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火焰玫瑰 > 第十章

?    她在黑暗中飞速地坠落。他骇住了,拼命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她。

    她飘渺的身子仿佛是空气,竟然从他手中漏过!

    他大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穿着黑色长裙的身体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

    她苍白的脸悬浮在空气中,望着他微微一笑。

    他惊异地揉揉眼,她真的在对他微笑。

    只是一瞬间,她明媚的容颜就被黑色的浪吞没。只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

    胸口传来一阵巨痛,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幻儿——!”天焰狂呼一声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头疼如裂,他忍不住呻吟一声,用手捂住后脑。

    “王,您醒了?”天焰缓缓睁开眼,摇曳的火光里,是阿特红肿的眼睛。

    “这……这是哪里?”他打量着四周,惊奇地发现自己在帐篷里,布幔外红红的火光闪耀。

    “刚才王您想……想跳下悬崖,瑞喀斯一时情急把您打晕了。”阿特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悬崖……我想跳下去?”天焰低头沉思,他的头真的好痛,象要炸开一样。

    梦里的情形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他猛地抬起头:“幻儿!我刚才梦到她……她摔到悬崖下去了。”

    阿特忽然痛哭出声,天焰愣住了。

    “这……这不是梦对不对?”他喃喃道。

    飞奔的马蹄,血红的夕阳,天炽狰狞的笑,她在空中坠落的身影!

    一幕幕场景飞快地在他脑中回旋,天焰猛地睁大了双眼:“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她摔下去了!她真的摔下去了是不是?”

    他猛烈地摇动阿特的双肩,直到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

    “是臣的错,臣罪该万死,愿受任何处置!”阿特追悔莫及。

    “不是你的错……”

    阿特诧异地止住哭泣,向天焰望去。

    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握成拳头。他握得那么用力,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的脸在潋滟的火光里若隐若现,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他流露出的那种深深的悲痛却充斥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酸。

    “……错的是我,我该留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什么江山王位,原来竟比不过她轻轻地唤一声我的名字!”

    外面的火堆发出一声木炭的爆裂声,一朵明亮的火花窜出来,瞬间照亮了天焰的脸。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眼角滚落下来,坠落在地上,珍珠一般闪着微弱的光芒。

    过了许久,他才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悲痛:“把瑞喀斯叫进来。”

    瑞喀斯很快走了进来:“王,您有什么吩咐。”

    “调动铃兰城所有的人马在焰湖周围搜寻,一定要找到幻儿。就算她……”泪忽然涌上来哽咽住天焰的喉咙,他再也说不下去。

    “臣决不会令您失望,就算抽干了焰湖的水也一定会找到幻儿姑娘。请王先回宫等候臣的消息。”

    “不,”天焰缓缓站了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找,我再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王,臣……臣……”阿特欲言又止,他实在无颜再提任何要求。

    天焰举步往帐篷外走去,掀起布帘的手忽然停在空中,过了一会,只听他低声道:“一起去吧。”

    “多谢王的恩典!”阿特喜极而泣,急忙跟在天焰身后走了出去。

    无数火把同时点燃的情景真是美丽,希望的光芒在山野中闪烁。

    天焰雪白的披风在夜风里招展,星星点点的火把幻化出的光晕在他周遭环绕。

    一缕亚麻色的头发掠过他的脸颊。他的样子很憔悴,深凹下去的眼睛里却闪着坚定的光。

    幻儿,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回家!

    ***

    原来从高处落下的身体撞击在水面的感觉会这么痛。

    这是海幻儿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

    那一下猛烈的碰撞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她昏厥过去,天焰的呼唤声从耳边消失不见。

    一股灼热的感觉在周身涌动,灵魂仿佛在炼狱的火焰里煎熬。

    是错觉吧,她睁开眼。我死了吗?

    “我会每天都陪着你哦。”

    是一个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女孩子在说话,她不停地回头望着那个漂亮得出奇的男孩子。

    场景旋转,美丽的黑衣女子虚弱无力的脸:“孩子,做个普通人,是母亲最后唯一的心愿。”

    心里象有把火,烧得人烦躁不安,口渴得厉害,身子好象还在不停地坠落。

    童年时天焰漂亮的脸逐渐清晰,她竟然清楚地记起当时发生的一切。

    一片死寂。她坐起来,只是轻轻地一用力,却忽然漂浮了起来!

    啊——!

