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各有命,连游夫子弟子也救不了的人，纵然他们心中唏嘘,但也无能为力。
轩辕澈将那株血凝草交到了牧谨言手上,荀柳见此也将方才在君子轩里拿到的那一百两纹银交给牧谨言，让他这十日好好安顿牧母。
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待到上车时,王娇儿却走到牧谨言面前,面色有些不自在道：
“对不起，方才在君子轩内我说的话不是有意的,你、你是个好人。”
牧谨言面色似有惊讶,半晌忽而浅笑一声,冲着她颇为大度的作了个揖,“怪在下从未解释过,才让姑娘误会了,不怪姑娘。”
王娇儿愣愣看去，只见眼前男子身材虽清瘦但笔直若竹，郎眉星目气质卓然,比起那些只会唱读诗词的那些书生文人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她忽而脸红了红,冲着他匆匆点了个头,便一头扎进自家马车里去了。
但半晌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又撩起窗帘伸出脑袋对荀柳道：“荀姐姐,明日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一品楼看西琼使团。”
荀柳本来站在马车旁边正想跟她告别，一听这话却是愣了愣,“西琼使团？”
“荀姐姐不知道？”
王娇儿惊讶道,“我方才在路上听你说明日要去一品楼,难道不是为了看使团吗？”
荀柳转头看了看轩辕澈，只见他但笑不语。
怪不得好端端的要请她吃饭,感情也是为了凑热闹。
不过总比答应去君子轩见方诗情好多了，她虽然不反对十七岁男孩子谈恋爱，但是那方家姐妹她却总喜欢不起来。
还有，为什么每次她跑王府最勤，消息却从来都是最晚知道的一个？
都怪靖安王那老头儿每次光知道闲扯淡，正经事却一个都没告诉她。
她想着在心中将王鸿泰腹诽了一遍，然后对王娇儿点了点头，“行，明天在一品楼见。”
看着王府的马车慢慢离开，荀柳等人和牧谨言告别之后便也和轩辕澈莫离两人上了马车，而谢凝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早就先一步离开了。
马车行驶到主街上时，轩辕澈却撩开窗帘，看着前面不远处街旁一个卖着混沌的摊子，对荀柳笑道：“阿姐，这家混沌看来不错，不如我们一起下去尝尝？”
荀柳也凑头过去看了看，见那摊子上是一对老夫妻正在营生，夫妻两圆脸笑眼，打扮朴素周正，看起来确实味道不错的样子，便欣然点点头：“好，正好中午没吃饭，下去垫一垫。”
说着她便笑着回过头，迎面却撞进一双淡色凤眸之中，那里头似波澜微漾，此时正好有一缕光趁着窗缝透了进来，正好照射进那双凤眸之中，好看的让她一时间怔了怔。
“皮薄馅大的混沌哦，五文钱一碗随便吃喽！”
随着混沌摊子上的一声吆喝，荀柳立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离轩辕澈坐的有点太近了，刚才因为想看混沌摊子，便不自觉凑了上来。
只是比起现在的男子，她的身高实在是不够看，需得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而轩辕澈一手扶着窗沿，因为她突然凑过来而微微往旁边退了退，但手却没松开，使得她是扒着他的胳膊往窗外看的，这样的姿势极像是她被他环在了怀里。
轩辕澈目光微颤，醇如清酒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能细察的温柔，手指更是微微弯曲起来，似是忍不住要将眼前人彻底拥进怀中，“阿姐……”
然而还没等他主动，却见眼前女子忽而弯起一双笑眼，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声脆若银铃，“我的小风果然是长大了，才十七岁便这般俊美，往后可如何是好？
满街的女孩子可不都得扒着墙来瞧？”
轩辕澈先是微怔了怔，随后眼里划过一丝无奈的宠溺，只能配合着女子温润笑道：“那便将家里的墙再砌得高一些，只给阿姐看可好？”
荀柳呵呵笑着，一双笑眼乐得弯成了新月，“嘴还这么甜，这可怎么办，不是当初我那个傻弟弟了。
走吧，阿姐请你吃混沌去，莫离，停车！”
马车正好停到了混沌摊子门口，荀柳先跳下了车，找了个位置便坐下冲着莫离二人招手，“快过来，老板，上三碗混沌。”
轩辕澈冲她笑了笑，却转头对莫离低声道：“通知暗部，派人守在牧家。”
莫离神色微惊，心中有些疑惑，但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便立即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荀柳见莫离转身离开，便疑惑道：“他干什么去了？”
轩辕澈边施施然走过来边笑道：“方才路上见有家文墨轩，我差他替我买些东西回来。”
“哦。”
荀柳点了点头，便对老板道，“老板，先上两碗，待会等人回来最后一碗再上。”
那对夫妻见马车上下来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一时有点愣神，但一听她的声音便又立即回过神来，立即小心翼翼答道：“好，好，贵客马上。”
