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刷拉停在酒吧门前的路上。
车门打开，片区河神兼消防大队长封青夷撑立着鱼尾巴从消防车上游了下来。
封青夷青碧色的鱼尾巴在火色照映下，水头透澈，鳞片流转五色炫丽。
“我过去看看。”陈凌峰跟御昀庭这么说着，便转头朝封青夷走去。
“这就是那个落进猎妖党手里，仅用一把ak-47就干掉十几个马仔，救出上百头珍稀妖怪，功德大到被天道破例改籍，并赦封为本土河神的加勒比美人鱼。”苟良雕眼一瞬不瞬地盯望金发及腰，上身赤果的河神。
站在他身旁的王忠非皱眉瞥他：“别想了，人家性别男，爱好女，已经结婚成家，小鱼崽子都生一窝了。”
明三千摇头，心里说：“非人类物种说破天也是动物，只要能繁衍，公的母的，雕和鱼两种不同的物种都没所谓，这样子下去，哪天醒来看到哥斯拉他都不奇怪。”
苟良对王忠非的话感到莫名，他指着已婚鱼封青夷不算纤细的腰身说：“我不是说这个，你看他腰部的那条疤痕，看着像着……”
他欲言又止。
雕眼锋利，他一眼看出封青夷上/半身是实打实的“人类”之身，下半/身是鱼的构造。
他是一个合成物种。
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人类已经不需要通过祭祀神祇祈愿心中所想能够实现，反而现在的神祇更喜欢人类科技带来的便利，然而科技也成了一部分顶级掠食者用来获利的工具。
猎妖党头目king，江湖诨号“国王”，原形是条身长20米的史前湾鳄，长年居住在炎热潮湿的雨林中。这货恶名远播。电诈诈骗、跨境贩卖抑制精怪月圆之夜现形的违禁药品、妖口贩卖……发家史堪称半部《非人类法典》。
妖物调查局最近在本土频频监测到这位大鳄的活动迹象，可惜狡鳄三窟，鳄影总是虚晃一闪，不留下任何云彩。日前，王忠非收到一个匿名电话，让他不妨从鬣狗身上着手。
“猎妖党，缝合怪，”楚洬盯着不远处的封青夷，悄悄放出一条赫兹值极高的灵力线。
非人类物种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进化，发展到现在，灵力已经从光状态变成了更便宜操作的线条状。如果说妖丹是个小型的太阳，那么这些附着在妖丹上，长得跟多极神经元似的灵力线就是太阳向外发散的光缕。
封青夷正在布置局部大雨，并未察觉一根柔白色的灵线在他鱼尾上结了一个结。
一场大雨浇下，火势很快偃旗息鼓，他便对周边顽强滋烟的火堆进行地毯式勘查。企图复燃的地方，都被从他鱼尾里喷出的大水汽摁死。
“你在干什么？”御昀庭突然抓住楚洬的手。
“会长！”王忠非一步向前跨出，对楚洬的关切毫无掩饰。
“他的磁场很吸引人，我没忍住，”楚洬瞥了王忠非一眼，淡定收回灵线，他一根一根掰开御昀庭紧紧扣在他腕部的手指，“灵力属性使然，你那么紧张干嘛，怕我看上他？”
他揉着手腕向御昀庭温柔一笑：“在我心里，没有比会长大人更帅的男人了。”
御昀庭：“……”
明三千翻了个白眼：“你们就不能回家秀，这大庭广众的——还是我们人类文明。”
“他一定是被逼的。”王忠非拳头都攥紧了，更加坚定了要救楚洬出火坑的信念。
苟良感觉自己今晚好好的卧在路边，特么又就被踹了一脚，正要无语望天，御昀庭手上的小棺材发出一声小孩子的惨叫。
“那个孩子。”王忠非一把抢过明三千手里的棺材，开启窥天眼，棺材里一个红衣小孩面目扭曲，看起来非常痛苦。
十殿阎罗每殿司掌一个大地狱，并十六小地狱，生前作过恶的人类，按孽罪轻重，发配对应的地狱接受刑罚。
挖眼刮骨、钩心喂蛇、磨摧火烧……刑名繁多，怎么能令恶魂痛苦就怎么来，比人类鬼屋里设计的人工场景花哨多了。
