份尴尬,早晚有一天,都会是侧王妃,冷雪也一样。”

    这话看起来说的很矛盾,思琴却第一时间体会出男人的深情厚谊,心中激荡。按照世俗规矩,她们姐妹本来就属于朱祐桓所有,抬举你就是通房丫头,生下一儿半女才会升格为姨娘,不过因出身卑贱,远远比不得轿子抬进来的小妾。至于不抬举你,则只是少爷的玩物而已,年纪大了或留下继续当下人,或随便打发出去配个小子,并不是说收用了就得负责,古时没那个讲究,开脸修眉才叫负责,其余哪怕是睡了一万次,还是个丫头。

    不纳妾,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于把她们姐妹都当成张灵儿般对待,隐藏在朱祐桓的花心外表下,谁说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专情?毕竟司棋和入画都做过贴身大丫头,思琴和冷雪都是陪嫁丫头,根本没有资格嫁给读书人,充其量嫁给下人和乐户,真正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例子太罕见了。

    古时门当户对绝不是一句玩笑话,下人家甚至是生生世世都是下人,可叹很多女读者不喜古代男性花心,不喜猪脚碰触身边的贴身丫鬟,就为了一夫一妻的完美无瑕可换个角度来看,任由最亲近的丫鬟一辈子背负别人的异样眼光,从此过着矮人一头的下人生活,这样的男人算不算薄情呢?要知道,男人的胸怀天生比女人宽广,责任对于男人的意义,远比女人想象中的要严肃。

    休要饶舌,此时此刻思琴心情激动,缓缓抬头已然是泪流满面,因为她得到了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一句承诺,身为丫鬟,为何千百年来前仆后继的恋上男主人?除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其实是为了后代能彻底改变命运,做人上人啊

    “十年深闺绣得成,看来便觉可人情。

    一湾暖玉凌波小,两瓣秋莲落地轻。

    南陌踏青春有迹,西厢立月夜无声。

    看花又湿苍苔露,晒向窗前趁晚晴。”

    一时激动,思琴朗朗念出她们姐妹素日最喜欢的一首诗,她清楚六爷听得懂。

    朱祐桓心里苦笑,他没有办法使天下人人平等,此伟业恐怕还得等上个三五百年,或许会提前,总之他没那么伟大,家里丫鬟多了,除了眼前这区区几位,其她人他负责不起。

    当下思琴走上前去,主动褪去衣衫,热情似火的躺在朱祐桓怀里,二人极尽温存之态,春风一度自不必言。

    有词为证:战酣乐极,**歇,娇媚声声。感恩有报化为情,告郎君将就些些。此生携手相伴,两情如痴如醉

    窗外,冷雪孤零零的坐着,眼眸痴痴的望着天空,罕见的目光迷离,朱唇微微开启,呼吸竟有些急促。

    忽闻脚步声传来,冷雪眸子迅速回复清冷,盈盈起身,快步走至门前,说道:“六爷吩咐不见客,来人止步。”

    但见又是棋童,冷雪轻蹙眉头,就听他叫道:“大喜啊俺家二爷被封为正一品的左宗正了。”

    “左宗正?”冷雪疑惑的道:“可是宗人府的左宗正?”

    棋童忙点头,喜不自胜的道:“这下好了,六爷虽然贵为王爷,可俺二爷那也是堂堂一品大员,再不用看这边脸色过活了。”

    冷雪立时神色冰冷,淡淡的道:“不送了,请回。”

    棋童有心想说要娶你回家的豪言壮语,最终还是不敢说出口,看着心目中的玉人,冷若冰霜,下意识的败兴而归。

    冷雪缓缓摇头,自言自语道:“家里又要多事之秋了。”

    很快整个府上都被惊动,老太君屋里,老2朱祐林踌躇满志,笑吟吟的接受下人们的轮番祝贺。

    老太君和太太潘氏都乐得合不拢嘴,直念叨老天开眼,二奶奶荣氏等妻妾丫鬟一个个容光焕发,大把的赏钱洒下。

    不一时儿,大*奶带着张灵儿过来道喜,李氏还罢了,张灵儿一经现身,太太潘氏忙请她过去,再怎么说都是亲王妃,除了老祖宗外,全家都没比她身份更尊贵的了。

    整个屋子人满为患,闹哄哄的很是热闹,所有人都傻傻的看着张灵儿,燕王妃很少出门,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的少之又少,无论男女都被倾倒,纷纷暗道唯有六爷,才配得上这般绝色。谁都没留意朱祐林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丝火热。

    老四朱祐桪帮着应酬前来恭喜的外客,老三朱祐森和亲哥哥感情不算好,没事人似地躲在一边吃着茶,和自己媳妇孙秀芳说笑。

    全家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谁都不知朱祐桓如今等于半个皇帝,燕王的封号委实太恐怖,谁都不看好朱祐桓的未来。

    就算最终平安无事,一位王爷那也是没有什么权势可言,看看如今天下藩王的落魄,人人都更看好二爷的将来,哪怕是位高权轻的一品大员。

    李氏和张灵儿的欢喜发自内心,都为二哥被皇上器重开心,老太君越发欢喜,毕竟他们兄弟都是她的亲孙子,虽然老六不太亲近自己。

    朱祐林压抑着兴奋,大步走过来,对着天仙般的玉人,笑道:“你嫂子常说和弟妹一见投缘,今后你们妯娌要多多亲近才是。”

    突然,和张灵儿牵着手的,一位粉妆玉琢,可爱的使人心悸的小姑娘,娇滴滴的道:“你目光闪烁,不是好人”

    第244章认亲

    当众被人道一声不是好人,春风得意的朱佑林立时黑了脸,碍于张灵儿,问道:“这孩子是谁?”

    女孩仰着头,神色间满是戒备,嘟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胡说。”

    幸好声音极小,只有张灵儿能听清,她心里警觉,忙把女孩搂在怀里,笑道:“二哥莫怪,她是我的远房妹妹,最是人小鬼大,调皮捣蛋的。年纪小不经事,还望恕罪她前几日刚刚进的京,没来及领着她拜会家里人。”

    众人恍然,纷纷心说老张家的风水好,家里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前有王妃后有郡主,将来还有眼前这位粉妆玉琢的小姑娘。

    朱佑林被孩子一语道破心机,为了掩饰,讪讪的说了声无妨,转身去了。

    自是没人在意一个孩子的胡话,老太君笑道:“这妮子等长大了,保管活脱脱的另一个灵丫头,好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太太潘氏心里有些不乐意,想了想,随手摘下一只金戒指,说道:“初次见面,来,叫声太太,这戒指就送给你玩。”

    不想小姑娘眨着眼,认真的道:“哥哥说了,女孩子要矜持,要自珍自爱,不能随便收礼物,不然就会招蜂引蝶。”

    屋里人立刻哄笑,张灵儿哭笑不得的解释:“嫣儿,你哥哥故意哄你呢,不要听他的鬼话,这长辈赐,不能辞的。”

    “我不要,嫣儿只要哥哥给的。”女孩一个劲的摇头,任凭大家伙如何劝说,就是不伸手。

    潘氏心里不悦,把戒指放在桌案上,说道:“小地方来的,难怪一副小家子气,可惜了这容貌,他哥哥是谁?”

