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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千浔被女官引着，在林婉馨旁边的案几后坐下。而林婉馨的目光，就像淬毒的钩子一样，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而那些夫人小姐在水千浔坐下后，顿时开始了低低的议论声，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水千浔听清楚。
“听说在天湖别院，和太子殿下同进同出……”
“熙王殿下失踪的这些日子，那岂不是又同熙王殿下朝夕相处？”
“谁知道是真是假，天宗的弟子，怎会如此孟浪……”
“孟浪？只怕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
水千浔淡淡一笑，这些女人除了像只蚊子似的嗡嗡乱叫，还能做什么，她从案几上拈起一颗樱桃，慢慢吃起来。
那些夫人小姐见水千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浑然没有表现出她们想象中的窘迫、恼怒、羞愧等表情，不由得泄了几分气，目光却更加不善。
“樱桃味道不错。”水千浔咂咂嘴，旁若无人的点评了下，又侧头瞥了眼旁边的林婉馨，见她眼底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怨毒之意。
“黄牡丹，水千浔，天宗女弟子……”林婉馨盯着水千浔，低低说道，似是自言自语，但是却又恰恰能让水千浔听到。
这许多天来，林婉馨几乎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里煎熬，此时见到水千浔，她几乎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她当初在船上昏迷后，受到那些护院的侮辱，随后又在赶往御景园的路上，因为惊马的缘故，受伤毁容。她被皇甫仙蕙的人送回相府后，很快清醒过来，当时身边只有母亲林夫人，所有丫鬟嬷嬷都被打发出了院子。
原来林夫人看到女儿脖颈上的痕迹时，立刻察觉不对，林夫人是何等人物，立刻把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亲手解了林婉馨的衣服察看，一看之下，林夫人的心就像坠入了冰窖。
等林婉馨醒来以后，林夫人立刻细细询问，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立刻招来心腹嬷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刚才看到林婉馨脖子痕迹的丫鬟嬷嬷即刻找了个理由处死。
林婉馨这个时候，已经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看到血肉模糊的额头，那一瞬间她几乎晕了过去，把铜镜狠狠摔碎以后，她又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碎的东西都砸碎，这才伏在林夫人怀里失声痛哭。
林夫人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延请名医为林婉馨医治脸上的伤。同时，她即刻安排船上的护院乘船出天煌城，前往卫楚国采购为小姐治伤的药物。
很快，林府上下，甚至天煌城里，都知道了林四小姐因为惊马的缘故，马车撞毁导致脸上身体多处受伤。
没过几天，传来消息，那艘奉命去卫楚国购买药物的船只，在路上被水匪劫杀，满船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至此，所有可能暴露林婉馨失身一事的隐患，都被林夫人一一斩灭。
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的林婉馨，开始和林夫人细细斟酌当时船上发生的事情，自然而然认定，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必定和黄桃花和黄牡丹这对奇怪的姐妹有关系。
那日等到天煌城北门打开以后，林府的船进入天煌城，郑管事才发现船舱里的那姐妹没了踪影。他找遍船上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当时包扎好了手上伤口，正满心欢喜等着姐妹花的林闻涛，得知两姐妹失踪一事，当即就把郑管事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不死心的相府二公子，还动用了不少力量，暗中寻找这两个人让他念念不忘的姐妹花。
林夫人和林婉馨仔细问过郑管事后，也在不动声色的注意着林闻涛的查找结果。
这段时日，也不少林婉馨的闺中密友前探望她，都被林夫人以林婉馨身体不适为由挡回。
心高气傲的林婉馨，既不想看到昔日密友的怜悯目光，也不想看到那些表面安慰下的幸灾乐祸，她如今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报仇。
她容貌已毁，即使没人知道她失身一事，她也不可能再嫁入皇家。她素来心高气傲，经此一事后，满腹怨毒，发誓要找到黄桃花和黄牡丹那对姐妹，把自己身上的遭遇十倍施加在这对姐妹身上。
林婉馨虽然在府中闭门不出，可是却留意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她直觉那对姐妹身份必定有问题，再联系到那日紧闭的城门，仓促举办的洗尘宴，顿时更觉其中有蹊跷。
所以不管是御景园洗尘宴上，真假天宗女弟子的事情，还是后来熙王皇甫意和天宗女弟子失踪，太子皇甫恣入住玉澈宫等事，林婉馨都细细了解了一番。
不得不说，林婉馨对情势的敏锐远远朝过林闻涛，她竟然抽丝剥茧的把那对姐妹花和太子与熙王之间的争斗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林婉馨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黄桃花就是太子殿下。她只是直觉认为，那对姐妹多半是太子殿下的人。
这个时候，林夫人几乎暗中动用了相府所有的地下力量，也没有找到那对姐妹的任何蛛丝马迹。本已经绝望的林婉馨，却在昨天夜里，收到宫里传出的消息，让她参加迎接庆典。
皇后的命令，林夫人和林婉馨自然不敢推脱，所以自从出事后，从没露过面的林婉馨才会出现在这里。
而当水千浔在高台上现身的瞬间，林婉馨就认出了她。天知道林婉馨当时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控制住冲过去揪住水千浔的冲动。
此时，水千浔就坐在她旁边，她完全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少女，就是船上的黄牡丹！最初的怒火过去后，林婉馨心底立刻浮起重重疑问，同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高台另外一侧的座位。