    海幻儿惊叫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围火红的水流翻腾,牵扯着她纤细的身子。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摆动的幅度,是的,这种感觉只可能是在水里。

    “这里难道是……”

    “这里是焰湖的湖底。”

    “是谁?”她彷徨四顾。

    “闯入焰湖的人,只有死。”

    “为什么?”她大声道,不甘心随便被人宣判自己的命运。

    “因为你,玷污了这纯洁的湖水。”

    “你不也在这湖里么?”她笑了。

    “哼,”这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不屑,“我们和你怎么相同。”

    “人和人虽然地位有不同,但灵魂都是平等的!”海幻儿发脾气了,她讨厌偏见和歧视。

    “对了,”她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你说‘你们’,这里有很多人么?”

    “这里没有人。”

    “那你是什么?”

    “这里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你怎么了?”海幻儿循着声音游去,她发现她竟然能在水里自在地游动和呼吸,这个发现令她欢欣不已。

    “你在哪里?可以出来见我吗?”她焦急地四处寻找,除了火红的湖水,她什么也看不到。

    湖水纯净无暇,她觉得自己象在一块火红的巨大水晶里穿梭。

    “你……”这声音停顿了一下,“不怕我们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们?你们并没有伤害我。”

    “可我们不是人。”

    “我从悬崖上跳下来,已经死了吗?或许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的一员了呢。”

    “不,你还没有死,你的生死要由王后来裁决。”

    “不管怎么样,请出来见见我。”海幻儿大声说。

    她眼前忽然出现一团火红的影子,周身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似乎并没有固定的形状。

    海幻儿高兴极了:“刚才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不错,我是焰湖的精灵。”那团影子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还有我们,都是。”无数影子慢慢显露出来,悬浮在湖水中。

    “原来,是你们让焰湖的水看起来那么红。”

    “我们要带你去见王后。”

    “王后?”海幻儿很惊奇,“非要见她不可吗?我只想回到岸上去,天焰他在等我。”

    “你认识圣王天焰?”影子们忽然全都涌到她身边。

    “对啊,”她甜蜜地笑着,“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你是说,你们是恋人?”影子们似乎很惊奇,叽叽喳喳地询问。

    “嗯。”

    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在做什么?全都聚集在一起!”

    红影刹那间全部散开,似乎对这个声音十分畏惧。

    一道强烈的光忽然在海幻儿眼前亮起,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光渐渐变弱,海幻儿才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的情景令她目瞪口呆。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漂浮在她面前,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

    她雪白的裙在水流中完全展开,仿佛一朵巨大的百合。脸色苍白得吓人,五官却象雕刻出来般精致美丽。

    然而最令海幻儿吃惊的并不只是这些,在从湖水上面透过来的光线里,她竟然能清楚地看出这个白衣女子亚麻色的长发,还有她额头间火焰形的胎记!

    “你……”海幻儿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白衣女子冷冷地打量着她,忽然皱起双眉,眼里闪着凌厉的光芒:“你是黑灵族的人!”

    “什……什么族?”海幻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白衣女子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是黑玫瑰园的花女。”

    “哈哈哈哈,”白衣女子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原来犀陵山脉最副灵性的民族,最终还是甘于做海德忠心的奴仆。”

    海幻儿疑惑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不管你明不明白,”白衣女子忽然恢复了最初的冰冷,“你都得死。”

    她语声虽然冷峻,眼里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都得死!”

    “我不要。”

    白衣女子愣住了,对于坠落到焰湖中的人,她的宣判只有死刑。那些人在成为亡灵之前只会恐惧地颤抖,这个纤巧清秀的女孩子居然敢对她说不。

    “你的眼睛……也是深蓝色的。”海幻儿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眼里浮现出温柔的神色。

    看着她有些痴迷的神情,白衣女子忽然怒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不要死,”海幻儿平静地重复了一次,仍然看着这女子深海般蔚蓝的美丽双眼,“天焰他在等我。”

    “天焰……”白衣女子细细地念道,“天焰……”。

    她眼里忽然有温柔的母性的光。

    “你认识他?”海幻儿奇道。

    白衣女子忽然扭过头去,似乎不想让海幻儿看到她眼中的神情。

    “你认识他对不对?”海幻儿游到她面前,“因为你们……你们是那么象。”

    白衣女人的身躯有些微微地颤抖,她身旁现出无数个涟漪。

    “你为什么会掉下来?”她答非所问。

    “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慢慢地告诉你。”海幻儿柔声道,她已看出这女子心里此刻正受着某种煎熬,情绪起伏不定。