    人多口杂,张灵儿不想说出嫣儿和桓儿之间的渊源,说道:“不知怎地,她和桓儿一见如故,好不投缘,当时就磕头拜了异姓兄妹,好的跟一个人似地,我都忍不住吃味呢。”

    一听那哥哥是老六,潘氏立时换上笑脸,对着丫鬟吩咐道:“这戒指表小姐看不上,那就取来我的首饰盒,任她自己挑。”

    荣氏等妻妾也立时对嫣儿刮目相看,张家小姐虽然尊贵,但在王族人家眼里还不算什么,可被老六重视就不得了了,不管怎么说,老六都是朱家的靠山。

    于是众人纷纷取出心爱的首饰元宝,老太君送了一块玉佩,十两金子,太太送了副墨玉手镯,龙凤钗一对,外加二十锭银裸子。姨娘和媳妇们有样学样,都怕出手寒酸被人笑话,金手镯,金戒指等物献上无数,就为了博得这幸运丫头一笑,嫣儿被成堆的金玉宝贝闪花了眼,可怜巴巴的对着灵儿说道:“我可不可以不要?”

    张灵儿忍着笑,说道:“那不行,长辈们这么宠你,多大的福分?”

    嫣儿苦着脸把各家的礼物抱在怀里,头晕眼花的逢人便说谢谢,惹得人人失笑,她模样生的实在是讨人喜爱,给的礼物多,到也不单单是因为朱佑桓的缘故。

    大姑奶奶带着诗姗和芷珊过来道喜,一见嫣儿也是喜欢的不得了,诗姗和芷珊对她惊为天人,围着嫣儿问来问去。

    张灵儿有些不习惯人多,感觉气闷,寻了个借口领着嫣儿和芷珊姐妹出来,丫鬟们捧着礼物,满载而归。

    老祖宗屋里,女人们说着闲话,笑谈隔壁亲人大大破费的事,又笑看朱佑桓和嫣儿一大一小趴在八仙桌上,挑挑拣拣那些礼物,争论着其用处。

    “江湖有规矩,发了财,见面得分一半,这叫做义气为先你今日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兄弟。”朱佑桓如是谆谆善诱。

    嫣儿一脸的不舍得,死死压着她的众多宝贝,叫道:“姐姐说了,长辈赏赐的礼物,是不能给人的。”

    朱佑桓嗤笑道:“那你为何还要拒绝?现在知道护食了?”

    嫣儿立时变得洋洋得意,娇声道:“人家面子薄,哥哥说过了,我越是婉拒,收的礼物就越多。”

    周围女眷纷纷绝倒,老祖宗笑骂道:“我说这丫头怎么总是摇头,还当这孩子懂事呢。原来都是桓儿给出的馊主意,这一对孩子狼狈为奸,咱们都生生被骗了,心甘情愿的往外掏钱,唉害的老身大大破财。”

    女人们大笑,纷纷笑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如此灵秀的小孩子,也被黑心肠的哥哥教坏了。

    朱含香格格娇笑,心里一动,走过去柔声道:“嫣儿,你做姑姑的闺女如何?”

    此言一出,屋里人都很是惊讶,笑声顿时停歇,看着朱佑桓神色欣慰,含笑点头,嫣儿马上甜甜的叫道:“娘”

    好一声清如凤鸣的娘,措手不及之下,重重打在朱含香的心头,竟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老祖宗和朱含烟心里深深叹息,张灵儿和朱雨筠忙上前道喜。

    接下来自是说不出的热闹喜庆,嫣儿从朱家的娇客摇身一变,成了二姑奶奶的义女,各房下人都过来恭贺,称呼她为三姑娘,嫣儿迷迷糊糊的看着一张张笑脸,她生性最是敏感,很轻易察觉出人们的善意。

    看了眼死死抱着自己的美妇,眼眸中泪光闪现,嫣儿有些震惊,她起先不过是陪着哥哥胡闹,此时渐渐体会出不一样了,汹涌而至的暖暖母爱,海浪般一下下的冲击着他,这似曾相识的温馨感觉,竟是不亚于故世的亲生母亲。

    朱佑桓看出嫣儿的异样,皱眉挥手道:“都下去吧,别吓到她。”

    其她人也看出小丫头的异样来,紧闭着眸子,浑身颤抖。张灵儿低声解释道:“嫣儿身世坎坷,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她打小就是全族人手心里的宝贝,备受宠爱。家乡遇到了强人,所有人都死了。后来幸好及时遇上了桓儿,没有因此性情大变,还保留着孩子的纯真。就是太聪慧太敏感太懂事,尤其是过于狡黠。唉比起桓儿有过之无不及,姑姑将来有的头疼哩”

    朱含香心疼的不得了,忙柔声哄着嫣儿,其她人纷纷上前,生怕孩子因激动而伤了身子。唯有朱佑桓笑道:“灵儿都提醒了你们,这丫头不是常人,你们瞧好吧。”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小丫头眸子睁开,眸子中的点点星光使人沉醉,天真无邪的对着老祖宗说道:“奶奶。”

    老祖宗大喜,忙不迭的吩咐道:“快赏,祖宗保佑,老身又有外孙女了。”

    接下来嫣儿逢人便亲亲热热,小手总是伸在眼前,很快又抱着满满的礼物,偏偏神色间一片纯洁,闹得张灵儿无力叹息:“小财迷,扮猪吃虎。”

    全家人自然不在乎,都有意借此逗孩子开心,一边的诗姗和芷珊眼里有藏不住的羡慕,小时候父亲管束严厉,四五岁时就要行事规规矩矩,衣食住行一板一眼,直到近几年哥哥进了京,远离了父亲,方能展现出女孩子的娇憨一面,被兄长当成宝贝般细心呵护。

    熜儿不甘寂寞,挣脱母亲的怀抱,跟在嫣儿身后亦步亦趋,惹得家里人大笑,等走到朱佑桓面前,奶声奶气的道:“六叔,我也要礼物。”

    朱佑桓一把抱起他,笑道:“男儿不能如此,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取,明白了嘛?”

