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只有六个班比赛,按年级次序分布在不同的楼层，学校又不开放场馆，各班的啦啦队进不来,场地内气氛平平淡淡的。
唐棉等在坐凳上,听着场上拍打篮球的落地声以及球鞋蹭过球场地面的摩擦声,眼皮慢慢感觉到了沉重。
球赛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没有呼喊，没有激动人心的指挥和配合，裁判偶尔吹哨,馆里甚至不如上体育课时的操场热闹。
贺烛的队伍实力很强,几乎是压着对方打，对面也没什么斗志，记分牌翻得飞快。
中场休息的时候,男生们围过来,唐棉抱起一沓毛巾跑过去，按远近顺序发。
拿到毛巾的人都礼貌地说了谢谢。
轮到贺烛。
唐棉在他面前多停了一会儿,听见他漫不经心的一声道谢,她仰起头，语气认真地说：“不用谢。”
他们俩也算是在交往了,这点小事不需要客气。
贺烛闻声,眼尾稍稍偏移。
眼前的少女模样生得极好，气质清丽，跟人说话时表情很淡,但无论是表白那天还是现在，她看自己的眼神都格外认真，杏眸盈盈,仿佛有光在跳动。
唐棉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贺烛身上停留太久,她接着给其他人递毛巾,之后又拿了水过来。
球场妹子少，长得漂亮的更是寥寥无几，男生们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唐棉移动。
孔非惋惜地摇摇头，胳膊压在贺烛身上，低声感慨：“啧啧，细看起来，这姑娘长得比昨晚那校花还漂亮些……哎，我就是随便说说，可没有跟你抢人的意思啊。”
贺烛敛眸，随手挥开他的胳膊，无所谓道：“随便你。”
那边，大壮似乎仍不死心，一个劲儿打听唐棉男朋友的事：“唐棉你对象几班的啊，也是篮球队的么？”
唐棉并不想声张跟贺烛交往的事，知道的人越多，被老师发现的风险就越大。
学校抓早恋并不严，但唐父唐母对这事儿格外介意，三令五申绝对不准她在学校早恋，如果被发现，轻则关禁闭，重则转学。
唐棉含糊地点了点头，恰好这时哨声响起，大壮没再追问，放下毛巾重新回到球场。
等到比赛结束，大课间时间也快过去了。
唐棉帮他们收拾了场地，下楼往回教室赶，贺烛一个人先出了球场，他正要去一楼的更衣室。
唐棉追过去：“今天你能不能早点出教室，我只有五分钟。”同桌每天晚上都得跟男朋友一块出校门，她以为学生谈恋爱都是这样的。
贺烛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眼前的人又跑掉了，她好像永远都在赶时间，丝毫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
回到班上，唐棉翻出本应该在课间整理的习题，争分夺秒地动笔写字。
同桌葛姝洁凑过来，笑吟吟地说：“去哪里啦，一个课间没回来。”
唐棉平静地回答：“办公室。”
“哦，你晚自习的数学作业写了吗，借我看看呗，我有道题不会。”
“没。”
唐棉只顾写字，说话头也不抬，看着冷冰冰的。
葛姝洁悄悄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跟后排的女生对视，两人盯着唐棉的背影，心照不宣地撇了撇嘴。
晚上，放学前十分钟，外面忽然刮起大风，教室开着窗，课桌上的书本被风吹得哗啦啦地翻页，没及时压住的卷子不受控制地四处乱飞。
班上的人吵吵嚷嚷地抓住自己的东西，喊靠窗坐的同学关窗。
没多久，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
唐棉一边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包里装，一边将手伸进桌洞，找出一把折叠伞。
下课铃响，她熟练地从后门跑出去。
因为下雨，贺烛班上的老师体贴地让学生提前下课，联系家里人来接。
贺烛倒没把唐棉白天的话放在心上，他也不背书包，直接走出教室，步调不紧不慢。
走正门会有人跟过来，他嫌烦，一般都走侧门。
外面雨势越来越凶，贺烛停在走廊，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旁边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止在他身侧。
“你没带伞吗？”唐棉出声。
第三次遇上，贺烛已经对她眼熟，微微蹙眉，嗯了一声。
“我带了。”
唐棉走到门口，将折叠伞撑开，旁边的人却迟迟不动，她时间来不及，转身伸出手，拽起他的袖子，从容道：“走吧。”
“……”
留两分钟跑到校门口，还有三分钟可以陪他，唐棉直接拉着人往外走。
贺烛微怔，鬼使神差地放松了身体，配合她的动作，一起走出教学楼。
天空灰暗，两边草地里明亮的灯光映着前方湿哒哒的路面。
唐棉的伞一个人撑刚好，两个人有点勉强，她努力把伞举高，然后拽着人往自己这边扯。
贺烛皱了皱眉，从她手里接过伞柄。
两人贴得近。
贺烛先开口，语气平淡：“你每天都来？”
唐棉点点头：“我跑过来比较方便。”
贺烛沉默。
侧门不是只有他能走，这人喜欢从九班绕远过来，他也阻止不了。
两人撑同一把伞，无言走了一段路，气氛有些尴尬。
唐棉面色自如，她并不知道两个人交往具体要做什么，只能参考同桌的经验。
与她而言，放学跟贺烛一起走更像是完成一项任务。
前面就是连接校门的大路，唐棉看了眼手表，瞳孔微缩，突然道：“伞给你了，明天见。”
说完就离开伞的保护，径直冲进雨里。
贺烛下意识想抓住她，然而唐棉跑得飞快，灵活地避开路上的学生，转眼消失在前方一排排撑起的伞面中。
“……”
翌日晚上，唐棉再次去到侧门。
贺烛这回提前等在门口，手上拿着她的伞，见人一如既往地跑过来，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将伞抛给她：“你追人的方式还挺另类。”
唐棉接住伞，不解：“追什么人？”
贺烛没回答，双臂环胸，立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眼里的讽意过于明显。
唐棉明白过来，犹疑地说：“我已经追到了啊。”
贺烛：“我同意了？”
唐棉肯定道：“你默认了。”
贺烛一噎。
未来得及开口，身后一个老师路过，好巧不巧地，正是唐棉的班主任，他认出自己的学生，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一番：“你们……”
学校老师经常跟她家里通电话，这属于紧急情况了，唐棉急中生智，转向另一人，举起手中的折叠伞，故意提高音量道：“谢谢你帮我捡雨伞。”
贺烛：？
班主任眼神依然带着一丝怀疑：“咱们班在另一头，唐棉你怎么走这条路？”
唐棉抿了抿嘴，淡定道：“我的伞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了。”
“哦。”
她平时也是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家教又严格，早恋的可能性不大，班主任没再多问，说了句早点回家，便离开了。
唐棉不敢多待，老师还没走远，为了增加谎言的可信度，她临走前特意又说了句：“同学，谢谢你。”
“……”
那天之后，唐棉去侧门都得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有没有老师经过。
贺烛出了楼梯口，见她做贼似的猫着身子四处张望，不由得扯了扯唇，慢悠悠地靠过去，抬手拍了下她的肩。
唐棉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回头。
贺烛懒散地站在她身后，嘴角含笑，戏谑地说：“同学，这次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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