    “跟我来。”白衣女子头也不回地往焰湖深处飘去——她没有任何划水的动作,竟然可以在水中穿梭。

    她雪白的裙在水中飘舞,风姿很美。

    海幻儿跟在她身后游去,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和天焰一定有什么联系,她要去弄个清楚。

    红影们又聚到一起,窃窃地低语,似乎在惊奇它们的王后为什么对这个来自人间的小女孩出奇地温和——别的坠落焰湖的人早已被埋葬在焰湖黑暗冰冷的最深处。

    柔软的水草在身旁飘拂,一些看上去象树枝一样的东西上结着鲜红的累累的果实,圆润可爱。

    穿过一片奇形怪状的礁石群,白衣女子终于停了下来。

    一片光华闪耀,海幻儿惊奇地发现原来这里别有洞天。

    周围全是五彩斑斓的鱼,叫也叫不出名字。一簇花朵般盛开的火红色珊瑚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晶莹剔透,那片光华正是它发出来的。

    “好美哦。”海幻儿喃喃道。

    这一切都太神奇了,这流光溢彩的水底世界在她的脑海里即使连幻想都从未幻想过。

    “说吧。”白衣女子背对着她,轻声说。

    自从听到天焰这个名字,她的神思便有些恍惚,似乎沉湎在某些回忆里。

    连她最初见到海幻儿时的敌意都减轻了许多。

    海幻儿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她漂浮在水流中,仪态圣洁而高贵。然而她纤细的背影看上去却那么孤单脆弱,那么哀伤。

    “我和天焰……”

    海幻儿缓缓叙述着发生的一切,从她认识天焰的第一天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白衣女子描述得那么详细。又或者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温一遍与天焰之间的甜蜜回忆。

    直到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她才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坠落到湖里前,我听见他喊我的声音……”她忽然停住不说,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天焰当时的绝望与悲伤。

    一滴晶莹的泪从眼眶里溢出,珍珠般一闪,立刻湮没在湖水里。

    白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回过身来。

    她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她应该很恨她才对,她是黑灵族的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她胸口回荡。

    她哑然失笑,在这冰冷的湖底待了二十年,最初炽热燃烧着的复仇的火焰似乎也被湖水慢慢冷却。

    她冷漠无情的心现在居然会为仇人的后代融化。

    这个小小的女孩子,有着一双那么干净的眼睛,单纯无暇的心里装满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她至亲的人呵。

    “你说,你们彼此爱得很深,”她苦笑着,“这个孩子,竟然爱上了仇人的后代。”

    “仇人?”海幻儿大吃一惊,“你说我和天焰是仇人?为什么?求求你告诉我。”

    白衣女子忽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叹息,这叹息声是那么悠长,仿佛一直传到焰湖的最深处。

    “我给你看些东西,”她说,“很惨烈,但可以解开你心头的疑问,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海幻儿几乎是扑到她面前。

    白衣女子不再说话,她只是把手朝那个巨大的水晶球挥了挥,嘴里碎碎地念了些什么。

    水晶球原本耀眼的光华忽然慢慢敛去,球体里出现了一些场景。

    海幻儿凑上前去,瞪大了眼睛仔细朝里面看去。

    似乎是战场上两军交战的场面。

    一边的军队身穿白衣,另一边身穿黑衣。

    硝烟四起,尸体堆积如山,鲜血竟然染红了大地。无数人仍在激烈地搏斗,踏着地上的尸体搏斗。利刃过处,肢残臂断,血花飞溅在空中,惨烈而艳丽。

    忽然两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水晶球里,似乎是一男一女,由远到近,容颜渐渐清晰。

    “这……这是……”海幻儿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的脸还有额间的火焰形胎记,竟然和天焰一模一样!他手中挽着的女子怀抱一个婴儿,正是海幻儿面前的人!

    “看下去,一会儿我会告诉你发生的一切。”白衣女子看出了海幻儿眼中的重重疑虑。

    战争仍在继续。

    人命在这里是那么卑贱,无数残破的身体倒下去,被践踏成肉泥。

    海幻儿忽然觉得很想痛哭和呕吐。

    这一切太污秽,太惨烈,她一向纯净如水的心禁不起这样的冲击。

    然而她死死地盯着水晶球,一瞬间也不放过。

    她忽然明白这一切都应该与天焰的身世有关。

    她想起那个云淡风清的夜里天焰对她说过的话,“也许没有人会相信吧,一个现在已经高高在上的圣王会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世。”

    那一刻,他刚强坚毅的面容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让她心疼不已。

    白衣军队似乎处了下风,节节败退。那酷似天焰的男子带着身旁的女人在一群部下的保护下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爬上一座山峰。

    他们竭力地奔跑,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雪白的衣衫沾满了血污。忽然,他们的脚步停住了。

    前面已经没有路,脚下是无尽的深渊。

    这地方好熟悉!海幻儿心里一惊,脸上不禁流露了出来。

    “这地方很熟悉,对不对?”

