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行星霍普 > 第九章 重回海茵

??诺亚浑浑噩噩地睡了很长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转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充满了药味的帐篷里,浑身上下都被绷带包得像粽子一样,显然是受到了正规的医疗处理。诺亚从床上坐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脖颈,发现除了鞭伤还有些轻微的刺痛之外,大问题已经没有了,于是掀开被子下地走了两圈,舒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结果,这个场景把刚刚进入帐篷的一名军医给吓坏了,他赶忙瞪大眼睛嚷嚷了起来:

    “你……你怎么下地了?!快给我回床上躺着去!你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吗?!”

    “是吗?但是我感觉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啊,我睡了多久了?”诺亚一边问一边做起了伸展运动,仿佛他根本没有受过伤一般。

    军医惊诧地看着他:“你这样做……不疼吗?伤口不会裂开吗?”

    “疼倒是有一点,但我想应该不要紧。”诺亚随和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军医走上前来揭开诺亚胳膊上的绷带,诺亚身上的伤口果然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了,只有一道道粉色的疤痕仍然清晰可见,“阿塔斯啊……这是多么可怕的自愈能力啊!你知道你全身上下有多少处伤口吗?就算是用了我特别调制的生命灵素强效增长剂一般也要一周才能勉强下地……但没想到……没想到只过了三天!你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三天,睡了这么久了吗?”诺亚知道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比常人强很多,此时倒也不以为怪,比起自己的身体,他更加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海茵镇的情况……怎么样了?”

    军医闻言神色黯淡了下来,他示意诺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叹了口气说道:“虽说上级严令禁止任何人将海茵镇发生的事传播出去,但有人特别关照过我,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让我将部分情报告诉你。所以呢,我会尽我所能的满足你的好奇心,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向你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在圣科洛斯帝国统卫军没有向外界公布海茵镇事件的详情之前,请不要在任何公共场所谈起海茵镇的事,这主要是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将海茵镇的惨剧拿来蛊惑人心,制造恐慌。”

    “我明白,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军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那么……从何说起呢?”

    “除我之外……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吗?”这是诺亚最关心的问题,但同时也是他最不愿意知道答案的问题。

    “全镇976口人外加10名外镇来的访客只活了你一个,剩下的所有人全都……”

    虽说这个结果是诺亚意料之中的,但他还是差点晕了过去,他赶忙用手扶着额头缓了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就算连领主大人贝拉小姐也没能幸免吗?”诺亚有气无力地继续问道。

    “贝拉小姐当天晚上就离开了,没有留在镇里,所以她是安然无恙的。”

    诺亚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又问道:“查出原因了吗?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昨天的天气还有点热啊……”

    “尚且说不清楚。”军医摇头说道,“目前只检测到海茵镇内曾出现了大量水系灵素粒子的裂变反应。我们认为正是这个反应带来了可怕的寒流,造成了海茵镇现在的状况。而且,据我们现在所观测到的数据来看,那可不是一次简单的灵素粒子裂变,因为海茵镇直到今天还处于一个气温奇低的环境之中,普通的裂变是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的。”

    “灵素粒子的……裂变反应……”诺亚怔怔地重复着这个概念,“这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会是……人为的吗?”

    “这个……”军医显得有些犹豫,他思索了一阵后回答道:“我们暂时也不大清楚,只能做出一些不负责任的猜测;但是,不可否认,像这种程度的粒子裂变,单纯以人类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人类无法做到的……难道寒流是自然形成的吗?”诺亚感到十分费解。

    “不排除这种可能,大自然的确是非常神秘的。”军医模棱两可地说道,“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是灵兽干得好事。”

    “灵兽?有能够制造出如此可怕寒流的灵兽存在吗?”

    “普通的灵兽当然做不到了,”军医的脸上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但那些传说中的上古灵兽……就不好说了。”

    “上古灵兽……那种东西真的存在?”诺亚半信半疑问道。

    “它们曾在历史上活跃过一段时间,但是世界恢复和平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我相信它们仍旧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虽然诺亚并不相信上古灵兽一说,但他也赞同以人力是无法将整个小镇冰冻住的。这时,诺亚突然想起了希夫讲的那个故事,赶忙问道:“你们了解圣花诅咒的故事吗?海茵镇这次灾难跟周边刚刚长出来的圣花有什么联系吗?”