    “哦”熜儿好似明白了,被朱佑桓一脸坏笑的放在地上,噌的一下冲向八仙桌,可惜他人不够高,两只小手摇来摇去,就是抢不到一件礼物。

    嫣儿起初很紧张,手臂伸开保护着自己的财产,可随即眼珠一转,拾起一锭金元宝,递过来道:“弟弟乖,给你。”

    熜儿果然中计,乖乖的拿在手里,还不忘傻笑:“姐姐真好。”

    全家人哄堂大笑,秋菏慎道:“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风流种。”

    “好一个怜香惜玉的朱厚熜,小小年纪,难得难得。”朱佑桓放声大笑。

    一连三日,前来送礼的人家络绎不绝,朱佑桓不好阻止此事,傍敲侧击的点拨几句,奈何二哥根本听不进去。

    各家礼物倒也五花八门,情知送贵重礼物不妥,就变着法的挖空心思,送官服,送书童,送长随,送美酒,送丫鬟,送宝马等等。

    其中有位侍郎送一名小郎来答应,年方一十六岁,江苏府常熟县人,名唤小张松。原是县中门子出身,生的清俊,面如傅粉,齿白唇红。会看书写字,能歌善舞。

    来时穿着青绡直缀,凉鞋净袜,朱佑林一见小郎伶俐,能说会道,满心欢喜,遂拿拜帖回了侍郎大人,留下在家答应,改换了名字叫琴童,与他做了一身衣服,新鞋新帽,不教他跟马,教他专管书房,收礼帖,掌管园门钥匙。

    又有一位御史送来了个十四岁的小厮来答应,生的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朱佑林又收下了,亦改名画童。每日定派和棋童两个背书袋,夹拜帖匣跟马。

    棋童对此老大不乐意,他本来仗着从六爷书房过来,向来是书房下人中的首领,不想一朝失势,直骂二爷薄情,有了新人换旧人。

    每日朱佑林骑着大白马,头戴乌纱,身穿五彩洒线揉头狮子补子圆领,四指大宽萌金茄楠香带,粉底皂靴。排军喝道,张大着日月伞,前呼后拥,何止数十人跟随,在京城往来招摇。

    上任以来,先拜三公,并众位超品大员,阁臣尚书,然后同僚下属,新朋邻舍,何等荣耀施为家中收礼接帖子,一日不断。

    第245章生理教育

    朱佑林自从上任以来,东府每日高朋满座,酒醉笙歌。西府则依然低调度日,朱佑桓越发警醒,遣散了些好吃懒做,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又开设了族学,分为男女学堂,邀请雨筠姐为祭酒,灵儿等有才华的女孩都会过来讲学,举凡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政经历史,人文地理等等,倾囊相授。

    朱佑桓暗中观察,挑选出有潜力有资质的好孩子,亲自教他们一些和近代相关的知识。有感于人才缺少,把一干侍卫大多送去讲武学堂,又选出新人补上,日夜训练。

    几次和工部户部商议,在京师和南京等地,实验性的成立综合性学府,高薪聘请有经验乐于传授祖传手艺的老工匠,传授农业,水利等相关知识,试图摒弃父传子,子传孙的某些习惯。

    不提朱佑桓缓缓改变大明,他所作的一切,恐怕都得数十年后方能初显成效,而且还得不遭受任何阻挠的大前提。最可虑者,就是文官和士子阶层的群起反对,则很容易一夜之间,所有努力尽付东流。

    为此,朱佑桓苦思对策,终于狠下心来,开始秘密培植心腹党羽。锦衣卫必须牢牢控制在手里,如此就能震慑住文臣。因此公然上书朝廷,举荐云青为锦衣卫指挥使。

    指挥使向来是帝王直接任命,不与阁臣相商的私器,朱佑桓的奏疏使得大臣们摸不清头脑,大多以为燕王是在举贤不避亲,本着和燕王‘相敬如宾’的良好关系,几乎人人乐观其成。

    根本无人清楚,朱佑桓的深意其实是在云青身上,先小人后君子,此关键位置他绝不敢大意。经由陈淮口中,云老虎和燕王的往日交情渐渐被世人熟知,现在朱佑桓又明着上书举荐,摆明彼此之间交情莫逆,今后二人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难兄难弟了,谁也离不得谁。

    云老虎是位敢作敢当的好汉子,朱佑桓很尊敬他。但人身处的位置高了,自然凡事都要往最坏里盘算,尤其是涉及到整个国家民族的关口,容不得任何疏漏。

    没了东厂和西厂,锦衣卫的作用越发凸显,弘治皇帝身子骨不好,精力不济,对此欣然同意,完全放心的把耳目遍布天下的衙门交给兄弟打理。

    来自兄长对自己的绝对信任,朱佑桓隐隐间有了些不祥预感,他不是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是担心兄长无后。

    不单单是他关心帝王子嗣,有的是人为此忧心忡忡,宫里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有朝中重臣甚至是国子监的学生,都千方百计的建言帝王应该广纳嫔妃,奈何弘治皇帝根本不为所动,和皇后间心心相印,琴瑟调和,感情日渐深厚。

    乾清宫,御书房,朱佑桓一大早就溜达过来,催促道:“你快些,等了半天了。”

    朱佑樘埋头奋笔疾书,头疼的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了宦官帮忙,你可知朕一天要审阅多少奏疏?”

    朱佑桓看了眼一旁侍立的权义,说道:“我知道太监里面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比如权恩老大人,铁骨铮铮,一心为国,比无数名臣都更加使人尊敬。可惜纵观历朝历代,尽管大多数宦官安分守己,但只要出现一个奸佞小人,则往往会使很多祸国殃民的小人浮出水面,一起把持朝政,从此这朝代也算是交代了。”

    朱佑樘一直在思索此事,闻言放下御笔,抬头道:“汉唐皆是毁在宦官手中,宋朝一样饱受其害,朕深知其中利害,可是,唉”

    说着说着,年轻帝王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苦恼。

    朱佑桓摇摇头,说道:“宦官有个无可比拟的优势,就是时时刻刻守着帝王,从小一起长大,这感情何等深厚?但就是因为感情太好,所以不能不防权义和王恕大人放在一起,皇兄你会信任谁?”

    不用问,皇帝的神色已经明白无误了,权义唬的低下头去,一脸激动。

    朱佑桓幽幽的道:“前日我私自做主,下令杖毙了李广,皇兄难过至今,反复埋怨我出手太狠,草菅人命。可知李广短短一年时间,家里的银子就多达四万两,哪来的?权义倒是不贪,但你问问他,可曾置办了宅邸,家族购置过田产?”

    噗通权义吓得魂飞魄散,没等磕头求饶,就被朱佑桓皱眉呵斥道:“起来,我又没说这是坏事,谁手里有了钱,不想让家人过得好一些?”

    朱佑樘神色震惊,挥手命所有宫人退下,看着满头大汗的权义匍匐离去,叹道:“此事当真?”

    朱佑桓点头道:“当真,此案已经移交刑部,不久就会挖出些不法之人。重点不是此案,而是个人就有贪念,此乃人之常情,比起文人自小衣食无忧,比如王恕,马文升等大臣,读书做官是为了一展生平抱负不同。宦官皆是因家境贫寒,走投无路才去势进的宫,好端端的男人,谁愿意如此?

