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 > 第一章 流亡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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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树林,马车疾奔。

    杂沓的马蹄撞破沉寂树影,惊散了栖息的乌鹊。大批飞鸟噘声鸣叫,冲飞天际,乌黑一片的天空瞬间涌满鸟影。

    羽絮与纷飞的落叶一同遮掩了飞逝的马车。

    马车的御座上,执鞭的汉子五官俊挺,英气朗朗,只是他的脸上肌肤颜色错杂,生了两块极大而颜色不同的色斑,显得有些异相。

    他更用力地鞭打白马,雪白的骏马奔驰得更快,四蹄几乎要凌空而起。

    但有三道玄异的光芒更快。

    黑、红、白三道人影,有如夹道的草屑土尘一般,紧随着马车。

    黑影闪出一道霜雪般的电光,击向马侧,御马的汉子扬鞭一挥,咻咻鞭影化去掌气,另一道红影却直袭车厢。

    汉子大惊,身子一挺,笔直地跃上车厢顶,一掌击向红衣人。

    “指点迷津!”

    雄浑的掌气,挟着千万钧雷电闪光,轰然袭向红衣人。红衣人双掌上翻,硬生生接下一道巨掌,轰隆巨响,双掌相接,气流爆裂,天地间的震耳炸声,震得马匹直立狂嘶。

    红衣人被震退数十丈,气息倒逆,差点吐出一口鲜血,拼命地调息御气,才不致被错乱五腑经脉;而黑衣人和白衣人都早已及时倒跃出极远的距离,以免被这道暴戾的掌气牵连。

    汉子一跃下车,牵住了躁乱不安的马匹,昂然而立,怒道:

    “你们休要逼人太甚!”

    黑衣汉子冷笑道:“何三色,我追杀你这个枉顾伦常的畜牲,是替天行道,何谓逼人太甚?”

    面上生着色斑的汉子,何三色立在马边,紧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眉间怒气更盛,他强抑着怒火,道:

    “地法统,你此言何意?”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虽然你曾是孔雀王朝的少主,但是自从孔雀王朝灭亡以来,你便是我抚养长大。但你非但不念这二十余年养育之恩,反倒成年之后,便逃匿无踪,学得一身武艺,第一件事便是将我的基业夺去,并逼得我走投无路,甚至逼死你的庶母,种种禽兽之行,还敢问我?”

    何三色眉间抽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古岳愁,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有数,何必在我面前混乱是非!在我出生之前,你们天地人三法统,串通五妃,谋杀我的祖父孔雀王,逼杀我的母亲,你藉着夺取的势力成立盖世邦,化名何世宗。你所谓的基业,便是夺自孔雀王朝;而你抚养我,也只不过是作为保命之符,因为将来若是孔雀王遗忠现世,你好有个人质罢了!”

    地法统古岳愁听何三色一一道出自己的企图,登时语塞。

    何三色续道:“我便是知晓真相,才逃出你的手心。我感念你的养育之恩,留你一命,仅只放逐了你;你为了雪恨,便苦修练功,嫌女色妨碍你的真修,你才亲自举剑杀这两名追随你逃亡的爱妾。是你无情寡义,何谓我逼死庶母?今天你拿养育之恩来压我,更是可笑。我若只顾着你小小的身养之恩,而枉顾了灭国、杀祖;逼母的深仇大恨,才对不起天地!”

    地法统古岳愁浓眉一扬,道:“我很好奇,是谁告诉你这些话?”

    “纸包不住火,世上知晓当年真相者,何只吾师一人?”

    地法统古岳愁哼地一声,道:“很好,很好,你说得头头是道,倒是我的错了,我不该留你这条小命!若是当初我一掌杀了你这孽种,也不会有今日之憾了!”

    何三色冷然道:“你可知正是因为你抚养着我,孔雀王朝旧臣才容你活到今日!”

    地法统古岳愁一怔,更冷峻地问道:“是吗?”

    “旧臣在世者多矣,有些甚至已扬名武林。你会改名为何世宗,别人就不会改名换姓,暗中观察你的言行?”