    海幻儿扭头看着白衣女子,她原本就半透明的脸看上去更加苍白得可怕,一双眼睛正出神地盯着水晶球。

    “二十年了,这场景每天都出现在我眼前。尽管我害怕得颤抖,然而我强迫我自己不许忘记!”她眼里忽然射出仇恨的光,慢慢转移到海幻儿身上。

    水晶球里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忠心的卫士挡在他们身前,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悲壮。

    敌人已经从四周包围过来,为首的是一个黑衣女人。这女人一出现,海幻儿大吃一惊,尽管她是背对着海幻儿,但海幻儿却觉得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她手中拿着一支奇异的手杖,好象是一根粗大的花枝,上面缀满的花朵海幻儿闭着眼睛用鼻子也能闻出来,那是馥郁的黑玫瑰。她似乎有着极高的地位和权利,挥挥手,黑衣军队便向两旁退开。

    她走到那拥抱着的两人面前说了些什么,那酷似天焰的男人忽然勃然大怒,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白衣女子死死拉住他,他忽然俯身下去,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挣脱了她的双手,怒吼着向敌人冲去。

    黑衣女人叹了口气,扭头走开。

    海幻儿终于看到了她的脸,惊讶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她……她……我……”

    那黑衣女子的脸,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她周围的士兵蜂拥而上,把他淹没在人群中。

    白衣女子哭喊着要冲上去,却被侍卫死死拉住。

    人群散开,男子挺拔的身子站得笔直,浑身浴血,早已气绝身亡。

    白衣女子停止了哭喊,眼里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的平静。

    她对着黑衣女人的背影,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说了一些话。然后竟然转身往悬崖下跳了下去!她身后的侍卫也跟随主人纷纷跳下了悬崖。

    奇特的是,他们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湖面上,那原本翡翠般碧绿清澈的湖水忽然变得火焰一样鲜红夺目!

    “焰湖!”海幻儿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

    白衣女子轻挥了一下手,水晶球里的画面倏忽一下消失不见。

    海幻儿回过头来望着她,眼里是无数的疑问。

    “二十年前,黑灵族和雪焰流是犀陵山脉最优秀的种族。”她看也不看海幻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的丈夫,是雪焰流的首领。”说到丈夫,她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柔。

    “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男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成为亚法大陆上的霸主。可是就在他就要铲除最后一个敌人,也就是曼菲斯的惟尊皇帝的时候,竟然遭到了黑灵族的阻拦!

    “黑灵族自古以来就是曼菲斯忠诚的守护者,他们和我们一样有着神奇的力量和睿智的头脑,却甘心做那些平凡人的走狗,真是自甘堕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你怎么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头上呢?”海幻儿有些不服气。

    白衣女子这样说黑灵族,她莫名地不高兴。

    “他们本来就是自甘堕落!”白衣女子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惨烈的往事令她心情激荡,几乎不能自己。

    “那一战真是惨烈。我不得不承认那黑灵族的圣女真是个聪明至极的女人。她替海德四处招揽人心,竟令那些庸人纷纷对我们倒戈相向!这些愚蠢的凡人根本就不会明白,只有我卓越无双的丈夫赤砂才有资格做亚法大陆上的霸主!”

    “你还不明白。”海幻儿轻声说,“还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失败。”

    “你说什么?”白衣女子,雪焰流的王后丹素缓缓回过身来,“你说话的口气,和你那身为黑灵族圣女的母亲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我没说错,”海幻儿抬起头望着丹素的眼睛,“惟尊皇帝比你的丈夫懂得如何尊重生命。”

    “那些卑贱的凡人,死再多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黑灵族,赤砂早就把他们从世上毁灭了。”丹素眼里是轻蔑的冷笑。

    “这就是你们失败的原因!”海幻儿忽然大声道,“从你的眼里,我看到令人厌恶的傲慢与蔑视。一个不懂得尊重生命的种族,有什么资格来统治这生存着无数生灵的大地!”

    “你胡说!”丹素忽然一扫冷漠与高贵的仪态,恶狠狠地扑到海幻儿面前,“你敢侮辱我卓越的丈夫伟大的理想,你难道真的不怕我让你永远埋葬在这冰冷的湖底?”

