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荀柳的目光像是看着个不知死活的傻子。
她可知道她刚当着靖安王数落的是谁？
那是西关州最大的士族族长，在王爷面前尚有三分面子,她区区一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丫头也敢这般口气说话？
不少人怀着看好戏的态度看向上座的靖安王,但见他一点不悦也无，反而摸着胡子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登时更是惊讶。
而王景旭见此,看向女子的目光则更为复杂。
只见荀柳扫了一眼带着各色眼光看向她的众官员们,忽而庄重行了个礼道：
“我知道各位大人若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断然不会坐在一起听民女论事。
但各位大人需明白,现今西关州旱情严峻,千万百姓等着盼着一个丰收年,不论是在朝高官还是市井小民,若有可行之法都值得借鉴讨论和沿用。
民女这法子若真的有效也并非个人之功,因为民女只不过是投机取巧幸运一回而已,但接下来如何能使之完善并施惠于民，才是大人们为万民立命该做的大功德事。”
“好一个为万民立命！”
一个看上去有几分地位的老文官笑道，“姑娘,你且说你的法子,我们断然不会再打断你。”
荀柳点了点头,“我知道各位大人最关心的是如何联通灵河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她指了指地图上的灵河和西关州,“民女前不久刚去过龙岩山脉，观察到那里的灵河水位高于西关州地平线许多,而水有个特性,民女称为虹吸现象,就是这般……”
她说着按照之前给金武等人演示过的法子又重新演示了一遍，只见那些官员凑头睁大眼看着那股细小的水流自动从木管里流失殆尽,而再看碗内已然空空荡荡。
“这是……”
“这就与水往低处流一个道理。”
荀柳笑道，“只要灵河的水位高于西关州地平线，再铺设出一条足够稳固的管道联通内陆，这法子便永远有效。”
她见众人面带喜色，又道：“但有两件事需要注意：其一，灵河水位不一定稳定，建议引水之后在各地挖掘蓄水湖，这有助于改善当地气候和土质，增加降雨量，其二，用来铺设的管道材质要够坚韧，因为就算出了意外能切断源头，但毕竟传信有时差，届时引发洪涝就不好了。”
“材质倒不必担心，我西关州特产一种山石，坚固无比，再加之西琼倭树汁做的封胶，难度倒也不大。”
“说来倒也巧，最近西琼的商队刚倒过来一批倭树汁，我本是留作自家砌墙用的，如今全都拿出来出分力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倒是显得第一发言人荀柳暗淡了许多，但也正合她意。
她放下木管，走近靖安王行礼道：“王爷，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民女的事了，若无其他吩咐，民女便告退了。”
王鸿泰却笑道：“诶，你这丫头怎么总是与常人不同，你立了如此大功，还未说想要什么赏赐。”
荀柳目光闪了闪，却郑重行礼道：“民女只求王爷一道令。”
“哦？”
王鸿泰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什么令？”
王景旭本是在看那些大人，闻言不自禁跟着父亲一道看了过来。
却听女子郑重道：“民女求王爷下令让各位大人莫要将今日这件事传出去，这救灾之法只当是各位大人和王爷想出来的主意，与民女并无任何干系。”
这倒是让王鸿泰有些意料不及，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半晌，才道：“你可是怕被仇家知晓？”
“不止。”
荀柳摇头道，“民女生无大志，又与弟弟刚刚逃出死劫，只想在碎叶城安生立命平常生活，这头民女出不起也受不起，王爷愿意接纳民女等人入籍已然是大恩，断不敢再要什么赏赐，求王爷成全！”
赏赐也就是赏赐些金子银子什么的，她反正也暂时不缺，只要别让萧党知晓他们在碎叶城，这都不算个啥。
一旁王承志看着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威名一世的父亲这般乐意赏赐一个人，这人反倒不领情的，要知道他父亲做王爷这么多年可是最讨厌皇家这套施恩施惠的手段。
但他父亲这次却并未发怒，反而很是大度的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这么不情愿，那就随你意吧。”
荀柳心里一松，又行了个礼忙往外退下。
王承志看着她近似逃走的背影忍不住笑道：“这丫头倒是有意思。”