    这话说得古岳愁心中微惊,但表面上还是淡淡的,问道:“王朝旧臣在武林中有动静?哼,是谁?”

    “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地法统古岳愁更阴沉地瞄了一车厢一眼,问道:“车中是什么人?”

    何三色下意识地挡了一下车身,道:“你不必多问!过往恩仇,吾已不再追究,此行便欲退隐江湖。王朝也罢,武林也罢,我都不再与你争夺,你若是还有一点天良,便即刻退下,此后咱们两不相关!”

    地法统古岳愁道:“车中之人能令你甘心退隐,必定不凡。呵,何三色,你要退隐,还怕我知道什么?”

    何三色不语,车中却传出了一阵轻柔的女声,道:“三法统,你们苦苦追逼,难道想赶尽杀绝?”

    这阵声音一出现,三法统皆是一震,何三色却更是紧张,暗暗蓄劲在手,准备若是他们有任何不轨,便即发招制先。

    何三色心地慈善宽大,虽然三法统与他的仇恨,已深不可解,然却为了记着地法统过去的恩,而再三容让,不愿杀之。但若是三法统要对车中之人不利,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三法统脸色一变,互换了个眼神,同时发掌袭向车厢!

    何三色及时一掌推开车厢,双掌左右推击出去,化去两道掌气,同时身形一跃,向地法统当头击来!

    地法统急忙滚地避开,但何三色此袭却是虚招,身子一窜便已闪至天法统面前,天法统猝不及防,何三色一掌已拍向他的心口!

    天法统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法统由背后一掌疾挥而至,何三色连头都没回,反脚一踢,便踢中人法统的丹田,人法统被踢得往后飞开数十丈,惨呼着跌落。

    地法统回过神,喝道:“哼,这奸滑的小畜牲,你休想瞒过了我,你已找到郡主,将能以孔雀令号令旧臣,还甘心退隐吗?”

    说着,双掌疾挥,往何三色攻来。

    何三色手上快招翩连,轻易一一化去地法统古岳愁的攻势,一面拆招,一面道:

    “我找到母亲,自然就愿意退隐,你以小人之心度我之腹,可叹!”

    “休要瞒我,你不可能放弃孔雀令的权威,今日不杀你,必为大患,受死吧!”

    地法统古岳愁不再保留,水火真气应声轰出!

    何三色双掌疾舞,竟将水火真气困在掌间,爆喝一声,水火真气化作掣雷,以十倍能量轰然袭去!古岳愁惊得退翻数十丈,这一掌轰碎两旁树木无数,一时之间天地烟尘、木屑齐飞,一片苍茫!古岳愁三人立身不稳,纷纷运足真气抵挡这股排山倒海的真气。

    只听得木屑飞叶之中,何三色朗声斥道:“水火生雷,古岳愁,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敢逞凶?”

    人法统喝道:“五鬼搬运!”

    衣袖一挥,五道黄影当头飞来。

    何三色一怔,只见五个纸裁人形,扣住了车轮,扛起车厢。

    “什么邪术?”何三色大惊,掌气袭向纸人,纸人轻飘飘地被打飞,却在空中轻轻一转,又回到原地,扛起车子。

    人法统口中喃喃念咒,纸人将车扛向人法统,何三色身子一纵,以轻功窜入车厢内,真气一震,车厢轰然炸碎,何三色抱着一名素服妇人,飘然落地。

    素服妇人虽未施脂粉,衣衫素淡,但她眉宇间自有一股贵气,怀中抱着一个长方箱子,不知装着什么。

    地法统古岳愁道:“果然你们还有诡计,你若是真心退隐,又为何带着孔雀令逃走!”

    那妇人容色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叹道:“地法统,这不是孔雀令,而是祖传国宝孔雀日月双剑。便算太子已无建国之心,对这双剑怀念先祖,你也不容吗?”

    古岳愁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能让我安枕的唯一结果,便是你们死在我面前!”

    何三色怒道:“谈何容易,接招!”