    他们身处紫禁城最卑贱之人,耳濡目染都是黑暗一面,为了爬上来,什么尊严面子都得统统摒弃,为了获得贵人的看重,无所不用其极,皇兄地位不同,眼里看不到这些。这得了势后,作为男人却无法享用美人,无法出将入相名留青史,做人还有何乐趣可言?因此无一例外都贪财,视金银权势为命根子外,更享受被大臣们卑躬屈膝的风光滋味。而为了弥补一生人中最遗憾的缺失,很容易心性扭曲,什么恶事做不出来?比起小人更加小人,阴狠毒辣处,绝非常人所能揣测。”

    朱佑樘自小出生在紫禁城内,这些事不用老六说,他体会的更透彻,只不过身处局中,不像朱佑桓是站在后世人的角度看待此事,总是觉得太监就和平常人一样,有好有坏而已。

    “那你告诉朕,该如何杜绝此种事?”朱佑樘神色感慨,宦官作为千百年来的独特群体,自有其赖以生存的土壤,难道要下旨废除太监?怎么可能?

    朱佑桓笑道:“臣弟只是借此事来告诫皇兄,亲贤人远小人,不要因宦官自小服侍您,就觉得他们可亲,对他们背着你的种种作为视而不见。不能因王恕等贤臣总是劝解责骂,就疏远厌恶良臣,此道理皇兄其实比我懂,倒是我小题大做了。”

    朱佑樘起身背手而站,望着殿外叹道:“这些道理谁人不知?可是又有几人都做到?你说的不错,和宫人相处的时间,比皇后都多得多,时间久了,就和亲人一样。朕尚且如此,难怪很多帝王都被宦官戏弄于股掌之间,茫然不知紫禁城之外的人和事。”

    朱佑桓一时之间也有些感慨,指着外面的朱色宫墙,说道:“偌大一座紫禁城,使得宫里宫外成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难怪很多皇帝的作为令人耻笑,因为他从未离开过这里,犹如一个大监牢,听到的,看到的,都和老百姓不同,吃不饱饭,为何不食肉糜?

    为了供养帝王一家子,公公十几万,宫女上万人,于此相关的人不计其数,天下财富都集于紫禁城。惹得无数人心生觊觎,都以为做了皇帝即可从此对天下予取予携。视天下臣民万物为自己所有,正是此种观点,岂不知从此种下了祸患,以至于朝代更替,永无休止。”

    朱佑樘久久无言,最终缓缓说道:“真想和观音儿做一对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日耕而作,日暮而息,远离这些使人深感头疼的烦心事可惜紫禁城乃是祖宗心血之所系,是大明之象征,绝非你我二人就可撼动。”

    朱佑桓忽然说道:“说来奇怪,我中原王朝和朝鲜王室,历来都是代代更迭,皇族换来换去,自古就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言,自从周代开始,就没有千古不变的王朝。反倒是海那边的倭国,千年以来王室始终不断绝,君权天授玩的比任何人都高明,不管任何人得了天下,都是自封为幕府将军,承认王室为倭国象征,偶尔王室振作,即可把权利收归己有,百姓对于王室的崇敬,远比汉家来的虔诚,看来皇族相对弱小,不贪图整个天下,不拿百姓当牛马,倒是一件幸事。”

    “有失必有得嘛,真的有名无权,被权臣当成傀儡,你我身为堂堂男子汉,岂能不在乎?”朱佑樘笑道。

    “也是,国情不同,早晚被权臣逼着禅让了。”朱佑桓有些遗憾,凭他的脑袋,恐怕是想不出一劳永逸的良策。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明一样难以逃过历史宿命,朱佑樘看得很开,不在纠结此事,笑问道:“又听你长篇大论,说吧,今日所为何来?”

    朱佑桓收回思绪,神神秘秘的小声道:“这些日子,皇兄和嫂子房事如何?”

    “咸吃萝卜淡操心。”朱佑樘脸色一红,骂道:“竟连你也管起此等闲事来了,怎么?你也想逼着朕纳妾?”

    朱佑桓急忙摆手,说道:“怎么可能,臣弟就是问问,顺便提醒皇兄生孩子的一些窍诀,省的白费力气。”

    朱佑樘气的一瞪眼,没好气的骂道:“滚蛋,你自己都没有儿女,还敢恬不知耻的跑来教训朕?真当宫里养了一群废物不成?”

    不想朱佑桓不屑的拔脚就走,闹得朱佑樘忙问道:“你要去哪,朕警告你,不许你胡闹。”

    朱佑桓头也不回,嗤笑道:“和你简直是对牛弹琴,我去找嫂子去。”

    “哼”朱佑樘不屑一顾的冷哼,可随即觉得不对味了,这家伙跑去寻妻子谈话,指不定说出什么幺蛾子来,这小叔子公然对嫂子大讲特讲那些羞死人的房中术,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堂堂帝王顿时急了,急忙追了上去,就见兄弟对着皇后喊道:“嫂子,我有事和你说。”

    “这混蛋。”朱佑樘顿时跳脚,指着某人大骂道:“真不该留他在京城,朕早晚得把你撵走。”

    如此皇帝和皇后被迫坐在小凳子上,不甘不愿的听着老师朱佑桓讲解一些乱七八糟的注意事项,其实朱佑桓也不太明白,反正还有几位有经验的宫女帮衬,算是再一次给帝王夫妇普及了一把生理教育课。

    第246章早产

    虽说生孩子急不得,该有的总会有,命中无子那也强求不来。不过皇兄命中是有子的,朱祐桓期望的是皇嫂早些产下皇嗣,改变历史,最好别生下正德皇帝这样的家伙,尽快稳定人心。

    有时候朱祐桓很奇怪,正德的性子怎么那么像自己?纵情任性,蔑视礼法,渴望自由,喜好女色,最喜欢带兵打仗,最厌恶受到拘束,厌恶繁文缛节,和弘治皇帝仁义善良,行事规矩的一生作为完全相反。

    “难不成那孩子是我的?”

    最近朱祐桓有些相信宿命论,谁让穿越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想不信都不行。假如自己和皇嫂**,偷偷生下了朱厚照,将来得知自己是私生子的正德,会不会一怒之下任意胡为,极力抹杀亲爹的存在?貌似很符合传统的宫廷狗血剧情。

    一笑置之,每天给一大群活蹦乱跳的孩子讲课,被嫣儿层出不穷的提问搅得头大,委实太辛苦,此乃朱祐桓苦中作乐罢了,他永远不会和嫂子有私情,这是做人的底线。

    不提弘治皇帝被再教育,从此严格按照皇后的月事,努力耕耘以期早日蓝田种玉。宫外的朱家媳妇们一样日日被长辈唠叨,询问肚子里有无动静。

    朱祐桓很没良心的拿皇帝做挡箭牌,信誓旦旦的说不能抢在皇兄和几位哥哥之前要儿子,反正就是不急着和灵儿圆房。

    相比之下,二房妻妾间明争暗斗,都想抢先一步有孕,二奶奶荣氏一样心急,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地位,而是生不出孩子总归是件难堪事。