被封入天煞九变棺的魂魄，不仅永世不得超生，还得每日经历一遍这样的酷刑。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对待一个小鬼，恶毒程度让在场的神明神兽都倒吸一口凉气。
楚洬走上前，摩挲着棺材说：“2020年阴历7月14，人类警察在幸福街棚户区一间阁楼房里，发现了一具小孩子的尸体，经法医鉴定，小孩子是被活活饿死的。”
王忠非猛地抬头看他。
楚洬声音冷淡：“不用这么惊讶，人活着就不能懈怠人生，你不让我出去，我就顺手把发生在人类世界的刑事案件、特大灾难事故做了整理存档，并和非人类世界的案件进行了逐一比较。”
他一顿，秋水般静澈的眸在如水月色下缓缓黯淡：“天道重伤，最苦的是人类。”
从巷口淌入的夜风，在几个同时静谧的人之间流动，风丝沁出的凉意一刀一刀割在心尖。
苍生悲苦前所未有地沉重。
“会长，这只狐狸忽然断气了，怎么处理？”陈凌峰倒提着九尾狐走过来，见几个人一副死妈的丧相，目光在棺材上一定，“把小鬼放出来问问是谁把它封进去的不得了。”
御昀庭瞟他一眼，并手如刀，啪地把棺材劈成两半。
黑气瞬间弥漫整条街，千万凄哭天恸地怆。刚吃下去一罐功德奶粉的天道宝宝正要睡觉，一根细细的黑气突然越界闯到白□□面里，宝宝一个脚趾登时萎缩了小半截，并逐渐透明化。
“卧槽！”天道摘掉奶嘴，一把揪开云帘，朝下面吼：“你们就作吧，等那天把我作没了，你们就给我殉葬吧！”
御昀庭掏出手机看了下，占据“抢救天道app”首页整个版面的天道宝宝全身图，脚趾透明了一截。
问题不大。
御昀庭把手机放回口袋，望天挑眉：“你这么大一个宝宝，能不能坚强点，一点小病小痛就鬼哭狼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
“你现在就是在虐待我！”宝宝挥舞着胖成藕节的小胳膊，一副要跳下来跟御昀庭拼命的架势。
御昀庭24k纯金元相遂即在穹空璀璨盛开，龙爪劈下，云层厚了几重，天道宝宝肥嘟嘟的脸登时陷进金光澄明的云里。五秒钟后，除了窜出去去抓小鬼的苟良和王忠非，其它人的手机，围信提示音嘀嘀响起。
被御昀庭解散的“天道急需抢救”大群又被宝宝重新组建起来，这次群主是宝宝。
本来这也没什么，始母神已经成了宇宙一个微渺的分子，天道和御昀庭，非人类世界的老大和老/二，老大目前躺在icu，老二顺位成了老大。反正他俩轮流坐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直到群里提示“御昀庭已成为新群主”“天道宝宝已被群主禁言”，大家兴致顿时高昂。
这还睡什么，嗨起来！
聊天界面被五花八门的吃瓜图刷满屏。
结果，系统提示。
“全体禁言”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被王忠非拉进群的楚洬正好看到系统发出的两条提示，不由扶额，暴力镇压不可取，有御昀庭这么养孩子的么。
他倏然回忆起来，始母神未把御昀庭丢给绯苏前，也是这样养育他的。御昀庭听母亲讲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行”“不可以”“闭嘴”，所以绯苏成为他的挂名老师后，就格外放纵他。慢慢地，御昀庭就对绯苏产生了一些旖旎的想法，倒不是绯苏同情或者怜悯他，而是觉得养孩子实在麻烦，放养省心省力，孩子也不会闹。
对于始母神把御昀庭丢给他看管这件事，他颇有微词，暗地里咬牙切齿地抱怨过。
养不过来就不要生二胎！