    何三色掌气一袭,地法统正要回掌,掌气却有如旋风,将他绕在掌风之中,无法脱身,疾旋不已,正要运功转过身,背部已受了一掌。

    “啊!”地法统古岳愁吐血惊退,硬是又飞身窜前,击向何三色,何三色退后接招,不敢离母亲太远,以气功逼古岳愁退后,边道:

    “古岳愁,此招乃掣雷神功第二式回头是岸。你应体会我的苦心!”

    这时天法统已自背后一掌袭来,何三色及时回身护住母亲,避开天法统的掌力。天法统双掌快攻,何三色只避不迎,此时背后却又有数十道奇诡的真气异动。

    何三色正欲抱着母亲跃至高处再避,上方却已被封住,仰首一看,数个飘浮的纸人摆出天罡之阵,当头扑来。

    何三色怒喝一声,一掌击去,纸人飞散,待何三色再欲提气跃升,纸人偏又重聚,天罡阵法依旧封得密实。

    而地法统古岳愁也不再直接打何三色,掌力都攻向何三色怀中妇人,何三色大惊,只能拼命闪躲,以免伤及母亲。然而地法统的攻势连绵不断,人法统的纸人邪术又难以武功破之,何三色虽身怀绝技,一时之间也被逼得左支右绌,难以脱身。

    这时悠长的颂经声,自远方遥遥飘来。

    这阵梵呗渐近,而纸人也跟着随之软软地飘散一地,不再活动。何三色趁机双掌击退天地二法统,藉着这一顿挫,飘跃出数十丈,背挡着孔雀郡主,摆出应敌之势。

    三法统知道有高人来到现场,提高了警觉,不敢轻易出招;而何三色更是小心防备。

    一缕高雅的檀香,使空气为之静肃,一朵雪白莲台翩然而至,落在众人之间。那莲台一闪不见,原来只是气功所幻。

    白光散去,立在光中的白衣僧侣容貌俊美,目灿若星,袈裟下衣袂飘飘,更衬托得他修长身段有如要凌风羽化一般。只见他手持淡红念珠串,指甲的一抹浅绛与红玉念珠之色几无差别,照映生辉。

    白衣僧人轻道:“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三法统,放手吧!”

    地法统笑了起来:“呵,无色佛圣木莲,你是专程为孔雀令而来了?”

    无色佛圣木莲面色冷漠,道:“古岳愁,玄雷太子有意退隐,尔等不应多加为难。太子,请护送郡主离去,此地由吾当之。”

    何三色抱拳道:“多谢!”便护着母亲欲离去。

    “哪里走!”古岳愁身子一窜,封住何三色母子的去路,何三色怒眉一轩,掣雷掌气轰然袭至!

    古岳愁冷笑,衣袖疾挥,化去此掌,黑浊的烟气随之挥去,何三色忙抱着母亲翻身滚开,黑色掌气轰然打在地面上,整片地片几乎要被掀起,大力弹跳了一下,震起无数草根毒虫,扑向何三色母子。

    何三色大惊,无色佛柳眉一蹙,指尖轻弹,无数道红光像是千万颗暗器一般,所射之处,毒虫无不应声而落,都被打穿了身体。

    古岳愁笑道:“哈哈哈……无色佛,你能破我魔灵四式,果然不简单!有你为助,天下大业反掌可得!”

    无色佛圣木莲淡然道:“清浊不同流,你休作此幻梦。”

    古岳愁冷笑道:“呵!你胡说什么,难道你忘了,当初要不是有你之助,孔雀王也不会死得那么干脆。你是灭孔雀王朝的大助力,现在不是又来帮我们夺孔雀令了?”

    此言一出,何三色母子同时一震,无色佛圣木莲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惊慌,嘴唇一动,何三色以为他要斥责古岳愁胡乱罗织,不料圣木莲只是颓然长叹了一声,居然不作辩解。

    何三色还来不及说出疑问,孔雀郡主已认了出来,道:“无色佛?你……你是国师浮尘大师,为何化名弃封?当初孔雀王被杀,为何你没有出面护驾?难道你……你也是乱党?”

