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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晴阳正好，漏过窗格子丝丝洒在廊下，形成深深浅浅的影子，远远看去宛如披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一个缥色小袄的小丫头步履小心的沿着连廊走来，她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的鸟笼，鸟笼外面还罩着一层靛蓝的罩子。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八九岁，头上只梳着简单的发纠儿，上面各绑着两条鹅黄的丝带，别的一点也无，简单又素净。
她的小脸儿绷紧，动作极其认真小心，眼中的谨慎之色倒是不似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所有。
“百灵姑娘，又带蛋黄儿出来逛园子。”有廊下经过的丫鬟笑着朝她招手，口中问道。
“锦姐姐。”百灵停下步子，微微朝着经过的丫鬟欠了欠身。她抿了抿嘴，近些日子她被抬举成大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府里众人虽素来都和善，但再遇上了难免比之前亲热。她感念着主子们的恩，一向最是稳重妥帖，未曾因此就轻狂起来。
走至连廊尽头，又过了一间雅阁，方到了后面的小花园。园子比春日里少了些生机绿意，不过倒是多了几分南方少有的疏朗与大气。冬日空气里带着几分凉意，让人呼吸间胸腔内都带着舒爽透彻。百灵将鸟笼挂在一支斜过来的枝桠上，掀开布罩，凑近了过去唤道，“蛋黄，醒醒。”
“咕。”鸟笼子里一团嫩黄的小毛球，仔细一看原是一只毛球大小的幼鸟。它缩着脖子，听见声响眨了眨眼，复又缩回去，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懒洋洋的。她看了一会，见这小家伙继续缩着打盹，想要伸手敲了敲，想想又罢了。
正犹豫间，便听见几声人声从花园另一头传过来。
“姨娘，小心脚底下。”草染扶着一个皮肤白皙的美妇人缓缓走着，她齐溜溜的刘海微微垂在额前，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她嘟嘟嘴儿，“姨娘，我娘说这怀着孕的夫人就得多走动。”
因花园北面有面假山遮住视线，也没看见这边有人。那妇人腰腹隆起，葱黄的缎子袄勾勒出她的身形，虽怀着身子，倒是十分窈窕纤细。她单手扶着腰，蹙着的纤眉平添了几分愁绪，她有些犹豫，“府里正忙，咱们略逛逛便回吧。”
“姨娘说哪里的话，不过是逛逛罢了，不说是姨娘，便是奴婢又如何了？况且姨娘正怀着小主子，小主子何等精贵，便是遇见了老夫人也是有理。”草染看了看绿姨娘脸色，嘴上忍不住嘟囔。
听到最后这句，绿素忍不住伸出一只青笋似的玉指朝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一指，“嘴上越发没规矩，谁不知老夫人难得出门，哪里就遇到了。”
“姨娘总是太小心了，看看两位小姐，便是二小姐才将将那么大一点就如何的金尊玉贵，日后小主子出世，老爷定是欢喜得紧。”草染拢了拢绿素的领口，又劝道。她瞥了眼绿姨娘，葱黄的小袄领口白皙蓬松的兔毛趁着她微微圆润起来的脸，愈发显得肤白如玉，双眼莹莹如秋水照人。姨娘这般的品格，便是比夫人也不差几分。草染虽这般想着，也知不能说出来。
绿素闻言嘴角略往上翘了翘，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柔声道，“哥儿，老爷一定会喜欢你的。”
草染看她对着肚子露出几分欢喜，连连凑趣，“姨娘肚子尖尖的，都说是男娃娃，说句不恭敬的，老夫人和老爷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姨娘可是苦尽甘来了。”只是怕夫人又要忧思难眠了，她嘟嘟嘴。
“哟，今日是哪位神仙的好日子，连妹妹竟然都出了门。”绿素看她嘴上越发没个把门的，正待要她噤声，忽然一个娇媚的女声从后面走近，“不是姐姐说嘴，妹妹这肚子可是小了些，可是身子不舒坦？咱们不过都是奴才罢了，只是肚子里可是主子，妹妹万万小心着才是。”
玉蛮扶了扶头上的累丝八宝雀头钗，她纤长地玉指白嫩丰盈、柔弱无骨，在眼光下白的耀眼、透明。她瞥了眼前头的主仆二人，眼神不掩饰地在绿素肚子上停了一会，忽然捂嘴一笑，继续道，“前头为小主子的满月正忙得紧，也只是妹妹能得这片刻的清闲。”
草染感到扶着的绿素身子一僵，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忽然收紧，她不禁抿了抿嘴，往前凑了凑身子不动声色挡在前面。绿素脸色白了几缕，僵硬笑道，“妹妹无用，玉姐姐辛苦了。”
玉蛮的眼神从她的脸上慢慢移到她隆起的腹部，似是漫不经心般的，“老爷正着老夫人准备二小姐满月礼呢，这不姐姐正拿了对牌去库房，妹妹如今娇贵，万万小心，仔细哪个不长眼的磕了碰了。”
她凤眼一挑，娇媚之色又增三分。她身上洋红色的织锦大氅绣细密繁复的蔷薇花，勾绕交缠，在阳光照耀之下，绚丽夺目，金光闪闪，让人极易错眼认成大红。
“姐姐说笑了。”绿素轻扶肚子，端着一张素白无暇的俏脸，樱唇微扯。
玉蛮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了，脸上似笑非笑，“既如此，姐姐先走了。”她窈窕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拐角，这主仆俩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玉姨娘一向性格最是恣意，借着老夫人的宠性子又有些跋扈，谁知她能做出点什么来。望着她渐远地背影，草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绿素有些瘫软地半个身子都倚在草染身上，只觉得背后汗津津的，她有些不舒适地揉了揉腰。
草染忙上手揉着，她见绿素脸色愈发不好，咬着唇急忙问道，“姨娘可是肚子不舒服？”
“无碍。”绿素摇了摇头，手却不自觉得扶上肚子，揉着揉着眉眼渐渐温和下来，心中暗暗念叨，娘的宝贝，你好娘变好。她跟着夫人从贾家过来，不是没见过府里姨娘贵妾有身子互相争宠陷害，自有了身子便夜夜担忧，生怕自己也同那些失了宠又没孩子的妇人一般。夫人还在月子中，她想到府里唯有的两位小姐，想了又想，还望老天保佑，她默默在心中念了几遍大悲咒。
另一边，百灵不知该挪开步子好，还是该继续站着。好在另一边那对主仆很快便离开了，百灵只觉得自己地心快要蹦出来了。她默默将听见的埋在肚子里，只做聋子瞎子，沉默地拎起蛋黄儿。
－－－－－－题外话－－－－－－
这几个月在准备大考试，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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