王鸿泰冷哼一声，“有意思什么，本王好不容易来的好心情全让这丫头给搅合了。”
“但父亲很喜欢那丫头，不是么？”
王承志笑道。
王鸿泰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并未反驳。
而底下官员还在热火朝天的议论，仿佛明日就能解除旱情一般。
王景旭则看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
终于走出了前厅，荀柳大大呼出一口气，立马便奔着金武等人的院子跑去，金武等人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在对着下人端上来的饭菜大快朵颐。
只有那个小小少年只端坐着，面前摆着两幅碗筷，似乎是在等她回来，一抬头看到她的身影便露出一个乖巧至极的笑容。
“姐姐。”
金武等人这才看到她回来，便连连招手道：“小妹，快来尝尝，这王府的饭菜着实不错。”
荀柳边笑着边走过去坐下，接过轩辕澈递过来的碗筷道：“谁叫人送过来的？”
“听说是王妃，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等王爷他们散了，夏将军便会来领我们离开。”
然而等他们吃过午饭又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前厅的商议却还未结束，不过好在夏将军并未忘了他们，直接差了亲卫拿着他的令牌带了他们直接去了地方官府，这才顺利让他们在碎叶城落了户。
出乎意料的是夏将军还直接送了他们一处三进的院子，就在碎叶城内，荀柳本想拒绝，但那亲卫却说夏将军下了死令，若是他们不要便将这院子做废宅处理。
荀柳看过之后心疼的紧，便勉强收下了。
不过这院子倒是真的不错，家具一应俱全，连被褥等都是新的，房间也足够他们一行五个人居住，可就是离她桃源般的山中小院还是有些出入。
不过住在城镇到也好，至少生活方便一些，也便于找些活计生存。
金武和王虎二人却互相看了一眼道：“可惜我二人明日就要入营报到去了，往后能出来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怕什么，不论你们在哪，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若是能得空出来，小妹再做些好吃的让你们尝尝。”
钱江也搂过两人肩膀笑道：“小妹说的对，往后这就是咱们的家，正好明日你们两就要走了，那今晚咱们就不醉不归如何？”
“好，那现在分工，一人买酒两人收拾房间，还有一人帮我烧火做饭。”
荀柳浑身干劲道。
轩辕澈第一个站出来道：“我帮姐姐烧火。”
“那我去买酒，老二老三去打扫院子收拾房间，顺便多劈些柴出来存着。”
“好嘞！”
到了晚上，院子当中架起了一方小桌子，五人围坐着说说笑笑，想起一天前的日子就仿若做梦一般。
“往后我要做将军，像云大将军那般的将军！”
“屁！就凭你，做个纸老虎还差不多哈哈……”
“我只想做点小生意……嗝……娶个温柔的贤内助……为我生几个……满地跑的娃娃嘿嘿……”
“我——荀柳——”荀柳满怀豪情的站起来，满脸通红的晃了晃身子，“本来只想一个人过自由日子，但现在我有了你们！尤其是你，小风！”
说着眼看着她的身子就要歪了下去，少年立即撑住她的身子道：“姐姐，你喝多了，我先扶你进屋吧。”
他看了看另外三个醉的随地乱倒的汉子，托起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往正房走去，等走到门口时，他往后一扫，安静的院子中立即闪出几道黑影，将那地上的三人分别抬到了各个厢房之中。
费力走到内室，刚要将她放到床上，这时本醉过去的女子却忽然睁开眼，两手捧着他的脸含糊不清道：“小风……我跟你说……我是你……姐姐……是你的亲人……我知道你心里藏着恨……”
她忽而哽咽几声，泪眼朦胧，并将少年的脸蛋揉的不成样子，“这么可爱的小风，姐姐怎么能接受你离开哇呜呜……”
轩辕澈满脸黑线的将她的手扯开，见到她泪眼模糊的样子却又目光闪了闪，轻轻将手放在了少女侧脸上，一字一句道：“我们不会分开的。”
将少女安置好后，他才走出了正房，而院子当中却立着一排黑影，见他出来便立即下跪道：“主子。”
其中一男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煞白的脸道：“主子，夏大人传令说所有事情皆已经准备好，问主子何时动身前往明月谷。”
“告诉他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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