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匪和贼娃子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一个杀人放火不择手段,一个只是以小偷小摸为生。但是北莽原就这么大,经常两厢相遇,却从未发生过冲突,尤其是座山虎的探马头目扭嘴徐大海和贼娃子肖仁杰经常互相关照,互通消息,也做过好多事情,无形中他们成了道上的朋友。那次救徐小胖，肖仁杰就是找的徐大海从中说的话。最近听说肖仁杰在张陈村吃了苦头情况究竟怎么样徐大海不太清楚，好长时间不见肖仁杰露面他还真为这个道上朋友操心。那小子会不会死了？没想到今儿肖仁杰穿着这么气派。多日来的担心也就放下了。他把牛眼一瞪，斥责那两个贼人：“他妈个头，把眼睛都长到后脑勺上去了，险些儿把朋友弄翻了！还不快把酒肉端上来，给肖老弟压惊！”
酒肉重新摆好，二人推杯换盏。
几杯水酒下肚，徐大海脸色发红，心里却翻腾着刚才发生的事。一个堂堂座山虎的探马头目，竟然栽在一个贼娃子的手里，真是丢尽了脸，威风扫地。他想捞回一点面子，杀杀这贼娃子的威风。可这贼娃子肖仁杰脑子里环环多,还不好对付。他用手抓抓脑袋想用一个绝招制服肖仁杰。于是有意揭肖仁杰的短处，开口道：“肖老弟，亏先人咧，听人说你是个狗熊，勾引人家老婆让打了个半死。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有这回事没有？”
肖仁杰的脸刷一下红到脖根。凭他的性子本不想低这个头。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事是他今生的一个短处,要是把这话在道上传开来,他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可是他又无法反驳，他想当土匪正在用人之际。如果不承认显得他心不诚,怕人家不实心给他办事。于是把心一横:干脆承认了吧。他放下筷子，把头微微低下：“徐大哥，这事你也知道了。咳，真窝囊，再甭提了！”
徐大海立马占了上风，大吹大擂起来：“你称二两棉花去纺(访)一纺(访)，咱老徐想搞那个女人，谁敢放个屁！”他脸露喜色，“要是我弄过的女人生的娃排成队都能有几丈长,哪个村里都有咱相好的。”其实说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吹牛还是在骗别人,于是他像大哥哥一样又安慰肖仁杰道，“有老哥给你撑腰，你看上那个女人说一声，老哥给你把她弄来，看谁敢放个屁。”
既然徐大海把话说开了,正好给肖仁杰一个说话的机会.他说:“咳，说句实话，我在图家沟实在呆不下去了，想找老哥帮忙，找个落脚吃饭的地方！”肖仁杰说的话意思很明白，他想当土匪。
这下轮到徐大海为难了,他只想到肖仁杰找他帮忙报仇,没想到肖仁杰想入伙。他一边用手挠头一边把歪嘴一列,笑着说:“说实话，今年风紧粮短，老大发下话再不招兄纳弟。快一年了，没招一个人入寨。”
肖仁杰知道徐大海的脾气，专拣好听的说：“谁不知道你是座山虎眼前的红人，他谁的面子不给能不给你的面子。”
几句奉承话说得徐大海心里跟吃了糖葫芦似的。但是他确实做不了主：“老弟言重了，咱小喽罗一个，能有多大的面子。”
肖仁杰知道徐大海有个相好的花销大,经常手头缺钱，托他办事不破费一点是不行的。于是从怀里掏出几个银元，放到扭嘴儿老徐的手上，笑着说：“兄弟吃饭的事全凭你了，拿上喝杯茶水。”
“这咋好意思，咱俩是朋友，老哥只是跑跑腿。”徐大海收了钱，脸上有了笑模样，“行不行，我为你走一回。说不定老大一高兴，或许事能办成，这就看你的运气了。你就在这儿等信儿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扭嘴儿老徐出了餐馆。西北风迎面刮过来，跟刀子一般使他喘不过气来。他把羊皮袄裹紧，头朝前伸着，大步流星地走在冰天雪地的北莽原上。
从韩家湾向东是一片低洼地带，在高原上形成一道槽形。这里古时候是一条小河。小河干枯后，沿河床两边住了不少人家。离韩家湾三里路，小河的南岸有一个村庄，名叫马家寨。寨子分为东壕和西壕。两壕之间是一片十亩地大小的土丘，土丘上建着一座青砖红瓦的深宅大院，四角修着炮楼，朱红大门，蒸馍似的泡钉子鼓鼓地像铜铃似的。门前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青面獠牙。两个小喽罗怀中抱着长枪在站岗。天寒地冻，他们冻得直跺脚。这便是座山虎马青山的老巢马家寨。
徐大海从西壕挂满白雪的槐树林中钻出来，上了土丘。这里地势突出，无遮无掩，风更大了，寒气直渗肺腑。到了家门前，他心里很踏实,低着头，眯着眼，避开强烈雪光的刺激，闷着脑袋只顾朝前赶路。
“干啥的，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要开枪了！”
随着喊话声，传来枪栓的哗啦响声。徐大海吓了一跳，心里话：“龟儿子还来真个儿的。”他抬头朝前看，面前白雪皑皑，银缎一般，刺得双眼直流泪。他把眼泪擦干，再使劲朝前看。原来两个小喽罗正端着长枪向他瞄准。他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驴日的眼睛叫鸡啄瞎了，连老子也不认得了！”
站岗的小喽罗也被雪光刺得眼花，看不仔细，模糊中发现有人影晃动便端枪喝问。这时听出声音是徐大海，不由得双腿发抖。在马家寨里，徐大海的地位仅次于杀人魔王独眼龙。只要他在座山虎面前说一句话，他二人的脑袋便可搬家。二人胆战心惊地赶忙迎上前去。
“徐爷回来了。小的有眼无珠，没看清是爷回大寨来了。”
扭嘴儿老徐倚老卖老的骂道：“该死的东西，要不是老子今儿心里高兴，非崩了你两个不可。”
“徐爷息怒，都怪小的不长记性。您老千万别往心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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