两人虽然穿着打扮并不富贵，但荀柳本身姿容俏丽秀气，轩辕澈更是风华无双，两人坐在路旁摊子上十分惹眼，不一会本来没什么人光顾的混沌摊子，一下子多了不少人来凑热闹，这使得两个老夫妻脸上荣光焕发高兴非常。
而荀柳两人却没空观察旁边的变化，不一会两碗混沌上来，她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馄饨汤，忽而想起当年她带着小小少年刚走出龙岩山脉，第一碗吃的也是混沌。
龙岩山里危险重重，他们怕再次遇上铁炉城山匪那样的危险，一路不敢过多停歇，路上只摘野果充饥，两人都是饿的面黄肌瘦。
而那碗混沌则是她记忆中最香的食物。
往事种种如今向来竟都似做梦一般。
她看向身旁即便身处鄙陋之处也姿容优雅无双的男子忽而问：“小风，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即便知道他的字叫子麟，但她却仍旧喜欢叫小风。
而云子麟则是他故意在积云山打响的名号，方才在路上王娇儿告诉了她许多。
这些年他虽未考取功名未涉身朝堂，但其实已经开始布局了吧？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聪明，完全超出她的预料和期许，她为此感到骄傲，但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他的人生必定非同常人，她无法阻拦。
这句话使得轩辕澈的手顿了顿，他微微抬眸看向她，“阿姐问这话做什么？
我刚回来为何要走？”
“你不用瞒着我。”
荀柳放下筷子定定看着他，“你总有一天会去京城，是不是？
云子麟就是你故意创造出的身份对吗？
贺子良率领朝廷新党清政，应当也是受了你的指使吧？”
她不傻，很多事情一串联起来，她便能猜出个大概。
她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打算而已，我也好……”
“好做打算？”
轩辕澈袖子微动，眸色微暗了暗，“阿姐从未打算跟我一起，对吗？”
荀柳噎了噎，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她是很不想放弃现在的一切，这里有她的奇巧阁，有靖安王、王娇儿、钱江、葛氏这些知己好友，这是她前世梦寐以求的生活，这五年日子虽平淡，但她已经将碎叶城当成了自己的家。
她不怕陪他赴死，当年从宫里一路逃命，她从未畏惧过生死，就算有一天他需要她出力帮助，她也绝不会犹豫，但她却不想去京城那个地方。
京城就好像一张标记着明确等级的表格，她注定在距离他甚远的底部，纵然他成功了，自己靠着他的身份过上上等人的生活，但那又能怎样呢？
那不是她想要的，不然她也不会从皇宫费尽心思逃出来。
见男子眼底露出一抹受伤，她才忽而发觉在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个话题真的是蠢透了。
“小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阿姐不能陪你一辈子……”
“如何不能？”
他忽而双目沉沉道，一双凤眸似是流动着她看不懂的神色，语气也无形中透露出一中说不出的气势。
荀柳被那目光逼的将接下来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她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男子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半大少年，若是此时他穿上龙袍置身朝堂，君王气势也绝不输给当今惠帝。
她憋了憋，最终还是妥协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先吃饭，混沌都泡烂了。”
妈的，怎么感觉弟弟好像不听话了，难道孩子大了都会叛逆吗？
这还是荀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认怂，居然还是对着自己乖巧的弟弟。
而就在这时，莫离也回来了，荀柳见他双手空空便奇怪道：“你不是去墨文轩了，怎什么也没买？”
莫离愣了愣，不动声色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机灵道：“哦，公子要的东西没有了，店家说改日再来才有。”
荀柳点了点头也没多问，直接让老板又上了一碗混沌。
而莫离边坐下边给自家主子使了个眼色，告诉他一切已经按照吩咐安排好了。
三人吃过混沌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牧家，在荀柳等人走后，牧谨言便去了厨房给母亲熬药，然而水还未烧开，他便听院子里忽而传来一声奇怪的西索声。
他将放着血凝草的锦盒放在厨房的灶台上，便走出门去看，然而却什么也没看到，忽而回头，却猛然见空无一人的厨房内忽然多了一道蒙着面的人影，正拿起他刚放在灶台上的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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