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莫负当年 > 89第八十七章 战事未起,离娘忆昔

?    离娘自经历过秋麒琰之事后,似乎终于唤醒了她遗忘已久的母性。看到寒月在她怀里哭泣,她仿佛回到了当初,韶月宫还在,那些姐妹们还在的时候。

    离娘侧倚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托着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还记得韶月宫里与寒月差不多大小的,有五个孩子。除了寒月,那些孩子都是韶月宫里的姐妹从外面抱回来的,被爹娘扔掉的孩子。那些姐妹便将这些孩子,认作亲子,悉心抚养。还记得那时,她们这些做娘亲的在河边洗衣裳,便将六个小小的,还不会走路的小孩子放在河边长廊,挨个儿靠墙立好。做娘的在河边热热闹闹的一边洗衣裳,一边说说姐妹间的知心话,孩子们也靠着墙,互相拉拉小手,你瞪瞪我,我看看你的,新奇的很。

    要是时间立的久了,这些孩子们便不耐烦了,周围这片景色已经看腻了,娘亲怎么还不来看我?于是,最开始的一个孩子,便咂咂嘴,哇的一声哭出来,剩下的不管想哭不想哭的,看见有孩子哭了,也开始跟着哭起来。当娘的便赶紧上前,抱起自己的宝贝,轻声细语的哄哄,抱在怀里亲亲,孩子们便在娘亲的怀里,又哈哈笑起来。

    抑或者孩子们立的久了,还没无聊的哭起来,其中一个大约是嫌直直立着不好玩,便开始左右晃晃,扑通一下便倒向一边去了。剩下的孩子们也一个挨一个,像小萝卜似的,扑通扑通全倒了。娘亲们便赶忙上前,抱起自家的小萝卜,摸摸小手拍拍小腿,直怕伤到哪里。小孩子们反倒是眨着眼睛,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离娘想着当初,不禁轻笑出声。那时年轻的娘亲们,都最喜欢她的寒月,乖巧又可爱,像个白玉的娃娃。孩子们,也很喜欢她的寒月,总争着想拉拉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的手,可是,小小的寒月却骄傲的很,别的小宝贝想要拉她,总被她躲开,还要噤噤小鼻子。奇怪的却是,那个让离娘现在无比讨厌的秋麒瑄,小时候也在韶月宫,最开始也曾与那些孩子们待在一处过。寒月每每见了她,却总会笑眯眯的招招小手,拉拉那个异常乖巧的“小哥哥”。人心都是肉长的,与韶月宫人朝夕相处了近十年,十年的岁月,总是在人心里,留下了许多的印记。

    离娘轻叹一口气,那时寒月还不满一岁,怕是早不记得了。可是,她记得。但,曾经的那些姐妹,那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早已被她亲手下毒害死了。

    这两日,大概是她心境终究发生了改变,褪去了狠辣,总会从梦里惊醒。往日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梦里变得狰狞扭曲。在一片血红中,那些往日的姐妹,一个个口鼻流着黑血,不甘的哭着,质问她,究竟为何,要置她们于死地!

    离娘捏捏眉头,苦笑一下,终究,是回不了头了。如今,她只能一步步向前走,前面是火海刀山,后面是悬崖峭壁,全无退路,也全无出路!

    寒月来到离娘门外,侍女见寒月来了,便要行礼,寒月摆摆手,要她们不要出声。

    推门进来,离娘正背对寒月坐着。寒月刚要开口唤她,便见离娘转身看着她,微微一笑,“月儿来了啊。”

    寒月走上前,从旁边拿了一件外衫帮离娘披上,在她身边坐下,“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离娘看看寒月,对她微微一笑,“月儿不也没有休息吗?”拍拍寒月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轻轻问,“月儿这会儿过来,是想同娘说什么呢?”

    寒月靠着娘亲的肩头,秋麒琰之事,着实让她受惊不小,但却因祸得福,重新得到了母亲的关怀。她虽然分外珍惜这难得的母爱,但她知道,离娘这次与瀚海开战,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她不希望自己的娘亲,重新变得那么的冷酷无情。

    犹豫再三,寒月终是说出了口。“娘,无论是粮草还是兵马,我们都与瀚海相差太多。这次这一战,我们怕是……”

    离娘点点头,忽然一笑,“终于肯把心里话跟娘说了,月儿,娘很高兴,你能这么做。”看向寒月,离娘笑笑,“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现在我们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离娘微微低头想了想,开口对寒月说,“如今,娘不妨把之前那些打算全告诉你。其实,娘很早便同裴世勋有联系了。就在我帮着,帮着沐月夫人生下孩子后,我便知道了裴世勋的打算,并与他暗中取得了联系,与他联手,布下了这个局。”寒月大惊,看着离娘,“这个局,娘亲,您竟然筹划了二十年!”