    何三色惊道:“母亲,无色佛绝不会是叛党,若不是他,孩儿也不会知道身世真相……”

    古岳愁大笑:“哈哈,无色佛,你的心机,我甘拜下风!原来就是你暗中收了何三色的心,再慢慢向他套出孔雀令,好计,果然是好计!你对何三色说出身世真相,可有没有一并说出圣洁的浮尘国师,亡国之时在干什么勾当?”

    无色佛身子微颤,众人都望着他,何三色更是一脸诧异。

    隐居于红水白莲池的无色佛圣木莲,是个不问俗事的出家人,近来却因为武林盛传他的另一个身份,而不得不出面澄清了几回,因此涉入江湖。

    自从欧阳上智被素还真与照世明灯的连环计所灭,四肢皆断,流放死刑岛之后,素还真便消失武林。众人皆以为素还真应会趁着欧阳上智已毁的好时机,建立自己的势力,因此对素还真的失踪便不能等闲视之。

    许多人四处打听素还真的下落,因此才找到了不染风尘的红水白莲池。

    圣木莲的长相,与素还真几乎一模一样;素还真别号“清香白莲”,无色佛的居处也叫红水白莲池。种种的巧合,在在都引人疑窦。

    这个风声一传出武林,有野心的群侠、要为欧阳上智报仇的世家余党,便纷纷找上红水白莲池,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也造成不问世事的无色佛圣木莲极大的困扰。

    但是何三色却知道他绝不是素还真,因为,素还真奔走武林的时期,何三色都一直待在红水白莲池,与无色佛圣木莲一同修习,深深领教到圣木莲的胸怀与品格。他是个慈悲的出家人,也是个没有俗欲的方外高僧,根本与素还真这种世俗之人完全不同。

    何三色认为自己很了解圣木莲,但是今天却出现了这教他意外的场面。

    何三色道:“古岳愁,你不必胡乱加罪,无色佛的人格我信得过!”

    圣木莲紧抿着唇不语,地法统古岳愁笑道:“何三色,可笑你受人蒙蔽而不知。孔雀王是如何死的,郡主应该有印象,何不听听郡主怎么说?”

    圣木莲微微别过了脸,眉宇间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煎熬。

    孔雀郡主道:“父王一向身体健硕,为什么三法统发难时,竟无武功抵抗?父王是个警觉之人,若是饮食中被下了药物,他也绝无不知之理。世间能无声无色化人功力者,唯有浮尘国师的‘天仙水’,莫非是你的天仙水落入邪党手中?”

    圣木莲长长叹息,终于仰首望天,闭上了眼,道:“吾的当年恨事,总有昭然于世的一天。郡主,是我将天仙水给了五妃。”

    何三色与郡主同时怔住了,古岳愁等三人却更加面有得色。

    圣木莲听似平静的声音中,因心情的激动而微微颤哑:“从前,孔雀王最为专宠五妃,五妃不但有倾城之色,更擅长媚道。吾的百年清修,也难抗拒五妃的美色,而为之破戒……”

    郡主“啊”地一声,面色苍白,颤声道:“浮尘,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竟犯下戏君妻的大罪,秽乱圣台,你,你还配身穿这身袈裟,颂佛念经吗?”

    圣木莲颓然道:“吾之罪业,可堕阿鼻。五妃以此为胁,逼我交出天仙水,吾虽知他们索要此水,动机绝不单纯,却还是交给了她们。想不到她们诱骗孔雀王服下掺有天仙水的美酒,孔雀王毒发之际,三法统与五妃在我面前,杀了孔雀王,还告诉垂死的大王,是我与五妃一同背叛了他。……我,我……我想解释我绝无此心,但是孔雀王已经断气,大王临死前望着我的眼神,至今犹在目前……”

    何三色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圣木莲道:“我无颜再见世人,当场便掩面奔出宫殿,本欲殉死以了百非,但是一死岂不是罪上加罪?我冷静下来之后,暗中潜回宫中,欲找寻郡主,已不见郡主踪影。这些年来,我暗中查访,才找到了太子。郡主,浮尘所造的大孽,这些年来,无日不鞭笞吾心,今日已全盘托出,有如解脱。”

    说毕,转头望向三法统,厉声道:“古岳愁,你们还想引我一错再错吗?今日便是吾赎罪之时,就算裂身殉命,我也要保护郡主及太子平安离开!”

