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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贾敏正长发披肩坐在梳妆镜前面，赭青服侍她梳发，一边打理着长发，一边从镜子里看了看贾敏，方笑道，“夫人今日看着倒是气色好了许多。”
贾敏闻言，玉手对着菱花镜摸摸双颊，面色粉润柔光，眉目如画，“想是昨夜睡的好了。”
芷蓝听了偷偷和赭青递了眼色，捂嘴偷偷一笑。“不知夫人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不过在家里，也不出门，就梳堕马髻吧。”
芷蓝捧过来一件杏子青的衣裳过来，抖开来给她看，“夫人，今日穿这件？”
贾敏略转身，妙目微微一扫，只见是件杏子青缎底的马褂，琵琶襟，绣满平针藤萝花，藤萝花精致却不打眼，悄无声息的从胸前蔓延至衣襟，配了一件豆绿的及地百褶裙，在家倒也随意舒适，因而点点头。
赭青梳好发髻，从妆匣里取了一枝白玉彩蝶穿花的步摇，给贾敏插在一边，钗尾的珠串正好垂下来停在耳上，又选了一个单只蝴蝶的银钗簪在发顶，扶着菱花镜给贾敏打量。
贾敏往镜子里略打量，方满意点头，芷蓝赶忙跪下给贾敏换上一双软底宝蓝双鱼戏珠的绣鞋，绣样精致齐整，一颗拇指大的珍珠缀在鞋面当中。
方穿好，釉彩在门口扣了扣，带着几个小丫鬟右手拎着是食盒走进来，釉彩左手拿着一条象牙色毛巾，将盘碟一一摆在桌子上。小丫鬟们方躬身福了一礼，悄声退出去。
芷蓝扶贾敏坐在小桌前，贾敏问道，“玉儿可起了？”
“小姐那边刚打发人来说陪夫人一块用早膳，奴婢去看看？”赭青才掀开帘栊，就见黛玉从廊下婷婷袅袅走过来，便笑道，“夫人正说着呢，可巧就来了。”
黛玉扶着赭青的手跨过门槛，方对着贾敏一礼，抿嘴一笑，“母亲早，母亲今日气色看起来甚好。”
“奴婢也这么觉着。”芷蓝听了，在旁边俏皮一笑。
“爹爹呢？”黛玉挨着贾敏坐下，平日都是林如海陪着贾敏用早膳，今日却是不在，便问道。
“今日有公差一早便走了。”贾敏摸摸黛玉白嫩的小脸，触手柔滑温热，又见她穿着一件珍珠红的缎子夹袄，方放下心来。
釉彩给黛玉上了一碗碧梗粥，又给贾敏成了一碗白米鸡丝粥，配了几个精致清爽的小菜。两人方用了，贾敏今日倒是用了一碗，黛玉并丫鬟们看着心里欢喜。赭青一边服侍贾敏漱口，一边点点头，“夫人今儿倒是用得好，奴婢们也放心。”
旁边芷蓝拿着袖子掩口，也眯眯眼，“可不是，若是夫人天天如此，奴婢可要好好谢谢菩萨。”
贾敏美目流光一转，微嗔，“偏你们多事。”
黛玉也在歪在贾敏肩上悄悄翘起嘴角，两颗黑眼珠咕噜噜的十分俏皮。
釉彩忙领着小丫鬟收拾了桌子盘盘盏盏，微笑着退了出去。
饭后不宜久坐，黛玉便扶着贾敏在屋内走动，贾敏拍拍黛玉的手，朱唇微启，“玉儿，昨儿赖大家的你也看见了，你觉得如何？”
赭青闻言，忙使了个眼色，带着芷蓝退下去。
黛玉略疑惑的抬头看着贾敏，见她停下步子明眸一动不动的望过来，“不知母亲指什么？”
“玉儿，你自小聪慧，你外祖母家的事情母亲不想瞒你。”贾敏轻叹一口气，远山似得黛眉蹙起。
“母亲请说，玉儿省得。”黛玉微一螓首，脖颈微露出一点肌肤，晶莹剔透的宛如无暇美玉。
“我与你提过，你外祖母家是金陵荣国府上，早年你外祖父去世，如今是你大舅舅袭了爵，你二舅舅在工部任员外郎，除了你两个舅舅，你外祖母便只有我一个女儿了。”
黛玉见贾敏皓齿噙着朱唇，峨眉蜿蜒，眉心仿佛有无限愁绪萦绕，“玉儿记得。”