    离娘微微苦笑,低头叹道,“是啊,二十年,已经二十年了。我这大半辈子,都花在了这些算计上。”看向寒月,离娘继续说,“我原先也奇怪,若是裴世勋只是为了太子打算,他完全不必这么麻烦。只要隆庆帝一死,太子便是皇帝,他只要害死隆庆帝一人便可。但是,其实,裴世勋与我一样,谋的,都是这瀚海的天下。”寒月猛然一颤,“难道,裴世勋,裴世勋是想,自己当皇帝?”

    离娘点点头,“不错。这些年,裴世勋一直在养精蓄锐,裴家本来就是北方的名门大族,势力很大,我当年从韶月宫诈死之后,便去了北方,之后便到了这仙骨岛。这些年,裴世勋给了我许多的钱粮,让我招兵买马。我将这些钱,买了许多的孤儿,将他们用烈药喂着,教他们武功,令他们誓死效忠我。之后,再让这孤儿,不断的从各地招买劳役和兵勇,又用芙蓉膏控制了许多原本就无异高强的江湖中人。月儿,你不知道,我这仙骨岛,并不是一块漂在海面上的岛,而像是海中的一座高山,山顶是我们所在的陆地,而其实这下面,却更加广阔。”离娘轻笑一下,“月儿,你绝对猜不透,在这仙骨岛下的地宫里,娘藏了多少兵马。”

    寒月不解的看着离娘,微微皱眉,摇摇头,“我绝想不到,娘亲竟然早有准备了。”

    离娘看向窗外,苦笑着,“这么多年,我就是在做着这一件事情。”忽然转过头,离娘看向寒月,“娘亲离开你整整十年。我原本想着,日子久了,便会不想你,可是,终究是当了娘,怎么可能不思念自己的亲生骨肉呢。所以,今天,娘才要告诉你这些。”看向寒月,离娘的神情变的凝重。

    “仙骨岛下,共有十万人,其中对我绝对忠诚的死士有五千人,江湖好手,有三万人,剩下的,便是招募过来的兵勇。”离娘没有让寒月说话,自己继续说道,“我这十万人,还有散布东部沿海的近五万人,便是裴世勋手里最后的底牌。原本裴世勋打算,制造天下大乱的局面,先将其他皇子杀掉,再将秋麒瑄逼反,然后杀掉隆庆帝,再让秋麒琰和秋麒瑄自相残杀,之后杀掉秋麒琰再嫁祸给秋麒瑄,他便可以率领这十多万人,和各地的官兵一起,剿灭秋麒瑄。他便是这最后的赢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那瀚海的皇帝。”

    寒月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离娘看看她,继续说,“但这些年,隆庆帝将秋麒瑄护的滴水不漏,既没有让她锋芒过盛,又暗地为她培养了不少势力,让裴世勋无从下手。原本这次他让秋麒琰来,便是要让他做出成功令我海纳降服的举动,给他赢得威信,得以与秋麒瑄相抗衡。但是现在,我废了秋麒琰,他要是回去,隆庆帝必然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秋麒琰是隆庆帝手里最重要的棋子,我如此一来,便乱了他裴世勋的计划。若是隆庆帝再将秋麒瑄立为太子,便彻底绝了裴世勋,想要名正言顺当皇帝的打算。”

    寒月此时,只觉得无比混乱。她绝想不到,裴世勋,竟然做的是这样的打算!可是,离娘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要告诉她呢?看着离娘,寒月苦笑一下,“娘亲,那您为何要废了秋麒琰,为何又告诉我这些呢?”