    一时间,女人们烧香的烧香,拜佛的拜佛,求子的求子,念经的念经,十八般武艺全都上演,逼得朱祐林左拥右抱,夜夜春风,连日下来,整个人日渐消瘦,顶着一副黑眼圈,走路都直打晃,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除了服食药物硬撑外,朱祐林逐渐疏远几房小妾,眼里只有最受宠的,这还不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每日盯着家里的美貌丫头,总想趁妻妾不备,把人给收用了。

    与老2相反,老四朱祐桪对娶妻兴趣不大,在母亲的催促下,随便迎娶二姨娘的娘家侄女韩氏。不过几日,就把人给冷落一边,每日流连于书房,和一干小厮打情骂俏。

    最正常的是老三,自从娶了孙秀兰后,连同贴身丫头和陪嫁丫头,一个都没放过,经老六劝说加上和媳妇乃是自由恋爱,是以并未再惦记外头的女人,从此收心养性,其实也是心满意足了。

    这一日,荣氏等媳妇聚在一处闲话,管家来旺送来几筐海螃蟹,园子里菊花开的灿烂,荣氏遂遣人去请六奶奶和郡主过来赏菊吃蟹。

    很快张灵儿和朱雨筠应邀而来,互相见过礼,大家纷纷入座。宴席间,张灵儿看着闷闷不乐的四嫂子,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荣氏和灵儿一向交好,说道:“还不是老四喜欢男人,把新婚妻子扔在一旁,听说等闲连门都不进呢。”

    张灵儿轻轻一叹,不想在纠缠此事,看着多日不见的嫂子,惊讶的道:“嫂子好像发福了?”

    “可不是嘛”荣氏立时愁眉苦脸,说道:“你说最近我食欲不振,偏偏喝水都长肉,愁死我了。”

    可巧不管是张灵儿还是朱雨筠,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都未想到别处去,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反倒是被二房李春儿和四房小妾刘巧云听的真真,当下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自顾自的吃酒不提。

    酒过三巡,朱雨筠挂心学堂,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荣氏忙站起挽留,无奈明湖郡主去意坚决,遂亲自相送。临走时,张灵儿还好心的提醒道:“赶明我请小白医师过来给你瞧瞧,或者去鸾凤轩做作按摩。”

    荣氏笑着答应,稍后转身回来,孙秀兰不耐烦应付二房一堆女人,和四奶奶韩氏带着丫鬟婆子一并去了。

    刘巧云趁机笑道:“大姐姐,今日他爹不在,咱们蹬山子上的凉亭,观赏观赏风景如何?”

    荣氏心里高兴,说道:“山子那边正在动工,你问问管事,现在有外人吗?”

    刘巧云当即唤过来管事,问道:“那边谁在?俺们要去小山上逛逛。”

    管事有心巴结最受宠的四娘,回道:“不妨事,小的叫那些工匠避开,奶奶们尽管去就是了。”

    当下荣氏带领小妾和丫鬟,浩浩荡荡的沿着回廊,一路走来,好半天顺着石阶登顶,荣氏有意减肥,也不用丫鬟搀扶,当先进了凉亭,这凉亭分为上下两层。

    第一层是厅,第二层是楼,荣氏要上楼去,李春儿眼帘低垂,默不作声,刘巧云却是神色紧张,死死盯着楼梯。也是荣氏命该有此一劫,不知这楼梯陡峭难行,好多女孩都打这里摔过脚,春梅有事不在,秋菊粗心,没当一回事。

    果然大意之下,只闻荣氏哎了一声,滑下一只脚来,幸好攀住两边栏杆,没有仰面跌下来。李春儿暗自可惜,叫道:“姐姐怎么了?”

    她和几个丫鬟赶忙上前,把荣氏扶了下来,但见大姐唬的脸蜡查儿黄了,好半天没缓过神。

    刘巧云顺势关切的问道:“姐姐,怎的上来就滑了脚,不曾扭到哪里?吓死我了。”

    荣氏回过神来,黄着脸说道:“没事,只是扭了腰,唬的我心跳在口里,只当这是咱家里的楼梯子,不慎滑了脚。”

    这下荣氏熄了上楼的念头,吩咐丫鬟扶她回去,其她人自是无心玩耍,纷纷跟随在后,刘巧云故意走在最后,说道:“老天不长眼。”

    身边的李春儿瞥了她一眼,自言自语道:“等着吧,保管有戏,看她那肚子,应该是不足三个月,受了惊吓,恐怕是保不住了。”

    刘巧云大喜,低声笑道:“昨个娘家送来十匹南京织造出的上等绸缎,回头我命丫头给姐姐送去些。”

    李青儿含笑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二人一回到房中,当即派遣心腹去奶奶院子里打听消息。单说荣氏刚到家,肚子就开始疼痛难忍,忍不过,躺在床上打滚,下身竟然露了红,唬的有经验的婆子大惊失色,叫道:“糟了,奶奶是有喜了。”

    荣氏一听好悬没背过气去,当即破口大骂,骂的一干下人狗血淋头,她不想此事被丈夫得知,强忍着命人秘密请来接生婆,那婆子看了看,摇头道:“奶奶节哀,多是成不了了。”

    荣氏满头大汗,有气无力的问道:“耽误日后吗?”

    “不耽误。”婆子忙安慰道:“看情形,不足两个月,胎儿还未成形,不妨事。”

    荣氏眼泪流出,还好自己年轻,胎儿又不大,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默默点头。

    于是婆子留了两服大黑丸子,教荣氏就着艾酒吃,哪消半夜,吊了下来在马桶里,谁都不忍心点灯观看。春梅赶紧合上草纸,半夜倒进茅坑不提。

    李春儿和刘巧云得了准信,暗自*手称快。她俩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声张,因此太太和朱祐林都被蒙在鼓里。

    经此一事,荣氏清减下来,躲在屋里将养身子,房里用厚纸遮挡,除了早晚去太太房里请安,足不出户。

    张灵儿得知嫂子有恙在身,派人送来人参,鹿茸等药材,又亲自过来探望,耳听荣氏抹着眼泪诉苦,对当日事后悔不迭,隐隐觉得奇怪。

    “嫂子难道不知?那凉亭前后摔了好几人,等闲不许家里人上去,马上就要拆除重修的。”

    荣氏梗咽道:“平日忙着伺候太太,竟不知此事,可恨她们知道却不说,生生苦了我未出世的孩儿。”

    荣氏和张灵儿都不是傻瓜,此刻不经人提醒,都已经想通前因后果,明显是四房有心看荣氏的笑话,谁知误打误撞,谋害了肚子里的婴儿,此种事属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的。

    荣氏要瞒着太太和丈夫,不敢声张,反过来求弟妹守口如瓶,而张灵儿太清楚自家那位的禀性,得知此事后哪怕是自家嫂子,那也绝不会手下容情,是以急忙应承下来。

    第二日一早,张灵儿特意请来小白医师,仔细询问了下,把人送走,带着思琴和婆子赶去二奶奶房里。

    正巧碰上大嫂李氏,李氏和荣氏的感情更好,几乎是无话不说的,瞧见灵儿进了屋,挥手召她来身边坐。继续拿起瓷碗,对着额头缠着白绫,气色不好的荣氏,说道:“我特意给你炖了鸡汤,趁热喝了。对了,你不要乱吃别人送来的那些补药,切记身子如何了?”

