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疲惫，沈牧之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阖了双眼，按了按太阳穴，“让他进来吧。”
倒不用自己去找他了。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沈牧之睁开眼，一边摆弄面前的茶具，一边开口道，“进来吧，南南。”
他想，昵称总是可以拉近两个人距离的。
天阴沉了下来，酝酿着一场大雨。
陆淮南推门而入的瞬间，闪电如银蛇一般撕开了天空的序幕，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声乍响。
这不是什么好寓意。
沈牧之的心冷不丁地“咯噔”了一下。
绕是一把年纪，手臂上也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淮南坐定，目光捕捉到了对方的异样，薄唇轻启，“沈伯伯，冷的话，可以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好，”沈牧之抬手，温度提高了一些，掌心反而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故作镇定地擦了擦，问，“南南，你跟瑶瑶的事情，你母亲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陆淮南摇摇头，“没有。”
手指攒动，轻轻敲打了几下杯壁，沈牧之深吸一口气，“我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南南，我想问你，你愿意娶瑶瑶为妻么，毕竟你曾经那么喜欢她。”
沈牧之的话语戳到了陆淮南的痛处。
眉宇间微微鼓起，眸底的笑渐渐被一抹厉色替代，“过去的事，不足为提，我如今喜欢的是谁，沈伯伯应该清楚地很，更何况。”
他抬眸，视线相撞的一瞬间，不慌不忙地将一份文件递到了沈牧之的眼皮子底下，“我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瑶瑶的事情，而是通知您，陆氏准备从沈氏撤资了。”
音落时，大雨倾盆而至。
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带起一缕青烟。
杯子落了地，瞬间四分五裂。
沈牧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眉头紧紧皱着，“陆淮南，你说什么？”
陆淮南顿了顿，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准备撤资。”
说完，他站起了身，走到放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先前的协议到期了，不准备续了，沈伯伯，好自为之。”
陆淮南走出了办公室，沈牧之抓起桌面上的茶壶，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陆淮南，你真是好样的，”沈牧之咬牙切齿，“是我小看了你，我们走着瞧。”
他与姜寒之间达到了某种平衡，他如今已经无法利用当年的事威胁对方了。
沈牧之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将助手叫到了办公室，“银行那边，沟通地怎么样了？”
助手吞吞吐吐的，“银行那边……他们不愿意放款。”
一个两个的，都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沈牧之手握成拳，狠狠砸在了桌面上，“砰”地一声，茶水洒了一地。
重复了好几遍深呼吸的动作，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银行那边，继续磨，另外，查一下我们的合作商，看看有没有愿意帮忙的。”
助手点点头，“好的，沈总。”
他想，辞职申请书晚点再递好了。
事态的发展，渐渐脱离原本的意料。
沈牧之知道，如果银行一直不愿意放款，沈氏便濒临破产了。
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他重新开始，他做不到。
他咬咬牙，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沈柚一，顾星河，我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
临近十一点，沈柚一接到了陆淮南的电话，对方告诉她，有事要与她当面聊。
沈柚一应了下来，两人约在距离顾氏不远的茶餐厅。
陆淮南先到，提前帮她烫好了茶具，又按照她的喜好，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
沈柚一入座，说了一句，“谢谢。”
陆淮南开门见山，“柚一，我准备从沈氏撤资了。”
沈柚一指尖的动作微微有些僵硬，抬眼，唇瓣抖了抖，“因为他得罪了顾星河？”
她实在找不到陆淮南撤资的理由，印象中，沈陆两家并没有起什么冲突。
陆淮南摇摇头，“这些年，我父亲帮着你……沈牧之填了不少窟窿，都是生意人，开公司不是做慈善，不能一直让对方拖后腿。”
沈柚一点点头，表示认同。
陆淮南顿了顿，问道:“柚一，我在沈氏面临赔偿的时候撤资，你……会怪我么？”
再怎么说，沈氏也有她母亲的心血。
如今面临这样的窘境，她应该还是会在意的。
陆淮南的内心，有些动摇，隐隐不安。
却不想，对面的小姑娘只是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语气不轻不重，“不怪你，是沈牧之自己没能力。”
陆淮南在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上午与沈牧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对方。
沈柚一嗤笑了一声，“人到中年，反而越来越糊涂了，让沈诗瑶嫁给你这种话，都能恬不知耻地说出口，他把别人当成什么了，垃圾回收站么？”
陆淮南跟着笑了笑，“大概是想用婚姻牵绊住陆氏吧，难怪，沈氏这么些年，一直止步不前，他的心思用错地方了。”
许丽说过，当年沈牧之通过拍卖老宅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收益。
靠着这笔收益与陆氏的扶持，沈氏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只是如今，沈氏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
沈柚一一直很好奇，当年买下老宅的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在那个年代，如果不是非亲非故，谁会愿意用如此一笔巨款买下一座二手房。
但她能力有限，调查了许久，也没调查出对方的一点蛛丝马迹。
沈柚一失了神。
陆淮南帮她倒了一杯温水，“柚一，在想什么？”
“想到以前的一些事了，”沈柚一回过神，“对了，淮南，你做事不用考虑我的想法，我已经做好东山再起的准备了。”
与温青的股份相比，她更想拿回的，是老房子。
外婆说，那是母亲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点点滴滴，充满了回忆。
陆淮南点点头，“嗯，知道了，沈氏这次，能不能度过难关，看沈牧之自己的造化了。”
两人正说着话，沈柚一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顾星河。
顾星河很自然地坐到了沈柚一的身边，帮她把头发扎了起来，“聊完了？”
沈柚一点点头。
得到回复，顾星河看向了陆淮南，“晚上七点，体育馆，傅修约着打篮球，你去不去？”
陆淮南想了想，吐出了两个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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