    军医显得有些讶异,他显然没有想到诺亚会知道圣花诅咒的事,但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圣花诅咒是我们一直在查的一个案子,具体的详情请恕我无可奉告,但你要问圣花是否跟这次的灾难有关……我只能说也许,可能,大概。我们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一个推测而已。”

    听到这话,诺亚叹了口气,“所以说,整个事件实际上还是一个谜吗?”

    “很抱歉……”军医歉疚地说道,“请原谅我们的无能。”

    诺亚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那现在镇里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我能……去看看他们的遗体吗?”

    “这个……”诺亚提出的要求令军医十分为难,“我们的人已经将遗体集中了起来,存放遗体的区域也被封锁了。虽然我很想带你去看,但……请恕我无能为力……”

    诺亚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考虑了良久后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那我想回家看看,这可以吗?”

    “只要在我的陪同下就没有问题,”军医点头说道,“只不过一切都还在冰冻的状态下,如果你想要取用什么物品的话,我们需要带上两个负责解冻的人员。”

    诺亚默默点了点头。

    诺亚穿戴好军医给他提供的厚军装,跟在军医身后走出了帐篷。前来处理海茵镇灾难的相关人员将营地扎在了距海茵数公里远的树林里。军医找来两个穿着诺亚熟悉的蓝白色军装,背着筒状器械的士兵,让他们跟在诺亚后面,然后带头向海茵镇走去。越接近海茵镇,周围的气温就越低,渐渐地,林中出现了被冻住的树木,花草,地上也有了积雪,而且越深入越厚实。诺亚步履蹒跚地在雪中前进,透过林木间隙看着越来越近的小镇——它早已变成了一座冰城,一座悄无声息的死镇。

    小镇门口有许多穿着棕色军装的士兵在巡逻,他们看到诺亚一行四人进镇,立刻将他们拦了下来。军医见状,赶忙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向他们展示了一下,他们才让开道路让四人通过。不知为什么,诺亚总觉得那些巡逻兵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友善,后来他发现原因不在他个人身上,而在他所穿的这套蓝白色军装上。虽然好奇,诺亚并没有多问,毕竟这不关他的事。

    诺亚再一次踏上了外街的石板,周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看来果如军医所说,遗体全都被人搬到了其他什么地方。这对诺亚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他再次看到了那些遗体的话,不知能否承受得起。当四人来到凯德公寓门口的时候,景象已经跟当日有所不同,诺大的街道上只有一辆篷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诺亚看着那天雪莉和米莉站过的地方,二人临死前的表情再度浮上心头,令他心中一痛;但同时他也察觉到二人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具体为什么倒是说不上来。诺亚没有放过这个忽然出现的灵感,将那天看到的场景仔细回想了一遍,那个场景就像是被诺亚印在了心中一般,清晰地出现在了诺亚的脑海里——几乎可以完全还原记忆是诺亚的另一项“特技”,讽刺的是……他没有太多记忆可以还原。

    当时,雪莉和米莉站在街边的一棵树下,都已经冻成了冰尸;霍尔温站在她们前方大约十米处的街道上,矮着身子不知在做什么。如果诺亚不是看到了他那身熟悉的衣服,可能还不会注意到他。如今再把这个奇怪的场景回想一遍,诺亚发现有两个值得怀疑的地方:第一,以霍尔温当时的背影来看,他似乎是跪在地上的,整个人都显得比平常小了一号,不知是什么原因;第二,如果冰暴突然来袭,大家发现双脚被冻在了地上的时候,米莉应该会胆怯地躲在雪莉的怀里,雪莉也会紧紧搂着她才是,但现实中的母女俩却做了完全不同的事——米莉不畏严寒地站在前方使劲向外伸着胳膊,雪莉在背后紧紧抓着米莉的肩膀,大有一种阻止她离开自己的架势;除此之外,她们二人的表情并不像其他镇民那样充满了恐惧,相反的,她们似乎对于前方所发生的什么事而感到愤怒。

