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居然没死？”“你都没死，我又怎么会死？”“是……安好否？”“废话……”“你还在恨我？”“第一百年恨，第二个百年就淡忘了。到了第三个百年，一切就当没发生吧。”
哥舒信睁开眼睛前，脑海中充斥着这样不着边际的对话。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昌龄营三大头领之一的呼延云灭，那张苍老憔悴的脸。
“大人……”哥舒信微微坐起，他除了脖子还有点疼，并无太多不适，但他随即发现自己居然是被铐在床上的。
呼延云灭给他解开了手铐，递上杯水道：“喝口水。然后告诉我，长信崖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信崖？”哥舒信一口把水喝干，摇头道，“我和老罗看到虎啸岭发生变故，立即冲上虎啸岭的大道。绕过盘山路后，遇到三个人，两男一女。被他们……击倒……”他脑海中浮现出先前战斗的画面，“我们没有上到长信崖。老罗呢？”
“两男一女是谁？长什么样子？”
“两个男的是西方人，女的是东方人，气质都很优雅，女的穿黑衣。我大约可以描述出他们的外形。”哥舒信皱起眉头，摇头道，“不，我现在又觉得记不太清她的样子了。”
呼延云灭沉默看着他一分钟，敲了敲桌子高声道：“耀东！来，把你的人带走。”
哥舒信去虎啸岭前的直属领导耀东出现在房门口，对他招了招手。两人迅速走出过道，哥舒信发现这是在昌龄营的大本营“晋阳门”，周围所有的甲士都面容严肃行色匆匆。“老大……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罗呢？”
耀东一路沉默带他上了马车，重案组的大胖子丘白和端木可乐等候已久，丘白将哥舒信的铁刀交回给他。端木可乐立即驾着马车离开大本营。
“老罗没事，他和你一样只是被打昏了。但他没有你好运，目前关在天字牢里。”耀东打量着哥舒信，“你真不知道长信崖发生了什么？那我告诉你，长信崖是东城禁地，昨晚禁地从里面被开启，守卫那里的十八个卫士全被一刀割喉。昨夜在虎啸岭上，幸存的只有你和罗奎，而且你和罗奎都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对昨夜的事情记忆模糊。是不是很可疑？”他说到最后笑了笑。
“但我记得当时是老罗启动天字警报的，我们怎么可能是疑犯？”哥舒信皱眉看着一脸诡异的丘白和耀东，“你们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据说长信崖的镇崖石被敲碎了，里面有一件宝物被盗。”耀东缓缓道，“那件宝物并不在你和老罗的身上，所以你们如果是同谋，就应该还有同党。”
丘大胖子道：“好了，不要逗他了。我们现在回长信崖，路上你再给我说一遍昨晚的经历。”
哥舒信从昨夜老罗的唠叨开始，一直说到那个黑衣女子，他的思路略微清楚了些，但那个三个人的样子依然记不起来。“在山下时，我们觉得有恐怖的妖气出现在山顶，而遇到他们的时候，很重的血腥味从山风中飘下来。”
丘白皱着眉头，嘟着腮帮子，脸上那道刀疤亦向蛇一样蜷缩起来，他慢慢道：“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昨夜遇到的三个家伙，比之先前我们在云台岭面对的林琅琊和路逡巡如何？”【林琅琊的故事详见本系列《新丁日》】
哥舒信慢慢思索道：“不太一样。应该说……面对树妖林琅琊时，我能感觉到明显的妖魔邪气。而昨晚那个女子如只看表面丝毫没有妖魔的样子，甚至说还有些仙风道骨。”
丘白笑道：“如果你当面都感觉不到对方的妖气，远隔崇山峻岭你又如何感觉到的？你不要对我说谎啊。”
这句话也把哥舒信说得一愣，确切的说当时是铁刀感觉到了妖气，他的确没有感觉到。
“妖气对他这种新丁只不过是直觉。他整个过程说得很具体，不像是说谎。”耀东替阿信解了围。
丘白并不过多追究，他只是面色凝重道：“单从哥舒的描述看，来的那三个家伙应该都在林琅琊的水平之上。怎么会凭空出现这样厉害的家伙？若真是他们盗走了镇崖之宝，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去现场看了再说吧。”耀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丢了的镇崖之宝到底是什么？”哥舒信问，但其他人都没理他。
马车绕着盘山大道，回到了长信崖。哥舒信在虎啸岭值勤巡逻一个月，从未来过此地。丘白和耀东当下赶赴案发现场，哥舒信跟在后面偷偷对铁刀说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我和老罗都没事，其他人却都被杀了？”
铁刀似乎犹豫了一下，慢慢道：“我该告诉他吗？”
“什么？”阿信问。
铁刀笑道：“我不是对你说。”
“你当然要告诉他。”昨夜袭击阿信的那个女子的声音赫然响起。
哥舒信怔道：“这是这么回事……”
女人道：“昨夜我无意杀人，所以你和那个傻乎乎的中年人，我只是打晕了。但天空有许多骑着战鹰的家伙包围了山岭，为避免伤及无辜我和那两个朋友分头行动。我看这把铁刀很面熟，于是就化作你的眼泪留在你眼眶里。果然这把刀是当年刀君手中的梦魂魔刀，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一点都不差。”
“是，你当然不会差。”铁刀颇有点老友重逢的喜悦。
“眼泪……”哥舒信猛揉了一通眼睛，引得周围的昌龄甲士投来怪异的目光。
