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6点的天光还是黑的，冷空气让人的手脚都伸不开，然而这两天的经历超过严小飞20多年来，所有的认知。
他不光后悔，而是对每一件事都感到后悔。
这个后悔的根源要追溯到不应该应聘平川公司的职位，甚至他就不应该学经济。
只要涉及到财务，难免都掺合到经济问题中，当初要是不上大学，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或者学别的专业，他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昨天晚上他自己跑路，没跑了多大一会儿，就被抓住了。
然后被扔在这个破仓库里，跟一盏昏黄的灯作伴。
这个仓库大概已经废弃很久，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四处不漏什么风但还是冷的刺骨，精神紧绷了几十个小时，他期间眯了一会儿，不是被冻醒就是被惊醒，干脆就瞪着眼睛看着仓库发呆。
咔嚓咔嚓的声音，是沉重的仓库大门被推开时发出来的磨合声。
严小飞瞪着眼睛看上那门边那一点点放大的光亮，突然就有了哭的冲动。
他以为自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站了一下，麻木的双腿让他跌回去，还拷在手上的铁；拷，提醒严小飞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
他对那道因为打开了门而照射进来的阳光，不再是亲切，而是惧怕。
“是，是你……”
严小飞看清了进到仓库的人。
皮肤黝黑，身材像是铁塔，一般不是严崇还能是谁？
缩卷在地上，浑身粘的都是灰，还有那惊惧的眼神，就是一条丧家犬。
踢了严小飞一脚，严崇把叼在嘴巴里的烟拿下来：“下次跑路记得穿上鞋，脚臭的能他妈把死人熏活。”
真当他严崇是个摆设，能让两个大活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昨天晚上聚在一起的那些谈话，只不过是为了把不能信任的人清理出来。略施小计，就让这俩人上蹿下跳，现在他们之中谁是叛徒，谁不能信任，一目了然。
“崇哥，崇哥你看在咱们两个人都姓严的份上，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人，连个种都还没留，我不能去坐；牢啊崇哥。”
扒着严崇的腿，严小飞的眼泪鼻涕横流。
“德行，”严崇毫不留情的抬腿把人掀翻，抖了抖烟灰，把香烟又送到嘴边，半眯着眼睛抽烟，“你们这些做账的都喜欢留一手，把你藏起来的账目交给我，我还能考虑要不要你狗命。”
他们这些做账的确实都喜欢留一手，不到关键时刻根本不会拿出来，严小飞有些犹豫。
谁会喜欢身边有一个留一手的人？
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昨天把他从工安手里抢出来的人里面，没有严崇，但是用脚想想，严崇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跟这件事直接关系；严小飞的直觉告诉他，落在严崇手里也并不比被抓进去好多少。
敢从工安手里抢人，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交代了自己藏起来的另一份账目，严小飞有些惊恐的僵硬着身子被严崇从地上拉起来。
拍了拍严小飞被抓出褶皱的衣领，严崇带着点儿惋惜道：“好歹也跟着李小姐做了不少事，胆小怕事想跑，可以理解。”
“是是是，”严小飞脸上快速呈现了一层光，继而大骂特骂起来，“本来我是没想跑的，都是蒋勇那个孙子吓唬我，说一旦被抓最少坐20年大；牢，20年呀，等我出来，我爹妈都死光了。崇哥，我得谢谢你把我救出来，要不然我被抓进去，就完了。”
蠢货。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多看严小飞一眼，严崇都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侮辱。
抬起夹香烟的那只手，拨弄了一下鼻尖，严崇说：“待在这儿是，为了让你暂时避避风头，外面什么情况，你心里应该清楚。”
“清楚，我清楚，”并没有把他怎么着，反倒可以说是救了他，严小飞完全没了之前看见严崇的惧怕，老实道，“惊诧局肯定在到处抓我，我要是这个时候跑出去就是自寻死路，我就待在这，我哪也不去。”
点点头，严崇叫过来下面的一个人，当着严小飞的面叮嘱，让人准备一日三餐，不要为难。
知道没有危险，严小飞安心躲在仓库内。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严崇这些人费了那么大的劲他关在这儿，就是怕他被抓走了之后胡乱说话。
现在这个时期，任何一点波动，可能就会对还在被关着的李红旗不利。
‘金利来服装厂’的厂长李红旗，转移集体资产，加大加粗的字体出现在各个报纸的头版。
尽管陈子昂已经在多方面做了努力，但是这样的报道还是没被压住，爆了出来。
‘金利来’在平原市有着十分响亮的名号，可以说是平原市区内的国；民品牌，也是最亲民的品牌之一。
经营‘金利来’的厂长李红旗，也跟这个品牌一样，被许多人关注，认识。
她犯了重大经济；罪，也成了当下最热的话题。
这个时候人们接触外面信息的渠道，大多来自报纸和广播，出现在报纸和广播内的新闻可信度高达百分百，李红旗转移集体资产的事上了报纸，惋惜的人有之，谩骂，唾弃，看笑话的更多。
一夕之间，李红旗这三个字，这个人，成了坏分子的代表。
社会上的广泛关注，和有人不停的打电话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让这件事变得越发严重。
隔了一夜，李红旗就被提；审了。
三个人轮番问，从白天问到晚上，唱红脸，唱白脸，做思想工作，轮番上阵。
李红旗多数时候都是保持沉默。
很快，被留在工厂配合调查的卫国，赵念念，胖子，还有各个领导层的核心人物，都被审问了一遍。
卫国，赵念念，还有胖子，以及财务部门的几个人，被直接关；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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