“当年我本不愿，只是你外祖母府里一心送我入宫小选，未曾想只被派到贤妃娘娘宫里做了女官。”想起往事，贾敏荑手纤纤扶着额，眼神怅惘，“你爹爹金殿上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亲自赐了婚。初成婚那时你爹爹不过是个探花，未曾有官职，你外祖母家多年也不曾来信。”
“后来你爹爹被圣上封了巡盐御史，我与你爹爹到了扬州之后，这才有了来往。”说到这儿，贾敏略停顿下来，轻柔地抚摸着黛玉的头发。
黛玉本就聪慧，林如海平日便是处理公务也不曾避开，自然不同于一般闺中小女儿的见识，也不会问为何不往来，后来又为何有了往来。微微一想，心中便大概知晓了缘故，略安慰的蹭了蹭贾敏的手。
贾敏微微一笑，面目微柔，绽开浅浅的梨涡，“我与你爹爹成婚这么多年方有了你一个宝贝，彼时刚有了你，我与你爹爹极为欢喜，便往金陵送了信儿。没多久便来了回信并一些药材，信里说是你二舅妈生了贵子，要修园子办宴席诸多用处，问你爹爹支银子。”
黛玉心下一顿，还有这样的事儿。
“到底是你外祖母家开口，你父亲和我到底积了五千两送过去。再后来你快足七个月，大夫诊脉说是个女儿，那边又来了人，一同带来的还有两个美貌丫鬟，只说是服侍你爹爹。”贾敏嘴边苦笑。
黛玉并非无知小儿，听了这话，却也一惊，又复一叹。
“所谓长者赐，不可辞。”
“我那时身子不好，你爹爹每日便陪我去后花园走动，谁知凉亭台阶上竟有细碎的圆珠子，多亏是你爹爹扶住，到底慌乱间还是摔着了。”贾敏心疼的看着黛玉面薄腰纤的身子，身子微颤，“想是那时你在胎里受了伤，一生下来便瘦的跟猫一样。”
“母亲，玉儿如今都好了。”黛玉小心的握着贾敏颤抖的手。
“后来，你爹爹查明竟然和你祖母送来的一个丫鬟有关系，到底是你外祖母送来的，你爹爹一气之下便将她打发买了出去。”贾敏眼睛水光点点，紧紧抓着黛玉的手，仿佛怕失去一般，“我……是母亲对不住你。”
“母亲，不是你的过错。”黛玉忙握着她的手，小心地扶到榻上。
“自那以后，你外祖母那里便没了往来。”贾敏斜倚在靠枕上，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面上惨白。
黛玉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小心的靠着她，“母亲，别伤心，你还有爹爹，还有我，还有弟弟。”
贾敏微睁开眼，眼中波光粼粼，涎玉沫珠，温柔的抚摸着肚子，“玉儿，你总有一天要去你外祖母家，不要管母亲的话，只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那毕竟是你外祖母家。”
黛玉柳目中流光溢彩，郑重的对贾敏应道，“玉儿省的，母亲放心。”
“好玉儿，母亲的好女儿。”贾敏欣慰一笑，见她这几日脸颊上略养出了肉，粉雕玉琢，更显可爱，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
“母亲，你怎么也和爹爹一样。”黛玉虽嘴上嗔怪着，到底没躲开，只两眼水汪汪的看着贾敏，小嘴一嘟。
贾敏方噗嗤一笑，又在捏过的地方轻轻揉了揉，掩口道，“都是被你爹爹带坏了。”
黛玉略装着委屈的看着贾敏，心想你和爹爹明明都一样好吗，哪有谁带坏了谁。
“好啦，母亲给你揉揉。”贾敏半搂着黛玉入怀，母女俩脸颊挨着脸颊，俱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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