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灯下黑 > 第57章 18

Chapter  18

    许景昕的分析一直徘徊在周珩心里,  直到她下了车,心不在焉的往公寓走,这一路上她仍在反复思考着。

    面具人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将她拉入漩涡?

    她不懂,实在不懂。

    如果只是为了陷害她,  这件事并不难,没必要这么迂回,  更没必要接触她,说他们是亲人。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他只要在暗处设局,  以他的本事,恐怕她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  应该不是为了陷害她。

    他们无冤无仇,  这根本不合理。

    就在这时,许景昕的话又一次跳了出来。

    ——当然,  最终调查结果,  他们会证明你的清白。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  你会很麻烦。

    是啊,  她是清白的,就算警方再怎么怀疑,如何调查,  到最后也不可能找到直接指向她的证据。

    除非真能抓到她购买毒品,  并且有证据证明,她曾经碰过米红和许景枫的私人物品,或者曾亲手将毒品交给他们二人,  否则就无法定她的罪。

    当然,  或许面具人也没想过要做到这一步。

    他的最终目的,  可能就像许景昕分析的那样,只是为了将她拉进这场麻烦中?

    可是,为什么呢?

    周珩边想边走出电梯,刚要抬头,这时就听到有人叫她:“阿珩。”

    周珩脚下倏地停了,诧异的看过去,只见许景烨浅笑着站在门口,好像已经等了她许久。

    周珩晃了下神,走上前问:“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跟我说一声。”

    许景烨说:“我刚才也被叫去警局问话,听说你先离开了,我想你应该会回来,一时冲动就跑来了。电话么,我给你打了,你没接。”

    周珩拿起手机看了眼,还真的有一通许景烨的未接来电。

    “抱歉,我静音了,先进来吧。”周珩边说边用指纹打开密码锁。

    等她和许景烨一前一后进了屋,趁着周珩找拖鞋的功夫,又听许景烨问:“你怎么比我回来还晚?”

    周珩随口说道:“我在警局碰到老三了,回来的路上因为聊了几句景枫的案子,就让袁洋开慢点,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话落地,周珩便拐进厨房,洗了手问:“你要喝什么?”

    “咖啡吧。”许景烨顺其自然的说道,只是话音刚落,就见周珩的手已经放在茶叶桶上,便又笑着改口:“茶也不错。”

    周珩却将手收回来,改去拿磨好的咖啡豆粉。

    两人瞬间都没了话,只能听到许景烨洗手时的哗哗流水声,以及咖啡机的轰轰声。

    直到周珩将做好的黑咖啡放在案台上,又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将沉默打破:“你有没有看到景枫的尸检报告?”

    “看到了。”许景烨刚要端起咖啡,动作又停了,随即抬眼,“说实话,和他斗了这么久,我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现在因为这件事,爸爸也病倒了,集团里众说纷纭,各位老总心思各异,一个个都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其实像是长丰这样的集团公司,看似树大根深,问题也是早就扎根的。

    而且兴盛和衰败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人心稳固时,一切都很好,人心若是浮动,再有人从中推波助澜,那么问题也是分分钟暴露。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会见到这样的新闻,曾经家喻户晓的商业帝国,说倒就倒,好像豆腐一样脆弱。其实问题早就在了,内里腐化也非一两日,只不过光鲜的外表暂时充当了屏障,遮住了看客的眼。

    周珩品着许景烨的话,又想了想他突然跑过来的用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来我这儿,只是为了看我么?景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许景烨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后,这样说道:“在来的路上,我和我的律师通了电话。下一次警局再叫你去问话,我希望能有律师陪你一起去。”

    周珩并不十分惊讶,毕竟已经有了许景昕的一番分析打预防针。

    周珩只问:“你的律师是怎么说的?”

    许景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正在措辞,隔了几秒才道:“他的意思是,现在的形势对你很不利,下一步警方很可能会将你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周珩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虽然知道接下来这句话毫无意义,却还是要说:“可我没有害景枫的理由,他死的时候,我也不在别墅里。”

    许景烨说:“大哥是吸毒过量而死,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人。要用这种方式杀人,不需要在场,事先将高浓度毒品放在那里就好了。大哥一向有个习惯,就是在派对结束后,会意犹未尽的吸上两口。这件事外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只能是他身边的人做的。”

    周珩不再接话,只是听着许景烨的分析:“当然我和林秘书也有嫌疑。大哥一死,我就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而林秘书也可以出一口气。但你的嫌疑,比我们都要大。”

    接着,许景烨又提到现在长丰集团里的动荡。

    这才不过三天,集团里已经开始站队了。

    过去,许长寻是一家独大,既有董事长的威权在,又一直维护着董事会的利益,股东和高管们每年拿分红拿到手软,自然会捧着许家。

    可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长丰集团屡遭打击,先是上了黑名单,随即资金被管制,无法流出海外,海外的项目先后遭到停滞,眼瞅着血本无归。

