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当发现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异后,我的父亲做了一个决定,他尽了一个农民最大的能力,把我送进了相国寺,为此,他付出了倾家荡产的代价。
多年之后我回到他身边,问他:“值得吗?”
他说不值得,但我是他的儿子,所以他必须这么做。
我记得当时我被这几个字所触动。他尽了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回报给他。
因此对于日后佛祖对我的遗弃,我当作是一种惩罚。
※※※※※
我来到相国寺的门口,一大班和尚出来接我,我当时不知道为何要搞那么大的排场,事后我知道了,那是他们接纳新伙伴的方式。
在这个乱世中,寺庙的确是个容身的好去处,对于每个主动放弃生活的人,它随时敞开着大门。
一天后,我第二次站在这个门口,是为了送我的父亲,我望着他逐渐远去略显苍老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了我能生存下去,他放弃了进出生活的这张门票,也许,我从此便再也见不着他了。
那年,我8岁。
那天,我第一次经历了分离的痛苦,我的感觉是,残酷……
二
不管是8岁也好,80岁也好,我始终以我的方式默默生存着。我试图用我的一生来解释一个问题: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佛祖却阻难于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不要答案才能更好的活着吧。
换做别人,已经去诵经打坐了,但我却不能,我就是我,我不能和别人一样,我不能毁在这个乱世的手中。穷苦人的呐喊时时撕咬着我稚嫩的心,我知道,那也有我父亲的声音。
人民的生活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这一切,源于无休的战争。活着,只是为了争斗吗?不!为了我父亲,我不能认同。他善良,纯朴,可他却被无情的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我佛慈悲,可他又慈悲在何处呢?
难道说,让我们这些和尚有饭吃便是慈悲?枫叶总会红的,但麦子却不会老熟,那些终日工作在庄稼地的汉子怎么办?
放弃?不管?那又何谓慈悲,何谓为怀?
生平第一次,我为佛产生了怀疑,那是需要勇气的。
去关心劳苦大众的疾苦,那是皇帝做的事,我并不高尚,我本着自私的目的:只不过,想让我父亲的生活好起来。
那年,我16岁。
那年,我还只是个小沙弥。
而那天,我觉得我突然长大了,但我却不明白,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三
一天,我问师傅,什么是空。他说能放弃一切的人才能到达空的境界。我问谁能到达这个境界,他吗?他笑笑,说他达不到,他还说,其实谁也达不到,因为谁也无法放弃一切。
佛祖可以到达吗?那他为什么还为无人给他上香而耿耿与怀。师傅说佛祖无处不在,他活在人们的心中,但为什么还会有战争?佛祖不是法力无边吗?佛祖不是普渡众生吗?
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怪人,我不去扫地,不去担水,却偏偏喜欢问一些谁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于是没人肯做我的朋友,我很孤独。
终于有一天,我向着天喊出了我的想法:“我要去寻找生命的真义!”而回应我的,则是掠过晴天的霹雳。
遥远的天界。
玉帝睁开了眼睛,他冷笑到:“是了,是了,我需要一个甘愿为真理献身的人,而他自己站了出来。”
※※※※※
我命中注定要走上孤独的寻找真理的道路,平坦而笔直,但却没有尽头。
我走的那天大雨滂沱,只有师傅一人来送我,当时他摸着我的头,慈祥的说:“真理就在你的心中,它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能不能找到它,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我怀疑过佛祖,却从未怀疑过师傅,他活生生的站在我的身旁,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在我心中,他和父亲一样重要。
于是我使劲点了点头,抹了一把雨水,也抹了一把泪水,毅然转过头,向远方走去。
路,就在脚下。
而云和山的彼端,是否有我梦想中的国度?
那年我18岁。
那天,我踏上了寻找真理的旅途……
四
很多年以后,我陆续碰上了一群人。准确的说,他们不是人,而是一群想成为人但却永远也变不成人的妖。
作为交换,他们拥有我所未能拥有的通天法力。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能和一群妖怪成为朋友。后来我明白了,我们都很孤独,我们都很需要友情,我们都很执着,我们都想找到自己心中所谓的真理。
我始终坚持认为,如果没有他们,真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儿时的梦想。
在这之后的很多年以后,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那时,我感受到了孤独的无边魔力。
在许多人眼中,西游是为了寻找真理,普渡终生。
但我明白,那只是西游的一个美丽的借口,我们经历爱情与友情的洗礼,为的是,寻找心中的一片安宁,和那遥不可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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