    荣氏感激的道了谢,叹道:“那天春梅瞅了一眼,倒是个小厮儿”

    李氏遗憾的道:“可惜了既然要瞒着家里,此事就到此打住,今后谁也别提。”

    张灵儿轻轻点头,眼见大嫂给二嫂喂鸡汤,抽出袖子里的丝巾给嫂子抹了抹嘴角,问道:“嫂子肚子还疼吗?”

    荣氏说道:“总是隐隐的疼,我不敢问太医,就怕落下病根。”

    张灵儿忙宽慰道:“我今早问过了,那是余血未尽,筛些老酒混着锅脐灰吃就好,明日我再给你送来几副宫里的御用药丸。”

    想了想,张灵儿又嘱咐道:“我替你回了太太,不用去请安了,这几日至关紧要,可不能出门受了风,小产比大产还要难调理,只怕掉了风寒,难为了你的身子。”

    荣氏为之动容,不由得悲从中来,哭道:“幸亏有你们照拂,不然非死在京城不可,这富贵已极的豪门里,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第247章难辞其咎

    书桌上,放着一叠奏疏,都是首辅刘吉亲自抄写,皇帝派人给送过来的。

    天气闷热,连一点风都没有,朱祐桓冲了下凉,换上一件长衫,说道:“都写的什么?”

    冷雪正在为他擦拭长发,轻声道:“都是言官骂人的,说您纵容边关修建道路,要塞劳民伤财。建造海船与民争利,开设学堂诋毁儒学,迎娶国公家的小姐,有违宗法。”

    朱祐桓皱起眉头,这几日连番被言官弹劾,有些古怪,又问道:“今日锦衣卫可有消息送过没?天下士林有何反应?”

    冷雪小手忙个不停,说来奇怪,这大热的天,她竟是浑身清凉无汗,说道:“士林没有什么动静,刘大人的信上说,这些言官都是疯狗,成天琢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骂人,真正于国有利的建言,一句没有。”

    “我明白了。”

    朱祐桓好笑的道:“看来皇兄要对言官们下手了,论被骂,谁又有他刘大人多?看来刘吉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

    冷雪转身去净手,问道:“六爷不是说言官的制度好嘛?可以制衡帝王和百官,再说言官建言无罪,此乃祖制。”

    朱祐桓神色轻蔑,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盏,说道:“好是好,可什么制度经过百来年,都会变了味道。现在那些六部给事中,谁背后没有主人?没有主子你骂人试试?而且都是纯粹为了骂人而骂人,为了一己私利。比方说修建道路,你说我劳民伤财。那好,该如何不劳民伤财的前提下,你总得给出个好主意吧?起码得有些建议,此乃设置言官的本意。人家不,就是骂完了事,今天骂完明天接着骂,没完没了,甚至多花一两银子,他都能扬扬洒洒的献上万言书,难怪成化朝出现泥胎六尚书,骂来骂去,大家都别做事了,不做事不挨骂,不丢官。”

    冷雪明白过来,笑道:“怪不得六爷一早就谁骂你就揍谁,挨了揍就不敢多嘴多舌了。可是这几日为何?难道不怕挨打了?”

    朱祐樘苦笑道:“打人只可偶一为之,岂能真的如此放肆?后人有样学样就不好了。二哥做了左宗令,这些言官有了新主子,自然不再怕我。”

    冷雪神色一变,赶忙蹲下身子,低声道:“背后竟是二爷指使的?二爷岂能这么糊涂。”

    朱祐桓伸手轻轻抚摸冷雪的俏脸,笑道:“人人都说朱家一枝独秀,二哥早就心怀不满,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要是他能把握好,好生为百姓做些好事,就是封王又算的了什么?怕就怕他利欲熏心,惦记起不该惦记的东西。”

    冷雪沉默无语的好半天,叹息道:“男人的世界,好复杂。”

    一墙之隔的东府,朱祐林兴致高昂,正在宴请几位官员吃酒听戏,有监察御史汤鼎,中书舍人吉人,兵部主事刘文祥,庶吉士郝智,此外还有刚刚进京的寿州知府刘概。

    朱祐林自己都没想到,不过几日就有这么多官员投靠,他自是清楚大家都是利益关系,相互利用罢了。

    老六啊老六,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要不是你好虚名,从不和文臣之间有何牵扯,二哥我哪能短短时间即在朝中有了恁多心腹?

    美美的吃了一杯酒,朱祐林听着官员们的恭维,心中兴奋,开始讨论着宏伟蓝图。

    知府刘概举杯笑道:“刘棉花劣迹斑斑,弹劾他名正言顺,此次务必要拉他下马,刘棉花一失势,其党羽都得连根拔起,还我朝堂以清净。阁臣刘建大人,几位尚书都已年迈,不出几年都得告老,因此这几年至关重要,为了我大明江山永固,诸位同僚当齐心协力,为吾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纷纷含笑把杯中酒仰头喝干,庶吉士郝智说道:“刘知府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二爷能否通过燕王那边,谋一个好位置?您贵为超品,我等又是言官,很多事都难免力不从心。”

    朱祐林含笑不语,心里有些犯愁,他清楚老六不会理会此种闲事,他自己又不敢直接去找那油盐不进的王恕。

    郝智人如其名,向来以多智名传官场,见状点拨道:“听说刘大人和甘肃的李山泰交情不错,可有此事?”

    刘概点头笑道:“不错,他甘肃屡次迁徙各族深入中原定居,又要求汉人百姓迁往甘肃和西域,本官对此大力支持,因此李大人感激于心,时常书信往来。”

    朱祐林眼睛一亮,微笑点头,李山泰作为自家的下人出身,不敢不卖自己的面子,他乃是老六最信任的门人,有他一力保举,提拔一位知府当不在话下。

    兵部主事刘文祥好奇的问道:“现如今河套还剩下多少本地人了?兵部时常接到加急,整个甘肃屡有叛乱。”

    刘概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除了回民等同于汉人外,其余各族聚集的村寨,大多都已经消亡了。燕王历来心狠手辣,凡是不肯被同化的外族人,几乎无一例外皆要被流徙或是处死,此事极端隐秘,诸位千万别上书朝廷,真的得罪燕王,恐怕就是有二爷求情都无用。”

    朱祐林立时大感不自在,神色勉强的笑了笑,冷笑道:“老六行事太狠,就不怕日后遭到报应?”