    三法统没想到无色佛圣木莲已作此打算,此时无色佛圣木莲的底牌已尽掀了,再无顾忌,当下足幻白莲霜气,强劲的寒冽气流弥漫周遭,挡住了古岳愁进攻的方向。

    古岳愁暴斥一声,魔灵四式欲再击向何三色母子,却被圣木莲自身真气所化的气网挡住,反弹了回来,击向古岳愁。古岳愁连忙飞窜上空,凌空发掌,击向圣木莲的天灵,何三色一声呼啸,掣雷掌气再度迎去,两人掌气相接,爆炸轰然!

    圣木莲昂立不动,口中念公布梵呗,人法统的邪术根本无法施展,连魂魄都好像要被摧毁一般,只能就地打坐,抱元守一,哪还能作助攻?红衣的天法统见古岳愁一人对上圣木莲何三色,也大为惊慌,衣袖一挥,不轻易展现的剑气挥向圣木莲。

    圣木莲念珠疾挥,与剑气铛铛铛相格化招,一瞬间便化去天法统的十几招剑招,圣木莲冷然道:“单锋剑?原来你与臭名昭彰的单锋剑尊宇文天同出一脉!”

    “废话少说,领死!”

    天法统双掌有如运着双剑,凌利的杀招步步逼退无色佛圣木莲。圣木莲举念珠相抗,他法度紧严,下盘不动,不敢步离郡主身边,以免她遭到不测。

    此时,一阵冷冷的剑气,平静地逼近。

    “世间无人知道生从何来,无从何去,生命皆由痛苦开始,到悲哀终止。唯有五剑其中的一支,会使你死不知、不知死。”

    这阵歌吟般的谶句,有如烙印般打入圣木莲的耳中。

    天法统发觉圣木莲气势似有降低,更加凌利地进攻。圣木莲回掌相抗,镪铛几声,尽是化去剑式的连珠之声,陡然“铛”地一声清朗长吟,天法统惨叫了一声,被击退数步,那全身散发着冷意之人,似乎并没有出手,却以剑气打退了天法统。

    那人背后背着四把长剑,缓缓走了上前。

    “你的对手是我,无色佛。”他面目瘦削憔悴,说话时却有股极强的压迫感。

    天法统想了起来,叫道:“五剑雕郎!杀了圣木莲!”

    无色佛道:“你……你的无形万应心剑,是谁传授予你的?”

    五剑雕郎冷笑一声,真气一震,背后四剑激冲出剑鞘,飞插在圣木莲面前,道:“喜怒哀乐,你愿选择何者而死?”

    无色佛冷冷问道:“你是五妃的传人?”

    五剑雕郎默然以对,真气疾发,白剑飞射,无色佛衣袖轻挥,击偏剑势。五剑雕郎伸手引剑,反手将被击飞的白剑倒插回背后的剑座,紧接着青剑化出光影,像条吐信的青蛇一般,直扑无色佛的咽喉。

    无色佛双掌击妗,红色却也倏地飞出,后发先至,与青剑一同攻来,无色佛顾此失彼,差点被红剑所伤,不敢大意,连忙脚下踩起迷踪方位,手上念珠气功相格,钉钉铛铛的几响,眨间眼之间与双剑接下了十来招。

    无色佛额间微沁汗珠,感到这双剑攻势虽出自一人,却是以完全不同的剑法,令无色佛有如同时对上两名绝顶高手,备感吃力。

    无色佛已无暇分神,极快的身形宛如霜雪,与青红双剑缠斗作一处,五剑雕郎轻叱一声,黑剑应声飞出,刺向无色佛。无色佛两掌击飞双剑,蓦地又见黑剑惨光,绝无余暇再接招,喝道:“羽化神功!”