    对此,董事们早就有了怨言,在无能为力之下,就只能将责任推到董事长领导无方,决策失准上头去。

    幸而后来程崎出现,适时挽回了一部分资金的亏损,总算缓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在挽回的同时,损失也是与日俱增的。

    那些资金且不论原本是什么颜色,最终都是要洗白的,可每次在外面滚了一圈,都要有一半滚进他人的口袋。

    这种事偶尔来一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就会引起怨声载道。

    那每一次,都是在股东们身上割肉啊。

    结果到头来,大家要将这笔账算在许家的头上。

    就在今天上午,集团里已经开始有新的风声出现,主要就是针对许家的,说许长寻年纪大了,已经无力再做掌舵人,也是时候改朝换代了。

    而这种说法的主要支持者就是在周会上为难过周珩的那两位,孙总和方总。

    他们两人一向觊觎海外部,眼见许景枫出事,许长寻病倒,就趁机动作,一方面把过去的旧账翻出来,刺激股东们的情绪,另一方面又打算趁着许长寻不在,提议董事会投票决定,将海外部暂时交给一个“可靠”的负责人手上。

    听到这里,周珩的心境已经转换了好几次。

    一开始她还在困惑自己竟然成了命案漩涡的中心,到后来又开始思忖面具人的最终目的,是要将许家一锅端,直到听到长丰集团的内部风波,又不由得想到几天前程崎和她做的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许景烨拿下这条线。”

    而且程崎还表示过,可能会有其他老总出来竞争。

    当然,这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在知己知彼的基础上做出的推断。

    思及此,周珩忽然开口了:“在我看来,海外部最适合的新负责人只有你。无论是能力还是头脑,景枫都不是你的对手。虽然我人微言轻,但只要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你,我会尽力,也会不惜动用周家的势力。”

    许景烨听了,安静了几秒,看待周珩的眼神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周珩不明所以,正要问他怎么了,就见许景烨笑开了。

    这一笑,还真是迷人,也难怪当初眼高于顶的“周珩”会看上他这个私生子。

    许景烨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周珩的,他的掌心很温暖,而且有力:“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想不到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我着想。不过海外部的事不宜操之过急,现在孙总和方总都想要,而我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只要我表示出退意,他们自然会不会再紧逼,反而会将对方视为对手。”

    周珩接道:“你是打算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再出来收拾残局,以逸待劳。”

    许景烨又是一笑,随即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笑容落下。

    等他再开口时,手上的力道也紧了些,神色中还流露出一丝担忧:“其实我今天来不只是要告诉你集团里的动向,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

    许景烨这样的神态,过去是极少见的,周珩看在眼中,心里也跟着一紧,隐约意识到此事和自己有关。

    她的脑子很快做出判断,遂又眨了下眼,问:“是不是关于我的谣言?”

    许景烨点了下头,说:“我刚才说了,有些老总要趁火打劫,而有些人是要改朝换代,只是这些意思他们不能明着来,总得找个借口出来。”

    周珩不解:“他们拿我做什么借口呢?”

    许景烨说:“一来,现在外面有很多对你不利的声音,认为你和大哥的案子还没有摘清关系,不适合再接触集团的业务,尤其是程崎还是你找回来的,那条线也一直都是你在对接。他们的意思是,你要先交出来。二来,公关部正在和舆论周旋,而你又是当事人,林秘书迫于压力,今天下午出了一份让你暂停职务的邮件。现在你手里的工作,大部分都交给姚心语了。”

    这番变化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周珩消化了好一会儿,这才喃喃道:“针对我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劳师动众,他们是想趁机拿走和程崎有关的业务线,再顺便打压我周家的势力。”

    许景烨接道:“依照我的观察,你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先不要在集团露面。等风声没那么紧了,众人的视线转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在此期间,无论是集团里任何人要跟你套信息,你都不要回。”

    周珩看向他,忽然笑了一下。

    说实话,她其实对这样的发展并不很意外,也没那么生气,本来她和那些老总就没有交情。周家失势的时候,他们也没少踩一脚,后来周楠申病愈,他们又改换嘴脸。

    这一套套的变脸绝活,她是经历过的,又怎么会抱有期望的认为,他们会仁慈的对待这次的事,替她说句公道话?

    周珩说:“无论如何,谢谢你,景烨,这个时候也就你还想着我……”

    “你啊,跟我是越来越见外了。”许景烨摇头笑了下,那笑容却未及眼底,显然他是很介意周珩的客套的。

    周珩安静了两秒,又低下头,说:“因为我……除了道谢之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答案出乎许景烨的意料,就连周珩说话的语气都有那么一点卑微。

    许景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周珩被他握着的手,却反过来,用力抓住他的。

    随即就听她说:“以前的我,骄傲、自负,不知道这个‘谢’字的珍贵。可现在,我学会了要说这个字,却又觉得万分无力,因为它听上去太轻飘了,不够有诚意。”

    “阿珩,别这么说。”许景烨应道。

    周珩苦笑了一下,却说:“说实话,这些年我一直在适应自己身份的变化,从高处跌落下来,真的很疼。”

