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答应临产在即，她本是婉常在的陪嫁丫鬟。听端妃说，碧答应为着甄远道被贬的事情夜不能寐。为安她的心待日后能诞下皇嗣，朕想升一升甄远道的官职。”
“皇上不是觉得……婉常在的父亲大不敬吗？”
雍正沉默了片刻，解释道：“朕罚也罚了……若是你不喜欢，朕就还是让他待在都察院，只是升他为佥都御史，如何呀？”
他身为天子，和年嫔说话却是有商有量，处处以她为重。
这本就是极为反常的事情，而这种反常足以让人心生警惕。
然而年世兰虽然没有蹬鼻子上脸，但是也没有深究，只是故作恭顺道：“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违拗，一切以皇上、皇嗣为重。”
“难得你这么懂事。”雍正扬起笑容，“你在潜邸时原是侧福晋，往事不提，如今也算是委屈你了。朕打算过了端午，再给你好好地晋一晋位分。”
年世兰又惊又喜，不过很快收敛了脸色。
她抬眸看向雍正，眉眼柔婉，“臣妾只求能够时时刻刻陪着皇上，不在乎位分富贵。”
……
这本就是一次试探。
所以年嫔晋位的消息，雍正没有隐瞒，反而闹得沸沸扬扬，六宫皆知。
年世兰故态复萌，又开始矫作起来。
不好好行礼，不好好问安。
其他妃嫔还未向皇后行完礼，她一个嫔位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坐的早。
殷秀扫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
她低头拂了拂衣袖，眼中的叹息一闪而过。
这还没晋封呢，就已经飘起来了，年家人还真是一个模样。
“听说皇上准备晋年嫔的位分，我在这里先向妹妹道喜了。”
齐妃笑盈盈地看着年嫔，没有半点嫉恨的模样。
在她眼里，皇后都已经诞下了嫡子六阿哥。
年世兰哪怕晋封晋到天上去，齐妃也不觉得她能影响皇后的地位。
年嫔微微昂首，没有道谢，反而看向殷秀，“皇后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又最为体察皇上的心意。不知皇上所说要晋臣妾的位分，是要给臣妾什么位分呢？”
殷秀挑眉，笑得极为柔和，“妹妹是皇上心头挚爱，你与其问本宫，不如去问问皇上。”
“嫔位之上有妃，妃位之上有贵妃。”敬嫔接过话茬，“妹妹宠冠六宫，便是越级晋封也不无可能。”
“姐姐这句话可就错了。”年嫔含笑，却尽显锐利锋芒，“妃位之上的确是贵妃，但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而皇贵妃之上……就是皇后了。”
“可惜啊。”殷秀眨了眨眼睛，眸光潋滟，不见波动，更显气度，“妃位可有四位，贵妃可有两位，而皇后和皇贵妃只能有一位。本宫先占了这皇后之位，倒是让妹妹没有机会坐一坐这皇后的宝座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年嫔转过头去，“臣妾只是听说皇贵妃位比副后，十分尊贵。从前顺治爷的董鄂皇贵妃在时，博尔济吉特皇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呢。”
殷秀摇了摇头，“妹妹说错了，让博尔济吉特皇后没有立足之地的可不是董鄂皇贵妃。”
博尔济吉特皇后可是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女儿，是孝庄文皇后的侄女，董鄂氏怎么可能让她没有立足之地。
真正让博尔济吉特氏没有立足之地的是顺治。
因为顺治，董鄂氏赢得彻彻底底，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雍正不是顺治，年世兰更不是董鄂氏。
单凭年家，年世兰哪怕再合心意，他也绝不会将她捧到皇贵妃的位置。
除非……
死后追封。
“皇后娘娘说的是。”沈眉庄莞尔一笑，“贵妃也好，皇贵妃也好，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是赏是罚，是升是降，皆是隆恩。这一点，年嫔姐姐，不是最有体会？”
从华妃降到年嫔，年世兰也是雍正后宫独一份了。
若不是有年家在她后面撑着，哪来的位分给她升升降降，早早就扔到冷宫自生自灭去了。
年世兰鄙屑地睨了她一眼，“本宫和皇后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她如今只比沈眉庄大一级，却已经开始端着皇贵妃的架子了。
其她人只觉得好笑，却又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不过是姐妹之间闲话家常，年嫔又何必大动肝火？”殷秀挥了挥手，“行了，时辰不早了，都各自回宫吧。”
剪秋扶着殷秀进了内殿，愤愤不平，“这还没晋升呢，就开始摆脸色、端架子了！就算成了皇贵妃又如何，不还是居于娘娘之下。”
殷秀拍了拍她的手，“她的脑子你还不清楚吗？何必与她置气。”
年世兰如果长了脑子了，那可就不是年世兰了。
“娘娘，年嫔会被皇上封为皇贵妃吗？”剪秋踌躇了片刻，问道。
“皇贵妃？”殷秀挑挑眉，“活着的时候，怕是不可能了。”
雍正连孩子都不敢让年世兰生，又怎么敢让年家的嫡女坐到副后的位置。
他现在做的所有，都是试探，而不是真的给年家增加筹码。
人人都以为最不想年世兰有孩子的，应该是后宫中的女人。
实际上，却是帝王，是雍正。
“对了，最近端妃告病，碧答应肚子也大了，就免了碧答应的请安吧。”
“是。”
殷秀琢磨了片刻，又道：“既然碧答应的请安免了，欣贵人的请安索性也免了吧。”
“是。”
端妃是个极其眼明心亮的人。
眼看着年嫔越发得宠，她便知道皇上的谋划了。
如今这段时间，她告病一直躲在自己的延庆殿，不与年嫔正面相对。
端妃太了解雍正了。
她能被牺牲第一次，便能被牺牲第二次。
若是这段时间她与年嫔发生了冲突，雍正绝不会因她扰乱计划。
到时，她又将是那个被抛弃、被遗忘的人。
申时养心殿
雍正看向坐在下首的隆科多，“舅舅急着见朕，可有要事？”
“奴才今日发现，年羹尧在京中的府第，正在进行大肆的翻修。”隆科多回禀道，“并且他还拆毁了周围数百间民居，以作修建花园之用。其府第规模，堪比亲王的宅居，不可不谓僭越。”
雍正坐在太师椅上，抿了抿唇，“朕刚封赏了他，他一时得意要翻修府第，铺张些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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