    身形徒地化为千万,像羽絮一般飘散,五剑雕郎一怔,难以攻向正确方位。当地一响,黑剑已被击偏,无色佛又立在当地,青红双剑也间不容发地由天、地两个方向攻刺。

    无色佛的羽化神功虽能化身千万,却是极为耗神的内功,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因此立刻又陷入苦战。只见他身形翩转,两掌势如连珠,周身封得滴水不漏,三剑居然难以杀他,五剑雕郎真气一吐,背后白剑再度射向无色佛。

    三剑已教无色佛几乎使尽毕生能为,第四剑再出,无色佛步步极险,处处若将毙命,清罄一震,红玉念珠应声被剑气割断,红珠飞散,无色佛气聚双掌,大喝:“去!”

    红玉念珠如有生命的光点一般,环绕着无色佛周身疾旋,速度快得像在无色佛身边化成铜墙铁壁,一时之间叮叮咚咚,火花四射,尽是四剑与红玉敲击时发出的火星电光。

    密无容隙的清脆疾响越来越快,无色佛长啸一声,纵身飞往高处,扑向五剑雕郎!

    而那在半空中环绕的红玉珠墙,已应声不见,但见玉屑纷飞,沙沙落地,竟被四剑绞成了灰粉!

    五剑雕郎大惊,喝道:“四剑合一,无形万应!”

    四道真气倏地刺向五剑雕郎,五剑雕郎双掌上翻,与凌空扑至的无色佛掌气硬接。

    轰然一响,两人皆被震飞数丈,五剑雕郎落地旋即站稳,面露诧异,他的五剑合一万应心剑,世上从未有人能接下,无色佛却是以真身硬接此剑。

    只见无色佛被震飞之后,安然落地,却双足一沾地便不禁踉跄退了几步,雪白的衣裳沾着点点鲜血。

    无色佛的唇角,滑落一道血痕。

    五剑雕郎冷冷地说道:“心剑已刺穿你的身体,无色佛,你撑不过三招了。”

    “宁为玉碎……”无色佛勉力说道,便喷出一大口血,衣袖一挥,真气鼓足了全身,激起全身衣裳飞扬,飘然若仙,往五剑雕郎击来。

    五剑雕郎想不透,为何无色佛会为了无关之人牺牲生命?他佩服无色佛的勇气,但是,他更惋惜无色佛必将死在五剑之下!

    无色佛全力对付五剑雕郎之时,天地人三法统已卯足全力,攻向何三色母子。何三色一面要保护母亲,一面要对拳、剑高手地法统与天法统,还要应付人法统的邪术,早已窘态毕现,身上受伤处处,难以为继了。

    此时,自东方飘来一阵水莲清香,悠长朗吟: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这阵声音传遍天地,震得三法统同时怔住。

    尚未回过神来,西方同样飘散着万年果的幽香,另一阵沉稳的声音吟道:

    “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天真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

    翩翩有如巨鹏,矫矫仿若溟鲲,两道身影一飘雅、一沉着,落在东西两个方位。

    “素观江湖真,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玄衣人头戴莲冠,雍容俊雅。

    “谈悟红尘欲,在下,脱俗仙子谈无欲。”黄衣人手执拂尘,清瞿高傲。

    这两个不分轩轾,一时瑜亮的身影双双立在何三色母子身边,睥睨着三法统。

    何三色仰首望去,那名自称素还真之人,果然有着与无色佛一样的面孔,但是,右目残缺,左手掩在袖中,传说他断臂缺目,果然是真。

    何三色母子不知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时此地,都大为惊愕,说不出话来。

    古岳愁怒道:“素还真、谈无欲,你们要干涉我们北域之事吗?”

    素还真悠闲一笑,道:“吾不能坐视邪风,因而路见不平。至于谈兄的来意,我便不知了。”

    谈无欲一仰首,道:“素还真,只有你会行侠仗义,别人就不会?我来此救人,正是要世人知道,你素还真有何能为,我谈无欲就有多少份量!”

    “如此说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地法统:“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外人休要插手!”

    素还真冷笑:“恩怨?哼,你们的恶行已不是私人恩怨,乃天下是非了。接招吧!”

    素还真只有单手,发出无比猛烈的掌气击向地法统,天法统同时迎向素还真,但谈无欲的黄色身影已窜至当中,硬是截下了天法统的招路,喝道:“二对二才公平!”