    刘文祥轻蔑的道:“河套地区连年战乱,燕王大举排斥各族情有可原,兼且当地向来各族林立,城寨堡垒遍布河套,不服朝廷管辖的太多,是以兵部同仁都赞同燕王,反正都打了二十多年的仗,干脆派官军把整个河套都肃清,以绝后患可惜甘肃是甘肃,我就不信四川云南,广东福建,他燕王敢杀戮到底?早晚非得吃个大败仗不可。”

    众人皆点头,都知刘文祥此话不假,河套地区自从唐朝以来,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尤其是宋之西夏,党项等民族使得北宋腹背受敌。西北民风彪悍,种族繁多,又盛产良马,对于失去燕云十六州的北宋,损失太大。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蒙古兴起后,党项人几乎已经被彻底灭绝,到了明初,汉人在西北占据了绝大多数,鞑靼人连年南下,一直未能夺去整个河套,就因汉人的抵抗激烈,因此彻底消灭除回人以外的各族,并不是什么难事,世事变迁,西北早不是党项人称雄的年代了。

    四川云南不同,少数民族太多,地形复杂,朝廷一直采取笼络当地人的国策,对少数民族首领封赏官位,任其自治。燕王要是敢大肆杀戮的话,非得激化当地民族矛盾,被群起而攻,纯粹是自讨苦吃。

    栽在此上头的武将文官多了,每当有少民叛乱,朝廷派出的军队刚刚出城,半路就会被人伏击,因此而死的武将不计其数。而且每隔几年,就会发生那么一次,列如贵州黑苗,广西壮族,朝廷向来深感头疼。

    接下来几日,由这几位牵头,无数弹劾奏疏雪片般飞往乾清宫,把首辅刘吉的过往翻个底掉,大有不杀此人不足以平息民怨的架势。

    言官无罪,是以监察院和六部给事中都有恃无恐,加上弘治皇帝又是有名的仁义之君,登基以来还从未因言降罪过。

    乾清宫,朱祐樘愤怒的一派御书案,骂道:“成天都是骂人的奏折,这朝野风气太差,做事就要挨骂,不做事反而没人骂,岂有此理。你看看,今日竟然有人拿水患说事,骂朕以工代赈实乃小人之心,气死朕了”

    朱祐桓脸色唰的阴沉下来,各地灾荒频繁,无所事事的灾民遍布大江南北,毕竟自愿离开家乡的是少数。与其放任灾民坐吃山空,不如鼓励百姓兴修水利,靠双手去和老天斗,而兴修水利耗时久,做事养活一家人,以工代赈实乃一举多得的善策。

    皇兄做皇帝仅仅两年,干旱,地震,洪水,台风,蝗灾,瘟疫,几乎所有灾害都遇上了,和崇祯末年相比不逞多让。但就是这两年,户部一年钱粮赋税,竟然连年高升,返还土地自不必说,这兴修水利是个人都知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以工代赈使得数百万灾民有事可做,不必干养着消耗钱粮,而耗费的土木石块等物,又能间接养活多少行业?

    朱祐桓随手拿起奏疏,看了一眼,落款没有署名,笑道:“匿名的就算了,皇兄不必较真。”

    朱祐樘脸色阴沉,摇头道:“早在做太子时,朕就反感此种事,继位以来,一直忍着他们。现今是可忍孰不可忍,刘吉成天哭丧着脸,他最近办事勤勉,得借此安稳一下。”

    朱祐桓转过身去,召唤侯在殿门外的首辅大人,刘吉精神一振,忙疾步而来。

    朱祐桓说道:“这种事您刘大人乃是行家里手,你看着办吧,反正皇兄会为你撑腰。”

    送走斗志昂扬的刘大人,忽然朱祐桓发现皇帝的脸色又变了,黑着脸看着一本奏疏,气的浑身哆嗦。

    朱祐桓心里一惊,走过去伸手接过来一瞧,首先低头看了下落款,写着监察御史姜錧叩首。再一看,好家伙,是弹劾南京留守太监蒋琮的,蒋琮他很熟悉,乃是服侍皇兄成人的公公,为人很老实本分,是派往南京看管皇宫的老人。

    上面赫然列举出十大罪状,见之令人触目惊心,朱祐桓悄悄看了下皇兄的脸色,黑的吓人,不怪帝王暴怒,连最为放心的太监,离开身边仅仅一年,即变得如此祸国殃民,是个人都会难受失望的一塌糊涂。

    朱祐桓觉得不对,低声道:“去年我在金陵,那些官吏没几个好东西,蒋琮却本本分分,为人低调,这里面有古怪。”

    朱祐樘忍着一肚子气,挥手道:“那你念,要是真的,你也难辞其咎”

    第248章与邻为善

    “其罪一,以内官侵占官职佑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笑道:“什么意思,陛下给解释一下?”

    朱佑樘黑着脸,气道:“不学无术,那是说宦官干涉言官言论。”

    “哦,哦,就是捞过界了,你说你蒋太监,没事干涉人家监察干部的分内事干啥?没事找事。”

    见皇兄额头冒起一丝黑线,朱佑桓忙笑眯眯的又念道:“其罪二,妒害大臣,妄论都御使秦紘。呦,秦紘都搅进来了?这事我知道,不就是蒋琮为了太皇太后说了几句话嘛应该的,应该的。”

    朱佑樘没好气的道:“秦紘被你私自带到嘉峪关,朕和太皇太后解释过了,就当变相发配,让他戴罪立功。”

    “是佑桓眼见皇兄罕见的发怒,没打算惹他,自己斩了太皇太后的亲家,一直躲着呢秦紘正一心忙着筹备建造嘉峪关,督建吐鲁番的新城和哈密的各处要塞,吃得好,睡得好,区区口舌之争,不争也罢。

    接着念道:“其罪三,怒河闸官失迎候,欲罢之。就是在下面耍官威吧?这该骂,一个太监你得瑟什么?”

    “其罪四,受民词不由通政,皇兄,这个,何解?”

    朱佑桓气的笑了出来,解释道:“是说他私自接受百姓状纸,不和当地官府打招呼。”

    朱佑桓立时想起来了,蒋琮接的是嘉兴吴家的状子,后来因此事而罢撤南京六部,吴家小姐到处告状,就没一个衙门想管,还不如一个公公仗义。

    摇摇头,到底此种事不能鼓励,朱佑桓又念道:“五,分遣腹心,侵渔国课。六,擅自收用罢闲都事。七,按季收班匠工银。八,妄奏主事周崎罪,欺罔朝廷;九,官僚仵意,辄肆中伤;十,保举罢斥内臣,窃天子权柄。”

    说实话,如果这些弹劾属实,别说斩首了,就是凌迟都是轻的。可惜这姜御史犯了最大一个错误,就是没有列举出如山铁证,典型的言官老毛病,说话不讲证据。

    被朱佑桓这么一搅合,朱佑樘回过味来,这十大罪状太过虚无缥缈,你下面倒是拿出实据来呀,来配合你的奏疏,这分明是属于造谣中伤。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蒋琮定是做了不法之事,老六,你马上彻查此事。”朱佑樘幽幽的吩咐。

