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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此生

    —

    在去医院的路上,  雷镜给夏引之简单介绍自己的主治医生。

    林肯·霍夫曼,今年62岁,  毕业于海德堡大学医学院,  是德国脑肿瘤界的权威,在海德堡大学附设医院有自己的研究中心,而他们公司投资的人工智能实验室,  也和他们的研究中心有合作。

    “…林肯除了专业能力过硬之外,  人也很风趣,而且非常友好,  ”雷镜不知想起来什么,  看她一笑,  “虽然表面并不太能看得出来。”

    “…?”

    夏引之不太理解,  只能很肤浅的反问,  “林肯医生长得很凶吗?”

    雷镜笑着摇头,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夏引之看到了。

    而第一眼看到林肯·霍夫曼,她还以为看到了一架人型坦克。

    虽然知道这样形容真的不太有礼貌,  但除此之外,  夏引之确实不知道如何形容才最贴切了。

    就是…你能想象一个一米八七的成年男人在另一个人面前会让你产生一种“娇小”的感觉吗?

    “……”

    此时看着像久时未见的好友一样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夏引之便是如此想法。

    这个林肯医生,  目测身高至少有195+,  看着应该是个健身爱好者,虽然已经62岁,  但身材很壮,  非常壮…看他用力抱着雷镜的手臂,  夏引之甚至可以隔着白大褂儿,能很清楚的看到他胳膊上的肱二头肌……

    她不太确定,  但如果刚刚在来的路上,雷镜告诉她他很风趣也包括…像他这样外表看着和医生这个职业不太搭调的人却把白大褂儿系的一丝不苟,甚至连领口的小扣子也很妥帖的系着的话。

    夏引之想是的。

    确实很风趣,而且意外的给人一种很可爱的反差萌。

    两人寒暄完,就在雷镜回头准备给林肯介绍夏引之时,林肯反倒像昨天在机场上的乔纳斯一样,笑着用很蹩脚的中文看夏引之说了句“阿引”,然后一样的“雷的小女孩”。

    “对吗?”

    他很笃定的看着雷镜。

    暂且不提林肯在那五年时间里看过太多次她的照片,就算欧美人看中国人也是一样的“千篇一律”,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夏引之,因为雷看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眼神,有很浓的爱意,是一种可以让人定之为爱情的眼神。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人们都会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因为它是一个人最直白的感情体现。

    而雷镜的回应是微笑。

    回头对着夏引之伸手过去。

    夏引之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松开,主动上前和林肯打招呼,“你好林肯教授,你可以叫我Yn。”

    她紧紧的拥抱他,“谢谢你帮助了我哥哥。”

    只要是那五年时间里陪伴过雷镜的人,夏引之都有无限的感激,更何况是几经将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人。

    …真想把全世界的好都给面前的这位医生。

    林肯弯身回抱住夏引之,像长辈一样很疼爱的在她头发上亲了亲,“这是我应该做的,亲爱的。”

    他扶着她肩膀站直身子,低头看这个娇小到不可思议的女孩子,“而且你哥哥能坚持下来,最应该感谢的是他自己,他让我看到爱一个人的能量会有多大,”他笑,像哄小孩子一样,摸摸她头发,“也许,这其中最应该感谢的是你才对。”

    夏引之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微微红着眼眶配合的笑笑,仍是忍不住仰着脑袋看他重复,“真的很感谢你。”

    林肯被面前女孩子真情实意的感激触动着,“能看到你们走到一起,我很欣慰。”

    他看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雷是一个很好很负责也很爱你的男人,但他能有今天你也功不可没亲爱的,你们才是彼此最应该感激的人。”

    雷镜和夏引之闻言,相视一笑。

    这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林肯都忍不住八卦,问他们何时打算结婚。

    夏引之没想到怎么话风一转就到了结婚上,愣怔一下,反倒是雷镜,轻揽着夏引之肩膀,看林肯笑笑接话道,“现在还不可以,阿引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怎么会?”

    林肯惊讶,“不是十八岁就——”

    “中国和德国不同,女孩子要满二十周岁才可以。”

    “……”林肯闻言,用无比同情的眼神看雷镜,“可怜的孩子。”

    想必等那一天等很久了。

    雷镜闻言笑,心道确实有点可怜,不过,“Yn到今年十一月份就满二十周岁了。”

    言下之意,也就只剩了180天而已。

    夏引之:“……?”