    素还真与谈无欲拂尘挥舞,一上一下封住了天法统与地法统的攻势,二法统知道讨不了便宜,立刻跃出战圈,但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有如鬼魅般跃飞至他们身后,又将他们退路阻断。

    另一边,人法统的术法虽强,单独斗上何三色,却备感吃力。素还真与谈无欲专心对付天、地二法统,玄影黄光,游刃有余。

    天法统的剑气凌利,谈无欲却总是应声化去,并以相同之招反击,天法统虽知如何破解自己的剑势,但谈无欲总是半途变招,逼得天法统难以应付,渐感心惊。地法统的魔灵四式诡谲奇异,素还真也好像了然于胸一般,总是在他出招未完,便已应声到了封住他招式的方位,逼得地法统及时换式,式式都难以伸展。

    地法统大为惊怖。他的魔灵四式,乃是当初他败于何三色之后,费尽千辛万苦,进入四钟练功楼,向楼主索讨到的一套绝世秘笈,为了练成这神鬼机变的武功,他苦心修习,禁欲专一,并且从来未曾听说武林中有谁会这套功夫。

    如今,素还真却应付得轻松自如,甚至令地法统感觉到:素还真比他还要了解这套功夫!素还真面带微笑,随手便化去他的杀招,根本不是全神应付的样子。

    天法统的心情也是一样,他的剑法,确实是出自单锋剑。单锋剑一门,较出名的是单锋剑尊宇文天,很少有人知道宇文天还有个师弟叫单锋剑神,就是他,天法统天吊神。

    他知道宇文天屡败于素还真手中,只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如今对上的是谈无欲,也这样了解他的剑法!

    两人难以摸清素还真与谈无欲的底细,就像与自己的影子搏斗一般,越战越是心惊。

    终于,天地二法统同时长啸,以北域语言交换作战,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也一皱眉,会合一处。

    天地二法统跃开极远,包围住聚在一起的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气沉丹田,运行周天,全身发出一股不可言状的强烈气流。

    这表示他们真的要展出全力了,只听天法统沉声道:

    “天有三宝日月星,”

    地法统道:“地有三宝水火风!”

    天法统周身光明闪烁,地法统身边气流狂卷,隐隐似巨涛怒浪,席卷而来。

    哗啦一响,两道毁天灭地的巨大气功,轰袭当中的素还真与谈无欲!

    巨大气功击在他们身上,发出两声有如山崩的巨响,素还真与谈无欲双双弹飞开去!

    素还真中了地三宝水火风掌气,谈无欲中了天三宝日月星掌气,两人双双飞出数十丈,必将在半空中散为碎片!

    天法统哈哈大笑,地法统正要运气调息,陡然间胸腹一窒,喷出一大口黑血!

    天法统也“哇”地一声,黑血狂喷,五窍流血,惨不忍睹地软倒了下去。

    模糊的眼前,只见素还真与谈无欲双双跃回他们面前。

    “你……你们……为何能挡……三宝九华真经的气功?”

    谈无欲冷然道:“地法统,你没有发觉你中了什么功夫吗?”

    地法统暗暗心惊,颤声道:“是……是天三宝真气……?”

    天法统也几乎要断了气,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紧紧攫住,发抖不已。

    他同样发觉自己已中地三宝真气。

    难道,素还真与谈无欲竟也通晓三宝九华真经的功夫?这是孔雀王朝的不传绝学,素还真与谈无欲不可能会!

    素还真拂尘一扬,道:“你们互相击中了对方,我与谈无欲,以挪移**让你们自相残杀。”

    地法统与天法统登时恍然大悟,然而,就算明白,也无济于事,他们吐出了最后一口血,就此断魂。

    谈无欲冷笑道:“何必多费唇舌,告诉他们真相?”

    素还真叹道:“总之他们死在自己手中,也算罪有应得,便让他们做明白鬼,又有何妨?”

