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落笔成春秋 > 第五章:无可奈何花落去

圣徽五年,三月初三,刘墨池加冠之日

刘墨池于五更不到便已起了床,这并不是他本人对于加冠一事有多么热衷,而是他对三名红颜知己有了归宿而感动高兴。

按礼法,平民加冠只能着素色服饰,但刘氏虽被贬,却在高宗夏宇驾崩后,被新帝重新赐官太史,以褒奖刘汗青的秉笔直书。所以刘墨池可以着玄色加冠,这也暗合其名中墨字。

盛大的仪式在锦官城中仕宦豪绅、黔首平民的见证下进行,刘唯贤并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所以他这次对于那些上门蹭东西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是未加阻拦。

刘墨池本身身材就十分匀称,再加上玄服的衬托之下,隐隐有玉山将倾之感。刘墨池面容俊朗,眉蕴剑气,眸带星辰。不禁将四大家族的小姐都看呆了,普通的老百姓家闺女更是没见过如此潇洒出尘之人,都垫起了脚尖,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墨池的加冠礼。

礼仪合乎礼法地进行着——初加冠,身着盘领襕衫;第二次加冠,则着明制深衣;第三次加冠穿的是圆领白鹤补公服。

每次加冠后,刘墨池便须向父母、师长一跪三叩首。故三加冠之后,便是三跪九叩的大礼。因刘墨池不喜读书,刘唯贤便未聘请老师前来教导刘墨池,只是私下里遥尊乔松为师。刘墨池平日不喜读书,但对于诗词歌赋却是喜欢的不行,于是他也就愿意拜乔松为师。

加冠之礼虽是不慢,但对于刘墨池来说却是冗长得不能在冗长了。礼仪一结束,刘墨池便去找父亲刘唯贤去,催促着父亲赶紧去泻玉苑将三位女子收作女儿。

刘唯贤也做好了充足准备,带上备好的白壁五双,黄金百锭前去赎人。

不过到了泻玉苑后,刘墨池才发现,呐三位已是离开了。

“什么?她们已经被卖了出去?还是卖给了商人?你们还是人吗?‘商人重利轻别离’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你们怎么忍心把她们托付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他根本不会平等对待她们!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姨见刘唯贤这个架势,此番是要认女儿,考虑到刘家的面子,阿姨满脸堆笑答道:“刘少爷,这可不能怪小的,生意上个月就已经谈好了,昨天才走,只是怕您阻拦,她们都不让我告诉您。”

“什么?怪不得上个月的时候她们脸色那么差,都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人完全没有头绪。原来,原来,她们是要走了……”刘墨池满脸悔意。

“当时我只顾自己将要加冠,想将此事作为惊喜,过两天再告知她们,谁承想竟是难以再见了。”说完便掩面而泣,难以控制。

阿姨见刘墨池如此懊悔,便从三人房中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她们三人临走前留下的一封信,本来是想让您下次再来时再打开的。既然您现在来了,那就提前交给您了吧。”

刘墨池拿着这封信,沉默良久,直到刘唯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墨池,回去你一个人独自再看吧!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气再有女儿喽”说完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刘墨池呆立在原地,连父亲走了都未缓过神来。直到阿姨提醒他,他才发现父亲已经回去了。

刘墨池紧紧地攥着这封信,独自一人走回了家。他在路上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信:

墨池,见字如晤

又是一个月末了吧,你还是照常来了。不过这一次,我们业已不在这里了。我们被赎走了,也算是个好的结局吧,终究还是脱离了乐籍。

我们很高兴你能加冠成人,算下来我们也相识了十三年有余了呢!既然都成人了,那就别像小孩子一样流眼泪了。

你本性善良,我们知道你会哭,但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你也有自己的责任要去肩负,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你也应该找到自己的热爱。

所以,不要那么想我们了,也不要特意来找我们了,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哪里。

或许我们本身就像风中飞絮一般,无根而动吧。或许四处漂泊本身就是我们的命运吧!

我们习惯了依赖阿姨,蜗居在锦官城中,我们也将要习惯这漂泊无定的商旅生活了。你也要习惯没有我们的日子。

我们毕竟是不一样的人,你是世家刘氏独子。而我们呢?却是罪臣之后,出生便是沦为乐籍的命,能遇到一个人讲我们赎出已是莫大的幸运了。你说,是不是呢?

你以后,会和四大家族的小姐联姻,成为刘家新的家主,甚至入仕朝廷,而我们,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路人罢了。我们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剩下的要靠你自己走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还没说完,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世事无奈人无奈,能说之时不想说,想说之时已是不能说。那些话,就留在心里。

或许,我们会有机会再相逢的吧。

我也不确定。

祝好!

红雨绿鸳黄桃留

看到这里,刘墨池更是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在泪眼朦胧之中,刘墨池回到了家中,颓唐地躺在床上,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自己被她们所救的日子。他多希望自己能一梦醒来,又回到那个相识的地方啊!

想到这里,刘墨池便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耳畔传来了那熟悉的曲调: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是她们最爱唱的词之一,每当暮春三月,她们便会吟唱这首前朝词人晏殊的《浣溪沙》。当时他总是嘲笑她们强赋愁味,还作了《丑奴儿》的上阙调侃她们: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当时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下阕该如何写作,便留在那里未曾续写。

今日,他终于作出了下阕,完成了全词。只是难免有些悲伤,令人扼腕叹息。

下阕曰: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恰似春水向东流。

暮春时节,年年落花年年落。又岂知,去年落花,今年又见。当年故人,再见,不知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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