    离娘看着她,幽幽叹一口气。“这么多年,娘亲累了。那天秋麒琰迷昏了你,我冲了进去,看见你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生死未知的样子,我真的吓坏了。我忽然就记起了,刚刚生了你,我把浑身湿漉漉的你抱在怀里,那么小,那么软,就那么靠在我的怀里,那么全身心的信任我,依靠我。”离娘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我忽然就累了。这些年,这些无边无尽的算计,与你相比,全然都无所谓了。而我,身为一个母亲,竟差点为了那些无谓的事情,失去我唯一的骨肉。”

    寒月轻唤一声,“娘”,紧紧抱着离娘。

    “孩子,”离娘轻轻抚着寒月的头,“我曾经讨厌你,总想远离你,觉得你是我那段耻辱的象征。可是,你又何其无辜。看着你受了委屈,我才终于明白,你是的骨肉,是娘一个人的宝贝。娘累了,这回,娘不想再去整日思索着如何害人了。可是,娘已经没有退路了。”

    寒月抱着离娘,抬起头,看着她,“不,娘亲,并不是无路可走了。眼下,还有一条路!”

    麒瑄一行,快马加鞭,总算回到了龙庭。

    见到了隆庆帝,麒瑄大吃一惊,瞬间,就红了眼眶。隆庆帝远比她想象中,憔悴了许多。

    见到麒瑄,隆庆帝抬起枯瘦的手臂,笑着招呼她过来。“瑄儿,爹之前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麒瑄看着隆庆帝,哽咽的轻唤,“爹”。

    隆庆帝拍拍她,“瑄儿你坐好,爹有事要同你讲。”待麒瑄在隆庆帝身边坐好,他便开口说道,“瑄儿,海纳已经派人将那个不成器的太子送回来了,就在路上,明日便可到达。”

    麒瑄点点头,“父皇,身体要紧,切莫伤了身子。”

    隆庆帝叹一口气,“他这个太子,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麒瑄开口问道,“父皇,当初提议让太子去海纳的,是何人?”

    隆庆帝摆摆手,“是裴世勋提议的。”

    麒瑄点点头,“不瞒父皇,其实这次南方的瘟疫,经查证,确实与海纳有关,但是……”隆庆帝开口,“瑄儿,尽管直言便是。”

    麒瑄继续说,“父皇,其实,瘟疫之毒确实与四哥,脱不了干系,为了确保瘟疫能够流行开来,四哥更用芙蓉膏,控制了不少江南的官员,但是,”麒瑄神情变的恨恨,“四哥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和裴世勋,是以德妃娘娘和三姐的性命相要挟的!原本,他们还要四哥毒死我,四哥,四哥,”麒瑄忍不住哽咽起来,“四哥为了救我,自己喝下了毒酒。”

    隆庆帝大惊,“竟是,竟是这样!”忽然喷出一口血,想到儿子惨死,禁不住老泪纵横。

    麒瑄赶忙扶起隆庆帝,“父皇!”

    隆庆帝擦擦眼泪,忽然苦笑连连,“原来竟是这样!他们早就与海纳勾结好了,设计了这一步棋!生生,生生让朕的儿子互相残杀!”看向麒瑄,隆庆帝又不禁落下泪来,“琏儿,琏儿,唉!”

    麒瑄扶着隆庆帝渐渐平复下来,隆庆帝忽然看向麒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瑄儿!既然海纳本来就与裴世勋勾结在一起,为何这次太子去海纳,竟然落荒而归?海纳又为何突然翻脸,与我瀚海公开决裂?”隆庆帝细细思考着,“如果他们本就是一伙儿,那么海纳应该会降服与太子,给他制造声望,为何两方会突然翻脸呢?难道说,”隆庆帝忽然看向麒瑄,麒瑄点点头,“不错,父皇,儿臣也正是这么想的。太子在海纳定是发生了什么,惹怒了那海纳女皇。若是真如那海纳女皇所说,太子意欲欺侮寒……欺侮海纳皇太女,我们可以与海纳坐下来和谈,或许,瀚海就可不必与海纳打那一仗了!”

    隆庆帝点点头,忽然定定看着麒瑄,“瑄儿,虽然海纳严锁了消息,但是朕知道,那海纳皇太女,便是你那赵王正妃,对吧?”

    麒瑄低下头,“是的。”

    隆庆帝拍拍麒瑄,“瑄儿,朕没想到,千挑万选,到头来,竟然还是伤了你。”

    麒瑄摇摇头,“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于我,我对她早已死心了。”

    隆庆帝却笑着摇摇头,“瑄儿,别太为难自己,有时候,真动了感情,又岂是一时三刻,能忘掉的呢。”忽然又拍拍麒瑄的手,隆庆帝看向她,“瑄儿,还有一事朕要先告诉你,太子之位,这回,朕要交给你了。”

    第二日,海纳的使者便带着秋麒琰,站在了乾政殿上。

    当麒瑄看到立在最后面的那名白衣少年,忽然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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