    想到这里,诺亚心中暗暗一惊,迅速走到米莉和雪莉站过的位置上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她们二人所注视着的,正是霍尔温的背影。

    “帮我把这片地面上的冰融化了,快!”诺亚指着霍尔温站过的地方,冲那两名士兵大声嚷道。

    得到了军医的默许后,士兵们开始使用手上的筒状器械化冰,只见筒前端不断喷出滚烫的蒸汽,不大一会儿就将海茵镇原来的地面显现了出来。

    “这是……血印吗?”

    军医呆呆地看着地面上暗红色的痕迹,经验告诉他那绝对不是陈年旧渍。

    诺亚蹲下身子在地面上嗅了嗅,可以确定它就是人类的鲜血。而且在化冰之前,诺亚发现霍尔温周围有两处积雪的分布跟其他地方略有不同,仿佛那里本来有什么东西,后来被人取走了似得。一想到这里,诺亚立刻又回想了一遍当时霍尔温的背影——他身边的地面上似乎有与他服色相同的物体。

    “只有尸体会被转移……所以地上的那两块东西……”诺亚喃喃地说道,“难道是……霍尔温的胳膊吗?”

    诺亚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米莉和雪莉在临死前是愤怒的表情而不是恐惧,恐怕在寒冰封城之前,霍尔温就被不知什么人砍去了双臂!

    这种推测令诺亚颤抖了起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四下里观察,想象着凶手可能站过的位置。但可惜的是,他当天并没有看到霍尔温的表情,很难确定当时所发生的事,他只能顺着霍尔温的面向朝前看去——那里除了菲丽丝的篷车之外什么都没有。诺亚若有所思地走到篷车前,发现车门已经被人强行拆下了,诺亚知道一定是军队的人干的,至于原因……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

    诺亚尽力控制着心中的伤悲,钻进篷车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想到又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几乎跳了起来——根据车厢内的地板,坐垫以及靠垫上平整的冰冻情况来看,诺亚相信在冰暴来临之前,车内没有任何人站立,或坐在座位上;因为如果有人的话,一定会在分离尸体和坐垫的时候产生冰雪分布的不均!所以说……整个车厢在事发当时应该是空的!

    诺亚快速跳下车,紧张地走到军医面前说道:“你有死亡人员名单吗?让我看一看!”

    军医一愣,说道:“我身上没有,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你知道要查找死者的全名吗?”

    诺亚快速地点了点头。

    “好,稍等一下。”军医说罢,抬起手在手腕上一个表状的通讯器上点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是尼恩,帮我转文森特。”

    “好嘞。”一个活泼的声音回答道。

    过了片刻,文森特沙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怎么了,尼恩?”

    “你帮我在死者名单上查几个名字,”军医从诺亚手中接过一个单子,照着上面念道:“菲丽丝·瓦博尼尔;布拉德·伊欧;雪莉·杜夫塔;米莉·杜夫塔;霍尔温·拉塔尼斯。”

    “让我记录一下啊……好,等我查一查……”

    接下来是安静又冗长的等待时间,诺亚一句话也没有说,闭着双眼等待着文森特的答案。

    “OK,查好了。是这样的,除了‘布拉德·伊欧’没有在我们的死者名单内之外,剩下的四个人都被发现死在了镇内,死因跟其他人一样,都是被活活冻死的。另外,‘布拉德·伊欧’在海茵镇的户籍上也没有记录,所以看起来他并不是海茵本地的镇民。”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一般将诺亚打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菲丽丝没在车里遇难,却在其他什么地方遇难了,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眼就成了泡影,令诺亚痛苦无比,只有布拉德尚未被确认死亡这一点多少算是给了诺亚一丝安慰。不过,布拉德在海茵镇没有户籍的事给诺亚带来了诸多困惑,整个事件越发扑朔迷离了。

    “怎么样,还需要查别的什么吗?”文森特耐心地问道。

    军医用询问的眼神瞅了眼诺亚,后者微微摇了摇头。

    “就这些,谢了,文森特。”

