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历历春星 > 第8章 杖责

依照《卫礼》记载,被杖责官员应身缚铁锁,被禁军押送至宫门外受刑。

        刺铁锁重达百斤,以往受刑的官员往往一看见铁锁就吓得腿发软,更别说背上它走路了,所以一般这只是走个过场想,也没人追究是否遵循了古礼。

        所以赵继忠也只是把铁锁拿来给宋嘉鱼看了一眼,便想原模原样地放回去,却被宋嘉鱼一拦,“没事的赵大哥,我背得动。”

        赵继忠摆手,“宋将军有所不知,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从来没人背的。”

        宋嘉鱼双眉轻蹙,“我知道,只是今日看笑话的人应该很多,等着挑错处的人也应当不少,赵大哥还是小心行事。”

        赵继忠不是傻子,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可还是犹豫不决。

        宋嘉鱼见状,直接把铁锁一把拿了过来,往身上一缚,百斤重铁骤然加于身,她竟然连晃都没有晃一下,赵继忠心中一骇。

        几个禁军上前,替宋嘉鱼将铁锁缚好。

        “委屈你了。”赵继忠重重叹口气。

        宋嘉鱼摇头,在禁军的押送下出了府。因为她刺杀的罪名不实,只是落了个失察之罪,所以倒不必坐囚车巡街,外间备了一辆马车,宋嘉鱼背着铁锁钻进了车里。

        见青和观蓝都想跟着她,被宋嘉鱼眼神一扫,生生停下了脚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赵继忠走在最前头骑着马,心里一片沉重,不仅是为宋嘉鱼,也是为自己。

        如今宋嘉鱼是众武将之首,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如果不好,剩下的其他人难道能落了好?也不知陛下这一顿惩戒有何深意,按理说宋嘉鱼才立了大功,如何也不该罚得这么重才是啊。

        想起那些赶着去看热闹的文官,赵继忠更觉得他们可恨。

        一路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宫门前,赵继忠抬头一看,傻眼了。

        不是说朝中上下的官员们全来看热闹了,甚至引得马车堵塞在长街吗?怎么只有两个人在那儿站着?

        赵继忠再定睛一看,站在那儿的两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沈问之和他的贴身侍卫。

        “大统领?”属下喊他。

        赵继忠顿时回过神来,“把宋将军带下来。”

        “是。”几个属下答道。

        此时是正午时分,雪停了,日光浓烈。

        宋嘉鱼一脚踩在雪地上,恍惚听见了冰消雪融的声音,她眼力过人,刚一下马车就看见了远处的沈问之。

        纵使雪已经停了,他却还是让江尤撑着伞,伫立在那里,像庙里的佛像一样,一动不动。

        “怎么其他人都不见了,偏偏是沈问之在这儿站着?”赵继忠低声同宋嘉鱼说,声音听上去颇为咬牙切齿。

        “赵统领,怎么还不把罪官带过来?”等着行刑的官员不满道。

        话音刚落,宋嘉鱼自己走了过去,监刑官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转,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准备挑的错处,都因为她身上缚的铁锁而消失殆尽。

        “行吧,”他没好气道,“你跪到那儿去,准备开始吧。”

        宋嘉鱼看了一眼雪地,长睫微垂,刚要走过去,忽然听得一声“慢”

        她抬眼,循声望去。

        监刑官显然很尊敬沈问之,见他出声,忙向他问道:“沈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沈某觉得宋将军乃堂堂骠骑大将军,跪着受刑有失体统。”

        监刑官听得云里雾里,“那依您所见呢?”

        “不如,让她站着吧。”

        宋嘉鱼猛然抬头,沈问之却看也不看她,只问监刑官:“如何?”

        监刑官还没说话,赵继忠先急了,“这如何能行?站着受刑怎么可能站立得稳?而且行刑者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一旦失了分寸,打伤了脊骨可如何是好?”

        监刑官也有些犹豫,转而问宋嘉鱼,“你怎么想?”

        宋嘉鱼还是直直地把沈问之望着,沈问之终于也看向他,目光幽深难测。

        “站着吧。”宋嘉鱼说。

        她在沈问之面前挨过两次罚,一次是这次,还有一次是在十二岁那年。沈问之失足掉进了学堂后山的猎物陷阱里,不仅大病了一场,而且从此摔坏了腿,沈府不知道听说了什么,来宋家大闹,要宋嘉鱼给沈问之赔罪。

        宋明本就和沈府不对付,结果又落了这么大个口舌在别人那里,气得他不听宋嘉鱼丝毫辩解,直接把宋嘉鱼提到沈府,他让宋嘉鱼跪下,宋嘉鱼死活不跪,宋明更是怒极,直接抄起一根木棍开始打。

        可不管他怎么打,宋嘉鱼一直站着。

        即使时不时被他猝不及防的一下给打到地上,也迅速重新爬起来。

        宋嘉鱼还记得,那时的沈问之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被家人推过来看着宋嘉鱼挨打,他脸色灰败,眼底是不绝恨意。

        好几次,宋嘉鱼被打到他轮椅下,然后又硬生生地爬起来,她死死盯着他,眼里也是同样的滔天恨意。

        而如今他们彼此对望着,她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晓。

        木杖重重落在宋嘉鱼背上,发出一身闷响,宋嘉鱼的背微微一弓,一阵钝痛就这样蔓延开来。

        她心想,倒比十二岁那年要轻上很多。

        李文山的圣旨中说杖责二十棍,才刚打到第十棍时,宋嘉鱼听见身后有人高喊“住手”,监刑官抬头看了一眼,神色闪过一丝慌乱,他催促行刑的人赶快着点。

        话音未落,一个尖细的女声便嚷道:“本公主喊你们住手,你们都聋了是不是?!”

        一个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身形娇小的少女匆匆地提着裙子走过来,面色焦急,“阿南,你没事吧?”

        她比宋嘉鱼矮了将近一个脑袋,只能仰起头去看宋嘉鱼。

        “你怎么来了?”宋嘉鱼拧了拧眉。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少女气鼓鼓的,“你怎么不早叫人告诉我,我替你在父皇面前求情,你又怎么会受罚?”

        宋嘉鱼有些无奈,“小沅,别捣乱了。”

        李沅瞪大一双杏眼,“你不信我是不是!我现在就去找父皇,父皇最疼我,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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