    太皇太后家的那档子事又被牵扯出来,不开哪壶提哪壶,朱佑桓老老实实微微躬身,回道:“臣弟领旨。”

    出了乾清宫,朱佑桓在宫里直接翻身上马,出了午门汇合一干侍卫,直奔锦衣卫衙门而去。

    急命南京锦衣卫就此事明察暗访,三日之内上呈详细汇报,朱佑桓又收到刘吉的书信,等看到知府刘概和四位言官已经投靠二哥的时候,暗骂一声兄长糊涂,搅进这官场浑水里,作为宗室纯属自寻死路。

    眯着眼睛寻思半天,朱佑桓清楚瞒不过皇兄,此事可大可小,不能怠慢,又亲自跑了一趟乾清宫,为二哥求情。

    夜晚,当朱佑桓一脸疲惫的返回府上,隐约听见乐人奏乐,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来旺牵着马,说道:“是二爷款待客人,闹了好半天了。”

    朱佑桓停下脚步,吩咐道:“大家都赶紧用饭,歇息,来旺你随我过去。”

    来旺答应一声,把缰绳递给下人,陪着朱佑桓朝东府大门走去,很快来到街口,就见门首搭照山彩棚,不单单有两院乐人,还有教坊司的杂耍和舞狮子。

    天色昏暗,无人瞧见他过来,朱佑桓脱下蟒袍,递给来旺,自己混入看热闹的百姓中间,面无表情。

    很快八位蓝旗清道官吏带着官差开路,两顶官轿缓缓而来,后面打着双檐伞,几十位长随下人跟在后头。

    两边鼓乐吹打,一位中年人说道:“娘的,我成天瞅见王爷回府,都没这般气派,这是什么官,如此威风?”

    一位卖混沌的老人笑道:“看这架势,除了堂堂御史和给事中,谁还会如此大胆?现今唯有这些言官无人敢得罪,圣上和王爷都得让着三分呢。”

    百姓纷纷咋舌,中年人说道:“好久不曾看见大臣招摇,自从陛下登基,权贵,宦官,大臣,宗室都比以往收敛多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百姓们都含笑点头,老人感慨的道:“有王爷住在这,再没有官吏泼皮敢来伸手要钱,西府那边的贵人都和和气气,从不短了小老儿的银钱,还动辄怜惜老儿不容易,赏钱不断,这燕王侠义心肠,好人啊”

    此话一说,百姓们立时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说起燕王府的众多琐事,原来朱佑桓对内放松,对外却是严厉无情,但凡有家人欺负百姓之事,责罚起来绝不容情,即使是老祖宗亲自求情都无用。

    周围百姓背靠王府,老弱病残都会受到照顾,衣食无忧。家里多有在府上寻到营生的,就算过来做下人,签的不是卖身契,而是雇请文书,月钱丰厚不说,再也没了性命之忧,附近人家有孩子的,都可免费送入朱家学堂读书,是以人人感念燕王府的恩德,都自觉维护燕王的名声。

    人群中的朱佑桓心里受用,没什么比百姓夸赞更使人贴慰了,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来旺遮挡着脸,与有荣焉的笑道:“现如今六爷的名声甚好,人人都称您为六贤王呢。”

    “六贤王?呵呵”朱佑桓为之失笑,轻声道:“你和来贵都是自小跟着我的,你们俩现在一个是内管家,一个是外管家,有权有势,又成了亲。我不希望你们出现什么闪失,哪怕是亲戚仗着你们的身份为非作歹。到时候,这么多年的感情,说不得也顾不上了。”

    来旺太清楚六爷的为人,缺钱或要为自己亲戚办什么事,大可直接开口,就算是徇私情,六爷多半都会同意。怕就怕背着他胡作非为,一旦被发现,那可就万事皆休。

    “小的记住了。”来旺心中警觉,暗中提醒自己莫要得意忘形,隐隐又有些奇怪,低声问道:“难道是来贵犯事了?”

    朱佑桓轻轻点点头,说道:“他老婆私下里收了外地官员五千两银子,为了一桩案子,五千两好大的胆子。”

    来旺惊讶的张大了嘴,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心说坏了,要是那案件涉及到人命,来贵两口子敢仗着王府身份包庇犯人的话,任是谁都救不了。

    朱佑桓察觉出来旺浑身哆嗦,笑道:“没那么严重,是为了一门亲事而已。一家官宦家的公子看上了人家的小姐,那小姐是订了亲的,定亲的男方不同意,被公子带人给打了,险些伤了人命。为此官宦家通过门路,给来贵媳妇送上五千两银子,想托她想办法压制当地官府,逼男方退了亲。来旺媳妇倒也不糊涂,告诉了来贵,来贵唬的连夜跑来求我,此事下不为例。”

    来旺松了口气,好奇的道:“那六爷怎么处置此事的?”

    朱佑桓笑道:“简单,那银子充公,我派人去见小姐,问她到底中意谁,人家说要从一而终。最后公子被当众暴打一顿,由咱家出面,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他俩的对话,渐渐放开声音,被周围人听个清楚,闹得众人纷纷赞叹,都说那小姐深明大义,男方乃是有福之人。

    朱佑桓含笑点头,他并未说出来,其实此事就发生在郊外,当时就被锦衣卫察觉,并马上出手救人,要不然男方早已一命呜呼,消息送来的快,他又迅速派人知会小姐,幸亏及时,正准备悬梁自尽的姑娘没死成,不然纵使来贵夫妻坦白一切,他也断不会饶了他们。

    没有锦衣卫的插手,男方身死,小姐身死,公子家吃上官司破财消灾,三家最终都落得个人财两失,来贵夫妻却不动声色的渔翁得利,坐享五千两白银。有了开始,日后就会胆子越来越大,背着他大肆收取好处,多少主人就是这么被下人连累的丢官罢职,家破人亡?

    通过此事,来贵夫妻已经被撵去辽东了,朱佑桓借此来敲打来旺,警告他莫要乱贪财。又派出锦衣卫去了山东,秘密调查几位丫头的家里人。

    此刻对面越发热闹,轿子里走出两位官员,都身穿大红朝服,乌纱皂履,鹤顶红带,从人还手执两把大扇,好不官威凛凛。

    朱佑林一身王族蟒袍,头戴冠带的迎出来,正当准备要请贵客进府的时候,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草民给殿下磕头了。”

    轰的一下,好似平地里炸响一颗春雷,街坊邻居和百姓纷纷望过去,朱佑桓时常四处溜达,周围百姓就没有不认得他的,一见背手而站的俊逸青年,立时双膝下跪。

    朱佑桓看了眼首先认出他来的中年人,朗声道:“有什么可跪的,又不是没见过本王?都起来,今个出门可没带钱。”

    “谢王爷”

    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百姓们对此会心一笑,纷纷起身,大家伙对燕王不陌生,每当傍晚时分,王爷总是搬个小凳子,毫无顾忌的坐在巷子里和大家吃着茶,大摆龙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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