隔着两层薄纱，看不清楚太子皇甫恣的面容，而她在船上，也只看到了“黄桃花”的一个侧脸，虽然心中有了怀疑，但是林婉馨却还不敢把“黄桃花”和皇甫恣联系到一起。
水千浔看到林婉馨怨毒中带着猜疑的目光，又看到她把视线投向对面皇甫恣的方向，心里更是肯定，林婉馨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必定是皇后安排她到这里，看来是皇后有了什么安排。
可是，林婉馨就算要指证她什么，也是无凭无据，而且水千浔相信，林婉馨是绝对不会把在船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林婉馨的下场绝对比她凄惨十倍。
毁了容也还罢了，但是失了身若被人知道，林四小姐以后也就只能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
水千浔想到这里，朝林婉馨勾唇一笑：“林四小姐身上的伤都好了？”
林婉馨身体一颤，眼中怨毒之意更深，水千浔没有问她脸上的伤，只问她身上的伤，听在旁人耳里，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林婉馨却知道，水千浔话里其实是暗指她在船上被护院羞辱受伤一事。
这下子，林婉馨更加肯定，水千浔是害她落得这样下场的罪魁祸首，而且水千浔在这个时候，还对她语带威胁。
“马车受惊，没有在御景园见到水姑娘，还真是婉馨的一大憾事。”林婉馨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这句话。
她早就猜测，当日赶去御景园的路上，马车失事，必定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有意为之，定是为了阻止她去参加洗尘宴。
此时她自然已经明白，她林婉馨若是出现在御景园，就会认出水千浔，那么天宗真假女弟子一事，只怕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洗尘宴上，若是相府四小姐说了什么话，必定是会被重视的。
“现在见到本姑娘，林四小姐定是死而无憾了。”水千浔笑吟吟地说。
林婉馨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就可以想像她现在的心情。
水千浔笑的更加愉悦了。
自作孽不可活，当初在船上，林婉馨既然要用那种手段对待她，如今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只可惜有些人，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水千浔和林婉馨无声暗战的时候，男宾席次上也是暗潮涌动。
当礼官领着太子皇甫恣和熙王皇甫意走进来时，已经到场的一众世子公子早已经起身恭迎。
林闻涛就站在其中。他是相府嫡生的二公子，这次宫里为天宗女弟子举办的迎接庆典虽然仓促了些，可是都城里面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子嫡女都被要求到场，美其名曰，青年才俊间彼此多亲近。
林闻涛在隔着薄纱，看到那天宗女弟子的背影时，就觉得有几分熟悉，正在疑惑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可是等到太子和熙王进来时，林闻涛目光一落到太子脸上，险些要昏过去。
那日在船上，他虽然只见到“黄桃花”姑娘的侧脸，可是那雪玉般的肌肤，剔羽般的长睫，浅粉色的唇，让他霎时失魂落魄，本以为从此左拥右抱，快活似神仙。
谁知道郑管事回府以后，就哭丧着脸告诉他，说是黄桃花和黄牡丹姐妹失踪，他当时连杀郑管事的心都有了。
事后，他利用自己相府公子的身份，几乎暗中把天煌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黄桃花”姐妹俩，他连肠子都毁青了，早知道就该把那两姐妹带在身边。
他看到太子殿下时，“桃花姑娘”险些破口而出。可是下一个瞬间，对上皇甫恣清冷的眸光，他竟然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那什么桃花姑娘，竟然是太子殿下！
而在这一瞬间，林闻涛脑中电光一闪，立刻想到刚才站在台上的天宗女弟子，就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黄牡丹！
林闻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他呆呆傻坐，见太子皇甫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端坐在案几后，眸光淡淡，隔着薄纱，凝视着天际，清冷凛然，席中诸人竟然都屛住了气息。
他慢慢回过神来，不敢多看，垂下眸子，心里却忍不住想到，难怪朝中暗中称太子为祸水皇子，长成这般模样，不是祸水又是什么？
林闻涛虽然是个纨绔，但是却并不是傻瓜，他那样的出身和生活环境，自然了解朝堂上的局势，太子殿下那个时候本应该在天湖别院养病才对，可是为什么却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金线河里，还是那般狼狈。
再联想到那两日天煌城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容世绩将军的儿子莫名被熙王所杀，天煌城守卫森严，紧闭的北城门、仓促的洗尘宴等等，林闻涛越来越心惊，只觉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
太子殿下和熙王殿下暗中斗法，而他林闻涛只怕已经不知不觉夹杂在其中，并且被太子殿下利用，轻易玩弄他于股掌之中。
一时间，林闻涛心里满是畏惧，可是却又偏偏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想到自己竟然也能为太子殿下出上一份力，竟莫名的有一点点窃喜。
他垂着眸子，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下皇甫恣的侧影，心里百味陈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外面内侍尖利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不管是男宾席还是女宾席，不管众人心里如何暗潮涌动，在这一瞬间，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起身恭迎帝后。
高台另外一侧的地面早已经清空，天子銮驾缓缓行来，数百身穿金甲的御林军护住銮驾，两旁的百姓早已经跪拜在地。
皇帝和皇后从銮驾里面走出，并肩而行，缓缓步上高台……
－－－－－－题外话－－－－－－
下雪了，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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