“人的眼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别指望那么容易就把我揉掉。眼睛红了疼的是你。我和铁刀的主人是老朋友，所以我不会动他的……”女人说到这里，忽然问道，“此人是谁？”
她问话的时候，直接反映到哥舒信的脑海中，阿信很清楚她问的是前方正组织勘察现场的王乐冉，那女孩一身轻甲身披紫袍颇为英姿飒爽。
铁刀立即回答：“风名城王家的当代长孙女，王乐冉……琅琊王氏的后裔。所以你才会觉得眼熟吧。”
“不……”女人笑道，“她像另一个人，一个你很熟悉的人。你难道不觉得？”
“阿铁，这女人到底是谁？”哥舒信忍不住打断他们，“这里那么的人都是她杀的，你不要和她那么亲密。”
“她？”铁刀慢慢道，“她是王道韫，我应该跟你提起过吧？”
“什么！”哥舒信差点跳起来，“五百年前……五大妖王之一的琅琊仙子王道韫？传说中道魔大战时期的妖王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另外……这里的人并不是我杀的。我杀人需要用刀吗？”王道韫冷笑道，“你也不用狐疑别的，我做妖王的时候，人肉都吃得。鲜肉、腌肉、炖肉、烤肉，吃了不知凡几。杀几个人算什么？我用得着否认吗？”
“我没有怀疑……”阿信被她说得心底一颤。
王道韫道：“小鬼，我附着在你眼里，你的心思一分一毫我都能感受，不用否认了。快去勘察现场吧，你来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哥舒信苦笑了一下，向早在那边等他的端木和王乐冉跑去。
长信崖，是位于虎啸岭后山主峰的一块里许大的平台，近悬崖处有块巨大的石碑，碑上用古篆写着“长信御天”四个大字。在平台中央有处水潭，名叫“御天潭”潭底有暗流向外可通岛上的第一大河傲来河。
周围大多数尸体都初步检查完毕，仵作吴错对耀东和丘白道：“这里的弟兄死因很特别，不是我们表面看来的一刀封喉。”
耀东皱眉道：“那是什么？”
“准确的说，所有人先是被巨大的力量击晕，然后才被一刀断喉。”吴错眯着眼看着四周，“刀是七寸长一寸宽的匕首，是我们卫兵自己的制式佩刀。”
“这听上去不像妖魔所为。”耀东抓着光头，慢慢问，“昨夜值班的十八个弟兄都阵亡了？”
“是的。”吴错叹了口气。
丘白道：“这里的卫兵分为三班，每班正副头领两人，士卒十六人。周围情况我查了，他们几乎是发现水潭异变，第一时间冲向这里。然后几乎被敌人兵不血刃的击倒。”
“那个水潭什么情况？”耀东低声问道，“水潭现在一滴水也没有，不诡异吗？你知不知道所谓的镇崖之宝到底是什么？”
丘白苦笑道：“当然诡异，但上头没跟我说下面有什么，也没跟我说丢了宝物到底有什么用。我只知道，那是块石头，就是那块石碑上缺的那块角。”
耀东顺着他手指，望向“长信御天碑”，在天字边下原本是印章的地方出现了块凹槽，那块印章所在的石头不见了。他一脸困惑地看着四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案？你说那个水潭下面会有什么东西？”
“你叫个小朋友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丘白坏笑着努了努嘴。
“这也算水潭？还敢叫御天。”端木可乐挠头道，面前这个水潭只是和大户人家的荷花池差不多大，但原本碧绿的潭水此刻不见踪影，露出近乎干涸的潭底。
“不叫水潭叫什么？”王乐冉打趣道，“这好歹是天然的。端木，听说你家很大，难道荷花池比这里的水潭还大？”
“要水池做干嘛？”端木可乐耸耸肩，“我们伦敦老家有一个大水池，但我从来没喜欢过。”
哥舒信叹息道，“对端木来说，最好有一个全是可乐的水池……”
“阿信！你懂我！”端木可乐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
“这里看上去不大，但很深。”王乐冉皱眉道，“要怎么样，才会造成这样的破坏？简直像被深水炸弹炸过了一样。”
“我们需要个人下去看看。”耀东走了过来，他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哥舒信，你是男生，你下去。”
“好……”哥舒信并不犹豫，只是追问了一句，“下面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耀东看着阿信无辜的表情，笑了笑从边上提来一包装备，手电、信号弹、手弩、干粮、淡水，以及一枚指南针。“下到底层，就发颗信号弹报平安。出来时，发第二颗。如果有危险求救，就连续发三枚。明白了吗？这里够你在下面生存两天，但如果你平安信号后，五个小时没有消息上来，我们就再派人下去。”
“我要找的是什么？”哥舒信问，“多点人下去不好吗？”他看了眼黑沉沉的谭底，三十米，五十米？这里到底有多深？
“现在你还是怀疑对象，这是证明自己的机会。鉴于我们刚刚阵亡了那么多弟兄，我不能轻易让许多人一起下去冒险。你应对危机的能力是这里所有人里最好的。完成这个任务，你就能回第五大队。”丘白面无表情道，“怎么样？”
哥舒信淡然一笑，低声道：“好。”其实他那单细胞的脑子里，只注意到丘白说他是所有人里应对危机能力最强的这句话。
“很好！”丘白压低声音道，“昨夜的弟兄是被自己人的佩刀杀的，所以在妖魔作为第一嫌疑人后，不排除有内鬼。你多加小心。”
这时远处有一队新的卫兵来到平台，哥舒信发现新来的制服和阵亡的卫兵完全一样。“这里的守卫分三班，现在来的是其他班次的队伍。”王乐冉悄悄跟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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