    这话落地,许景烨也跟着叹出一口气。

    很快,许景烨松了手,绕过案台站在她面前。

    他个子很高,而她低着头。

    直到他伸出双臂,将她拢进自己的怀里,他身上的温度也一下子围了上来。

    周珩依然垂着眼,她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感受到异样的温暖,很神奇,也很令人惊讶,因为她以为,自己是害怕以及防备这个人的。

    毕竟他过去和“周珩”狼狈为奸的模样,她不仅见过,还是第一受害人。

    可现在,她却披着“周珩”的皮,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关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羡慕,还是嫉妒。

    周珩的心境渐渐复杂起来,这时就听到许景烨的声音落在耳边:“这场风波一定会过去的,要沉住气,不要灰心。有我在,我会像过去每一次一样,站在你身后。再说以后,你也要进我家的门。”

    周珩轻轻眨了下眼,一瞬间受到了蛊惑。

    无论这句话是对哪个周珩说的,在此时此地,都只有她一个。

    周珩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轻声问:“景烨,你相信我么,景枫的死与我无关。”

    许景烨说:“我当然相信你。”

    但仅仅是相信还不够。

    周珩身上是温暖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似乎在她身体里,在她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步被唤醒。

    那是一个连她自己都害怕的东西。

    过去每一次,在她努力冲刺之后,终于以为可以停下来歇一会儿的时候,又会有新的事情出现。

    身边每一个人都拿着鞭子抽打她,告诉她不能停,要继续。

    她真的很累,也很烦。

    可她知道,一旦她松懈了,就会任人鱼肉。

    就好像这次的事,她原本只是个局外人、旁观者,许景枫的死与她能有什么关系呢?偏偏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周遭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就像是说好了一样,一股脑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在这个时候,又有谁会切身体会到她的无奈,体恤她因为这件事而遭受的损失和打压?

    没有人。

    鞭子只有抽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

    许景昕对案件的分析,是基于他的专业,以及他对办案思路的了解。

    程崎与她做条件交换,是因为他聊到这件事会对许家造成影响,进而牵扯到他的进展。

    许景烨跟她通气、提醒,也是看在他和“周珩”的情分上。

    还有,警方办案是基于职责,这本就无可厚非。

    而林明娇迫于压力,出了让她暂时停职的邮件,也是因为她要弃卒保车,先把麻烦摘出去。

    他们每一个,都在做符合自己身份,且应该做的事。

    目标明确,都没有错。

    那么,她呢?

    周珩不禁自问,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这时候又该做什么样的事呢?

    是坐以待毙,还是反击?

    或者说,如果是那个“周珩”,她会怎么做。

    哦,如果是她的话,她不会急于摘清自己的关系,反而会踩得更深吧。

    然后再在泥潭里蹦几下,看着站在泥潭边的每一个人都被波及到,站在中间肆意大笑吧。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呢,她可是“周珩”啊。

    想到这里,周珩终于抬起头,和许景烨错开了一点距离,脸上也跟着漾出笑容。

    “景烨。”

    “嗯?”许景烨半垂着眼睛,微微挑眉。

    周珩笑的十分无害,眼睛弯弯,却好似淬了毒一般:“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是我无意间看到的。”

    许景烨问:“是什么?”

    “哦,就是在宴会那天晚上,我看到林明娇和于真趁着没人的时候,在一个角落小声说话。而且她们俩的神色很不对劲儿。”

    许景烨脸色跟着变了:“你确定看到的是她们俩?”

    周珩睁大了眼睛,看似无辜的点着头:“我确定,我又不瞎。”

    许景烨泛出狐疑之色:“这就怪了,她们之间会有什么交情……”

    周珩不紧不慢的说:“我也觉得很奇怪,在人前她们就好像不熟一样。你知道么,那天林明娇看到于真和我一起迎宾,还叫我拉到一旁,为我打抱不平来着。说景枫将我们放在一起,实在太不尊重人了。我听她的话茬儿,也能感觉到她瞧不起于真,谁知一转眼,她俩竟然凑在一起咬耳朵。”

    说到这,周珩停顿了几秒,观察着许景烨的神色,又继续道:“至于于真这个人,也挺有本事的。景枫身边换了那么多女人,却在过去这一年中只有于真一个。而且在这一年里,景枫的身体越来越差,最近两个月还经常梦魇、头疼。以他对药物和毒品的依赖来看,我猜他这段时间吸得更多了,也就只有毒品可以让他获得短时间的快乐了。”

    许景烨看向周珩:“你怀疑于真。”

    周珩笑着反问:“难道你不怀疑么?”

    许景烨想了想,说:“如果那些害死大哥的毒品不是他自己去买的,那么于真的确是最有可能下手的人。”

    周珩接道:“可是动机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收买了。”许景烨说:“林明娇也的确有动机。”

    周珩又是一笑,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们俩联手,我只知道这盆脏水,是有人故意泼在我身上。而周围的人,有的趁火打劫,有的落井下石,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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