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拳难敌四手，在医院报警之前，李红旗那李安叫住了。
李安的衣裳被拽烂，脸上也挨了几拳，后背上残留着脚印，累的气喘吁吁。
白姓三兄弟也没有讨到便宜，白老三被开了瓢就躺在地上捂着头呻吟，另外两个眼睛嘴角都被连你用拳头打的红肿出血，被叫停，几个人对持这谁也没敢在动手。
主要是李安这小子太狠了，打的白黎明的腰窝子一阵阵生疼，弯着腰才行。
“不让老头子回家，你们想怎么办后事？”李红旗清冷的眼睛看向他们。她拿老爷子当亲人不假，风风光光把老爷子的后事办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凭什么便宜了这几个人？
应该他们出力出钱的时候就不能便宜了这几个人。
所以李红旗问他们后事打算这么办，办的不好还不行。
“横死的不能进门，不吉利，”白黎明坚持。主要是因为在老赵头没死之前他就已经收拾了屋子让孩子住进去了，这种情况下怎么让死人进门？
白老二也狠狠点着头附和。
“然后呢？”李红旗问。
距离太远，他们根本不像是商量这怎么解决事情，倒像是吵架，李红旗让李安让开，叫他们几个过来。
“这么说就行，”白黎明怕传染，那可是要命的病，看看李红旗，大半个身子都是血，老爷子得死的多吓人？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可以想象啊。
几个人都不过去。
李红旗的手还被紧紧抓着，她试过，抽不回来。
她点着头，忍了这个距离，等着兄弟几个说话。
商量了一下，还吵了几句嘴，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把老赵头的方子分了，现在暂时白黎明家的孩子先住着，等到了拆迁的时候分了钱几个人在平分；现在是白黎明坚持不让去世的老赵头进家门，尸体要往哪里弄的问题。
首选自然是殡仪馆。
但这地方要钱，白老二不乐意出，白老三表示他可以找熟人，这个钱就不用他出了。
白黎明会一个人出钱？
商量来，商量去，没个结果。
“一群狗东西，”李安气的坐在花坛边甩这汗骂。
天气炎热，老赵头的尸身就盖着李红旗的薄外套，在这么耗下去尸体就要顶不住高温散发出味道了。
“这样……”
李红旗在李安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
李安带着一脸的冷笑找上蹲在地上还在商量的三兄弟。
他也不废话，直接说：“锣鼓巷拆迁的事附近有一半的居民不同意。”
是啊，不同意，他要说什么？
白黎明几个互相对视，又都看向李安，问他什么意思。
“呵，”李安朝上啐了口，“限你们半个小时之内商量出一个妥善安置老爷子的办法，要不然，我就把锣鼓巷的居民联合起来去市大院儿抗议，老子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三年五载别想拿到拆迁款。”
“自己考虑吧，”李安多的也不说，把话撂下就拉着板车朝殡仪馆的方向去。
他们对老爷子推三阻四的不想管，他跟李红旗总不能不管，更不能任由老爷子刚闭上眼就落个无处安身的下场。
丧事要赶紧操办起来。
后事要处理，拆迁款更想拿到手，白黎明几个很快商量了办法，想把老爷子弄到不住人的房子里把后事办了。
活着的时候背负半生的坏名声，死了也要这么潦草？
李红旗第一个不答应，在她的坚持下老赵头进了殡仪馆，用上了最低的丧事规格。
得知消息的李大河，宋翠莲他们也来了。
“一直抓着红旗的手腕可咋整？”宋翠莲刚才尝试着掰过，没掰开，也怕把老赵头的遗体损坏，殡仪馆也没见过这种掰都掰不开的情况，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李红旗的手腕已经因为长时间缺少血液流动变得乌青，可见抓的有多紧；这会儿把几个人急的团团转。
“不成就我来，”李平皱着眉，觉得应该是老妈的手劲儿不够，他一准能掰开。
“你可小心这点儿，”宋翠莲心里可怜老赵头，本来就已经很惨了，遗体在被损坏了可怎么行。
怕吓到人，也是对死者的尊重，趟在平板床上的死者已经盖了一层白布。