始母神孵化的第二颗龙蛋，是一头绝无仅有的六首魔龙，二龙还不堪妈妈极致严苟的教育方式，自坠无间道，用地狱业火淬炼龙身元相，龙魂彻底魔化后，弄得人间连年兵燹，饿殍千里，被羲皇告到了他们爸爸地祖龙宗那里，地祖只管生，不管养，对俩儿子也没多少感情，一听之下，二话不说把二龙揪着耳朵提溜到仇池山中的介鳞窟封了起来。
楚洬一恍神，苟良掐着小鬼的后领和王忠非回来了。
“宝贝儿，你叫什么呀！”
“大名宋梓玉，小名（次）糍（次）糍，（讷）糯（你）米糍，妈妈爱次”小鬼委屈地抬了抬眼皮，虽然说得口齿不清，表达挺清楚。
“你几岁了，可以告诉我们吗？”
“五睡（岁）”糍糍点点头，小手像猫咪爪子一样打开。
楚洬生怕御昀庭吓着小鬼，抢在他之前开口询问。
小鬼似乎很喜欢他，被他抱着安安生生的，小胳膊搭在他的肩头，软软糯糯的，浓重阴气里游弋着一丝奶香。
“凌峰，你和封青夷把潘多拉魔蝶送到精怪研究所交给景行之处理，”给冥帝打完电话的御昀庭单手叉兜，看着楚洬怀里嘴瘪得跟老太太似的小鬼说，“从今天开始，天兵局驻人间的巡逻人员增添三倍，发现异常立即上报！”
“至于那只狐狸，”御昀庭瞅了眼地上翻眼吐舌头的狐狸，目光冷中带笑，“死都死了，干脆送到22区投喂那群电鳗吧！”
御昀庭嘴里的这群电鳗屠夫都是千年老鳗，随便一条，体表高压电流都是五千伏起步，而让一只三千年的妖怪灰飞烟飞，只需要一千伏。
“会长饶命啊！我是被逼的……”狐狸一个鲤鱼打挺弹起，飞身去抱御昀庭的大腿，被楚洬一个眼神扫飞出去。
御昀庭显然没料到楚洬会出手，还这样果断。
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脉脉看着眉头紧锁的楚洬，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是在吃醋么。
楚洬看着被天兵架到胳膊窝下的狐狸，在心里叹了口气，御昀庭应该会对他的好感多加一分吧。
但愿。
他想留在御昀庭身边久一些，直到杀死廉贞。
王忠非看着被天兵用胶带封住嘴的狐狸，对御昀庭开口道：“我这就把她带回去连夜审讯。”
御昀庭颔首应允。
王忠非转头对苟良说：“你留下来帮忙。”
“我留下帮忙？”苟良右手食指朝内指住自己，眼睛睁得像一对滚圆饱满的玻璃珠。
没有这样欺负单身狗的道理。
王忠非：“那份转正申请……”
“我决定留下来帮忙！”苟良像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掷地有声地接受上级的安排。
王忠非搞定了苟良，对明三千说：“明副会长，你是打算回去睡觉，还是……”
“我跟着你们御会长一起。”他抬手打断了王忠非。
王忠非转目询问御昀庭，御昀庭稍稍点头，他便不再多话地和两个天兵押着九尾狐走了。
人走净后。
御昀庭对楚洬说：“我们去幸福街，冥帝他们应该到了。”
楚洬“嗯”了声，把小鬼给御昀庭抱。
小鬼死得惨相，怨气重，抱在手里比旺财还沉，这么几分钟的工夫，楚洬小臂又酸又痛。
只是御昀庭才要伸手，小鬼裂开嘴，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不要，他，抱。”
“他凶——”
还没走出街口的陈凌峰和封青夷被哭声吸引得回头。
“别白费力气了，你养父母是自愿成为实验体的，不值得你为他们拼命！”
封青夷用电流把这句话无声传入楚洬大脑。
等楚洬缓过神，封青夷已经和陈凌峰消失在他的视野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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