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一生一瞬两世书 > 第13章 壹·浮生凉(十二)

熙和最终拒绝了李逸。看着李逸眼里的希望被狠厉取代,她知道眼前之人已非彼时的少年郎,活下来的是杀伐决断的奸臣李逸。

        李逸自此更为变本加厉,进言黎璟应当立即攻打夏国,“现在黎国国力强盛,而夏国国力衰颓,熙和郡主入质黎国后,夏国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一旦开战,必然取胜。夏国占据黎国进军北方的咽喉地位,只要攻下夏国,郢国便失去了地形的庇护,自然能够乘胜追击。至于世人评说,何须再意。主子您莫要太拘泥于小节,自古帝王便以兵力为自己的国家扩充疆域,战争不过是寻常手段,更是来的堂堂正正。妇人之仁,终究难造大业。若是夏国真的成了熙和郡主的陪嫁,一群亡国之奴,您又当如何安置夏国王室呢!”

        随即,李逸取出连夜描画的当今版图,陈述自己的布兵方案,并同黎璟勾勒未来一统天下的格局。“自此,东起辽东,西至陇西,南据岭南,北达蒙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话说得很让黎璟心动,但他也想最后听听熙和的意见。熙和便跪在黎璟面前,献上一篇《存夏论》,劝谏黎璟留存夏国。

        “李大人,你如何看待?”黎璟问向身旁站立的李逸。

        “郡主此言,耽误国事。微臣以为,应当即刻仗杀。”短短几日,李逸似乎丢失了所有的感情,只凭完全的理智行事。李逸说得很对,骄傲如她,永不可能真心为黎璟出谋划策,留下她就是养狼为患。

        三年了,熙和很早就有感觉,这一辈子自己必须要坚持的选择,也许是错误的。她好累啊,这样痛苦的一生,早早结束,也就早早解脱。只是她没有想到,来到敌国,第一个说出口想让自己死的人,竟然是曾经的爱人。

        可是黎璟没有听取的李逸的建议,只是下令将熙和收押起来,“今后再行处置”。

        熙和真正像一个人质一般,被囚禁起来。王宫里的人不知道听了谁的吩咐,并未在衣食上难为她。她也索性忘记所有的使命,似乎又做回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于是,她像小时候一般,在“长乐宫”里唱着夏国的歌谣,从西洲曲唱到佳人歌,她在歌谣里一次次地代入自己,想着如果来生可以只当一个采莲的女子,会不会生活得更幸福一点?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说来也巧,长乐宫外就是王宫里最大的那棵槐树。而这些歌声,也就成为了一个人对月下酒的陪伴。

        有的人,有些怀念,像是浸了毒的药酒。见面便狠心推开,分开又痛彻心扉。这杯酒,饮下便毒发身亡,离开又无药可医。他们只能一点一点品,等待时间在某一刻夺去某个人的生命。

        新年后的第一个春天来了,此时的黎璟已经正式登基成为黎国新的王。他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攻打夏国。出兵的前夜,熙和在梦里听了琅琊山一夜的春雷,梦里的她一遍遍地给少年郎敬茶,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最后一次,梦醒之前,她夺过李逸的茶杯,替他饮下,仿佛这样,此生便圆满了。

        她睁开眼睛,还是半夜,四下里一片寂静。她想起身喝杯水,却发现李逸就坐在自己床前的桌子上,穿着梦里的那身粗布衣,一如当年。

        “你也要随黎璟出兵了,对吗?”

        “对。我来陪你喝杯酒。”

        “熙和不善饮。”

        “此酒,必饮。”

        熙和于是轻轻地笑了。她走过去,四年来第一次握住李逸的手,冰冷的像那天琅琊山刚刚破冰的长河。熙和就慢慢地很有耐心地把他的手交叠在自己的手中,她多么想要把他的手捂暖,哪怕耗尽自己的一生。可是她,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隔着自己的双手,留下了一个吻。

        接着,熙和抬起头,眼里的光彩一如初见。她甜蜜地笑着,“谢谢你,让我过了一段这么自由的时光。也谢谢你,让我死在亡国之前,免受未来的屈辱”。月光从木窗格子漏进来,银辉如霜。熙和伸开手走了过去,转身望向李逸,“李逸,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急着回答我。如果有来生,你愿不愿意放下一切,在琅琊山只为我生、只为我死。”

        熙和趁着李逸失神的一刻,抽出腰间那把从未出鞘的短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当她倒在李逸温暖的怀抱的时候,她从未感到如此刻一般的轻松,“黄泉路上,我等你给我一个答案。祝你今生,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听着李逸颤抖着喊她的名字,熙和的目光渐渐地失去了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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