站累了的李红旗弄了个板凳坐在床边，手腕还一直被紧紧的抓着，她手腕以上洁白纤细，手腕以下露出来的皮肤发白发青，抓住手腕的那只手更是枯木般黑青，蜿蜒凸出的筋脉附在上面，干尸一般。
李平心疼的摸摸红旗的头：“忍忍。”
李红旗已经蔫了，半萎在凳子上，闻言点点头，交代他慢点。
双手钳制住那只干尸般的手掌，李平试了试力道，咬着牙用上大力气。
“硌~”
骨头响的声音吓的李红旗赶紧拍大哥的后背：“别弄了，别弄了。”
“那你着可怎么办？”李平无奈束手站在一边，瞅着蒙着白布的老赵头，怨他去世了还抓着李红旗不放。
“别这样，”李红旗灵便的那只手搭在干尸般的手掌上，轻轻说：“没有发作前老爷子就有话想跟我说，没来得及。”
“那肯定是还有什么心愿没有了，”李平笃定，又发愁会是什么心愿。
“是不是还想见见他女儿啊？他女儿还蛮好的，”宋翠莲跟着出主意。
“她女儿在外省，”赶过来的郭跃进，先走近床边摘了帽子沉重的鞠躬，说，“老哥你一路走好。”
老赵头平日里没什么亲朋，结交的好友倒是有几个，郭跃进在第一时间得知他去世的时候就已经通知过了，包括他女儿那边。
郭跃进：“最晚明天下午才能赶过来。”
意思就是来不及，被这么抓着谁也顶不住，别说过一夜。
郭跃进出主意说：“不成就上工具，老赵不会怪咱们。”
“不行，”白黎明手里夹着烟反驳说，“把我爹的遗体弄坏了，他不能投胎了怎么办？”
“什么年代了？”郭跃进朝他瞪眼，“现在都流行火葬，烧的什么都不剩，哪里讲究这些。你别在这儿找事，我早看你们几个不是个玩意儿。”
“你这说的什么话？”白黎明嚷嚷起来，也不敢真嚷，郭跃进好歹是废品厂的管事，大大小小是个官，白黎明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打心里怵郭跃进两分，几句话就被郭跃进呛的不言语了。
吵也吵了，骂也骂了，李红旗忽然问：“人都到齐了吗？”
他们一家，白姓三兄弟，还有郭跃进，十来个人都在，被她问的一懵。
“先别用工具，”李红旗阻止拿了钳子的殡仪馆工作人员。
她站起身把盖在老赵头身上的白布掀开。
白布下，他面容枯槁，却神情安详，在看他抓着李红旗的那只手，众人一阵心酸。
“我知道您想跟我说什么，”把老赵头仅剩的几根头发捋顺，李红旗没有面对死者害怕不安的情绪，她轻轻的开口，说，“现在人都在，我当着您的面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助白黎明兄弟三个。”
啪——
细弱的声响在静谧的停尸间被放大。
而李红旗那只被攥成青胀的手，在半空中晃动了数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几个人屏住了呼吸。
老赵头病重，又被无理取闹的白老三气的一命呜呼，可是没想到，老赵头临就算已经离世，唯一的心愿还是希望他的几个儿子好。
此时此刻，同样在场的白黎明几个有些许的震惊。
白老二嗷的一声哭起来，打破了让人心里难受的气氛。
背对着众人，李红旗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她感怀与老赵头对他们三兄弟的爱。
是世事艰难让人变得不堪。老赵头一直这样认为，虽然也气过他们三兄弟不争气，但是从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品质。
就算离开这个世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白黎明他们。
为人父母，大抵就是如此。
谁都知道她李红旗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可她不忍心拒绝老赵头最后的请求。
与其说老赵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提供了帮助，对她有恩，不如说李红旗拿他当做人生路上的一种陪伴。
因为总会有人出现在生命中，陪你走上一程路，在以不同的方式离开。
我们能做的，就是学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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