    “不客气。”

    通信终止了。

    确认了菲丽丝亡故的噩耗,诺亚站在篷车旁默默地发起了呆,他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和孤独,令军医三人不禁同情起他来。过了好大一会儿,诺亚幽幽地发出一声悲叹,独自来到凯德公寓门口推开宅院大门——一看到眼前这片熟悉的景象,诺亚的眼圈登时红了。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他和布拉德挽着胳膊在庭园中央的老树下跳舞;

    多少次,雪莉喝高了之后举着酒瓶绕着树追他,非要灌他酒;

    多少次,他将米莉扛在肩膀上,从院子的东头跑到西头,再从西头跑到东头,就是为了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多少次,霍尔温靠在那把破烂的凉椅上,穿着那件洗了无数遍,已经烂了好几个洞的背心,口沫横飞地讲述自己年轻时的英雄事迹;

    又有多少次,大家一起躺在房顶上,一边观赏星空一边听菲丽丝唱那些关于星星的歌,菲丽丝的声音是那么清澈,甜美,如同天籁……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不复存在了,宅院虽说还是那个宅院,但只剩下了诺亚孤伶伶一个人。霎那间,对于昔日的诺亚来说略显无聊的生活一下变得珍贵无比,诺亚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大部分的寿命,去换回那个平淡,但充满了温暖的日子。

    那天下午,诺亚在每个人的房间里都待了一段时间,默默回想着跟房间主人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日子。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伙伴们的遗物,想要将他们永远记在心里;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这两年发生的点点滴滴早已深深地烙入了诺亚的记忆之中。

    当诺亚最后从菲丽丝的房间中走出来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再迷惑。他来到庭院门口,面对着整个庭园说道:

    “大家,我是诺亚。你们应该……能听见的吧?”

    诺亚说着,缓缓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啊,没能在最后的时刻保护大家,没能跟着大家一起同生共死……我……是不是又没用又狡猾呢?”

    此时,一阵风刮过,枝头上的积雪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响声。

    “你们是……没有办法说话的吧?”诺亚怔怔地凝视着掉在地上的雪块,“没关系,就听我说吧,好吗?”

    又一阵风呼呼的回答了诺亚。

    “我啊,是来跟你们……道别的。”诺亚的眼中闪动着坚定又凄凉的神色,“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我决定要走了,就算是你们也不能再挽留我。所以,有一些话……我现在必须要说……”

    诺亚将整个身子都伏了下去,在地上磕了一记响头。

    “谢谢大家带给了我两年的幸福生活!谢谢大家在任何时候都陪伴在我的身边……一直以来,受到大家诸多方面的照顾,实在是……太感谢了!”

    滚烫的泪水从诺亚眼中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到地上,将坚冰都化开了少许;他强忍着心中不断涌出的哀伤,努力将声线控制在正常的范围内:

    “雪莉姐!以后我自己的……内裤和袜子,一定会……按时去洗的!所以你在那边,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好吗?”

    “霍尔温老爷子!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佣兵吧!我相信你肯定是的!如果来世还有机会的话……你给我……给我好好地讲讲……你的事迹……我保证会……认真去听的!”

    “米莉!是诺亚哥哥不好!没能履行跟你的约定!明明拉了钩的……”

    说到这里,诺亚已经泣不成声,他无法接受那根粉嫩的小指头的主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果我们……来世还能再见……哥哥一定会……给你抓好多……好多的灵兽……好吗……”

    听到这里,军医和那两名士兵都感到鼻子酸酸的,他们非常想要安慰诺亚一番,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菲丽丝……”

    诺亚深深地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胸中的忧伤,“谢谢你,菲丽丝……是你给了我现在的一切,你对我不仅有情,更有我一生也难以偿还的恩。你放心吧,瓦博尼尔老先生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把他当成自己父亲一样去孝敬的!你就……安心地……”

    诺亚已经无法再把话说下去了,他使劲咬着嘴唇,将头死死地顶在地面上,任由泪水奔腾在脸颊上,任由胸中的悲痛像海啸一般四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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