    海幻儿一动不动,任由丹素纤细苍白的手指穿过她的肩膀。

    有一种彻骨的寒冷在她身体里蔓延,她的牙齿冷得打颤,然而她黑亮的双眸却无所畏惧地盯着丹素的眼睛。

    “要否决已经根深蒂固地生长在心里的东西真是很痛苦的事。刚才你说,那黑衣女人是我的母亲……”她声音忽然变得婉转而低沉,“……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甚至从未听说过她的事情。可是刚才你说黑灵族的坏话,我却那么自然地反驳你。可见这是人的天性吧,卫护自己至亲的人。”

    丹素眼里凌厉的光芒慢慢敛去,海幻儿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悲伤,让她忽然无比思念自己的亲人。

    “可是,我们都犯了错,”海幻儿忽然扬起明媚的笑颜,“我刚才太执着,而你,更是执着了二十年。”

    “执着了二十年?”丹素喃喃地重复,眼里充满了迷茫。

    “其实,想做霸主也好,甘于做平凡人类的守护者也好,最终的结果,都是为了内心里能感觉到真正的快乐。这二十年,你始终活在那一段痛苦的记忆里,却没有时间去想,原来忘怀可以比沉湎更快乐。”

    海幻儿的话突兀地闯进丹素的心,象一个炸雷毫无征兆地响起。

    她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即使不甘愿,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孩子说的一切是对的。

    这感觉真的很痛苦。

    承认了海幻儿的正确,就是把那些一直与她的血肉纠缠在一起的东西连根拔起,包括否决在她心里神圣不可侵犯的丈夫。

    “我们……我们真的错了吗?”丹素忽然把脸埋在手掌中,肩膀微微地耸动。

    她早已哭不出泪水,此刻只是有哭泣的感觉而已。

    “要是我没猜错,你怀里抱的那个婴儿,就是天焰对吧?”

    丹素把手掌放下来,正看到海幻儿微笑的眼睛。

    “没错。你看到我们额间的火焰形胎记,那是雪焰流王族的标志。我在跳进焰湖的一瞬间,终于还是不忍心结束他年幼的生命,用尽最后的力量把他送到湖边。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当然好啊,他现在已经是曼菲斯的圣焰皇帝了。”

    “你说什么?”丹素吃了一惊,“你是说海德把王位传给了他?”

    “没错,”海幻儿巧笑嫣然,“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他难道不知道天焰……”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还是把王位传给了天焰,因为他懂得不执着。”

    海幻儿眨眨漆黑如夜的眼:“这就是我母亲当初愿意帮助他的原因吧。虽然刚才我是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可是说心里话,我还真为她骄傲呢。”

    丹素忽然微笑了,那笑容里有一丝无可奈何,但更多的似乎是种解脱。

    “我心里忽然好轻松。这二十年来,仿佛有一条绳索重重捆绑着我的心。或许是你说的执着吧,我和这些当初陪我一起被淹没的灵魂一直逗留在这里。现在,那条绳索似乎不见了,我的心可以自由地呼吸。原来,我一直渴望能有一个人来为我解开这绳索上的节。孩子,”她慈爱地摸了摸海幻儿在水中舞动的长发,“我终于明白,我的儿子为什么会爱上你,也许我真的可以放心离开。”

    “你要走了?”海幻儿失声道。

    “是你告诉我不要执着。天焰他有了你,我很放心,这世间已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东西。说实话,这冰冷的湖,真是很寂寞,很冷清。”

    “我明白,”海幻儿柔声道,“你终于可以不再束缚你自己,真好。”

    丹素牵起她的手:“来吧,闭上眼睛,我送你回去。不过,”她又补充道,“不要告诉天焰你所经历的一切,不必再让无谓的往事牵动他的感情,好吗?”

    “我答应你,让这一切都成为秘密。”

    “谢谢你,孩子,”丹素温柔地抚摩着她清秀的小脸,“闭上眼吧。虽然晚了一点,可我还是感激上天让我遇到了你。”

    海幻儿呆呆望着她微笑的容颜,那么绝俗而美丽。

    她忽然笑了:“在闭上眼之前我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代替天焰叫你一声,母亲。”

    一滴泪从丹素眼里溢出,她居然在要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之前,又找回了她宝贵的眼泪。

    能真实地哭泣的感觉,真好。

    她挥挥手,看着那纯洁得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熟睡的孩子慢慢浮起来,心中满怀快乐与感激。

    “孩子,”丹素在海幻儿耳边轻声道,“你醒过来时身旁的东西,是母亲送给你的礼物,我真希望你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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