    “无益之人,不是虚伪,就是败事!”谈无欲不以为然地说道。

    何三色叹了口气,默默扶起母亲。

    他与人法统之战,人法统武功差他太多,本可轻易杀之,但正因实力悬殊,何三色不忍下手,将他击伤之后便放他逃走,没有在背后补上一掌。

    谈无欲的冷言冷语,虽是嘲讽素还真,何三色却知道自己也有份。

    何三色倒头便拜,道:“二位前辈,大恩不言谢,何三色的命,此后便听前辈驱策。”

    素还真轻轻一挥衣袖,以真气托起了何三色,道:“这是武林中人本所应为,岂图报答?何三色,你有母亲要奉养,还是速寻个绝尘的地方,远离是非吧!”

    “何三色本有此意,但是大恩不报,于心不安……”

    素还真浅浅一笑,道:“你这岂不是将我们当成了施恩望报之人?”

    “不敢,晚辈不敢。”何三色连忙道。

    郡主将怀中方匣捧了上前,道:“二位前辈相救,我母子终生不敢忘,亦不敢辱二位清名,匣中双剑,乃孔雀王朝镇国之宝,望前辈不嫌。”

    素还真忙道:“岂敢夺人重宝?夫人不必客气。”

    郡主叹道:“王朝已灭,徒留宝剑,有何意义?宝剑之用,除奸诛邪,二位正气浩然,若是不收此剑,才是宝剑之憾!求二位前辈以孔雀双剑行侠仗义,让孔雀王朝的威名,还能在世上留下一丝痕迹。”

    郡主说得如此诚恳,素还真只好点了点头,恭敬地捧过长匣,递予谈无欲。

    谈无欲打开长匣,只见匣中两把紫青之色,光辉沉稳内敛,隐隐有灵气走动。紫剑身上闪着青光,青剑上也有紫光,水乳交融,分庭抗祀,使得小小剑匣内,也有如天地宽阔,龙凤竞翔。

    谈无欲赞了一声,取紫剑在手,素还真亦取青剑,两人握剑对郡主一拜,道:

    “多谢赐宝。”

    何三色见他们收了剑,心中宽慰,暗喜想道:孔雀王朝的极盛光景,我未曾见识。但是国宝能由这两位绝世的前辈使用,也不枉了。

    何三色母子随之向素还真与谈无欲告辞,以轻功绝尘而去。素还真并未问他们将到何处退隐,只希望他们能真的远离是非,安心度日。

    谈无欲道:“素还真,你不去看看另一场战况?”

    素还真叹道:“你比我更清楚,无色佛已死在五剑雕郎手中了。”

    “你对战场局面,一样了然于胸。我只奇怪,无色佛被五剑雕郎一掌击飞,好像有一道身影在半空中接走了他。”

    素还真道:“你看见了?”

    “这不是你的花招吧?”

    素还真道:“无色佛是必死之人,我还能够有何花招?他中了无形万应心剑,绝对活不了。”

    谈无欲冷笑道:“想不到世上有与你如此相似之人,见到他死,跟见到你死一样。”

    “谈无欲,你还不死心吗?”素还真问道。

    谈无欲低头看着手中宝剑,似乎特别有感慨:“你我从来难分高下,就连宝剑也威力相等,我相信你也很希望凌驾我,不是吗?”

    “劣者更希望合作无间,不分彼此。”

    谈无欲“哼”了一声,道:“与你合作之人,都会受你利用,成为你的棋子。素还真,你想利用我,没那么容易!”

    “也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谈无欲,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你我是谁先渡红尘。”

    谈无欲笑道:“哈……你以为你的伤会比我先好吗?就算你从前被我击中的内伤痊愈,这副残缺之态,也难以弥补了。如此说来,还是我胜你一筹。”

    素还真只回以一笑,不回答他这个问题。素还真不是一时争胜之人,有把握的事,目前就不必说得太明,只淡淡地问道:

    “别忘了你也被我同样的内功所伤,你又要到何处调养呢?”

    “你在何处,我也在何处。”

    “劣者明白了。”

    “看我们何人能占机先,奠立雄基吧!”

    两人相视长笑,同时以轻功翩然远离,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着他们豪爽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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