    他们好像连结婚什么的都还没说过吧?

    怎么就说的好像她一到生日马上就会跟他领证似的?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

    雷镜这次来,林肯给他预约了PET—CT检查。

    准备好机器的护士来叫,夏引之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雷镜今天穿的很简便,因为不能有带金属的东西,所以只是进房间前,把眼镜和腕上的手表摘下来递给夏引之。

    后者看着手里的手表,意外发现他今天戴的,竟然还是小时候霆爸爸送他的那一只,甚至表带都还是后来她陪他去换的那条。

    头发被雷镜摸了摸,夏引之抬头,后者对她笑笑,递了个让她不要担心的眼神过来。

    隔着上面半面玻璃,夏引之看他走进去躺到白色设备上,按照林肯透过话筒给出的指示,双手交叠放在头顶上方,紧接着,被仪器很缓慢的推送进去。

    观察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运作的声音。

    夏引之看着那仪器一点一点的移动着,紧张的捏紧手里的手表。

    “治疗结束五年内,每隔6—12个月过来一次只是例行检查,为了防止肿瘤复发,也为了能在复发的第一时间采取诊断措施。”

    察觉出她的紧张,林肯一边看着电脑上一点点形成的影像,一边语气轻松的开口同她闲聊,“雷回去三个月的时候发过一份体检报告给我,看得出来他有很认真的按照我的嘱咐吃药,身体恢复的很好,所以不要担心。”

    夏引之视线不离玻璃后面的人影,闻言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可怎么能不担心?

    私下她查过很多资料,有些恶性肿瘤在初期时,身体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很难可以检测出来,所以往往检查出来后,已经到了中晚期。

    如果…如果这次又像当时在国内一样,因为位置复杂难辨,很难确诊,继而影响后续治疗呢?

    只是想想这个可能性,夏引之就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林肯扭头看了眼神色根本不见松懈的女孩子,顺着她视线越过电脑也看玻璃后的雷镜,继续和她聊着,“当时我收到他的体检报告,不过是随口夸他一句恢复的不错,你能猜到他给我回了什么吗?”

    夏引之想自己大概能猜得到,不过没说话,只是收回视线回看着林肯。

    果然,看见他笑着摇摇头道,“雷说,当然,因为他还想要陪你很久。”

    夏引之在决定陪雷镜来德国前,就设想过很多,最多的自然还是会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一个那五年她不曾了解过的,甚至对他存在一定“误解”的雷镜。

    …即便这误解是他故意造成的。

    可真的了解到之后,她还是心痛,心痛,而且庆幸。

    偏偏眼前的医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或者,只是像西汀一样想让她了解,这个当初选择“抛弃”她的大男孩,真的是万不得已的。

    “其实雷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点也不意外。”

    林肯说道。

    “五年前我第一次见雷,他就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告诉我,他会是我从医以来最配合的一个患者,而我只要竭尽全力让他能够活下去就好,只要能让他活着回国,不管治疗会有多痛苦,甚至不管会需要多少年,他都会配合,只要我能让他活下去。”

    林肯陷入回忆,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从医将近四十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虽然始终遵循自己入学时宣誓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会对每一位病人竭尽全力,但他在那一瞬间对我触动还是非常的大。”

    后来日子的相处中,林肯才知道他如此说,是为了一个小女孩。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等我,’”林肯重复着雷镜当时对他说的话,“‘我希望不会,但我还是想努力回去看她。

    ’”

    “‘如果在你回去以后,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或是嫁为人妻呢?

    ’”林肯看夏引之,笑,“我记得当时听完他的话,我有些好奇的这样问过他。”

    他迎着面前女孩子求知的眼睛,“而他给我的回答是,‘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

    “‘如果她真的有了可以并且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我会把对她的这份感情永远封埋起来,如果她还想要我,我可以做她一辈子的哥哥,并且在他欺负她时,以哥哥的身份好好的保护她。

    ’”

    ……

    明明在来之前刚刚答应过雷镜不再哭的,可眼泪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忍的东西了。

    夏引之蹲下身,拿掌心压在眼睛上无声无息的落泪。

    林肯倾过去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雷回国前很忐忑,想要见你又怕你不会原谅他。”

    “所以我很欣慰,看到这次复诊你可以陪他一起来。”

    林肯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夏引之,看面前无声掉眼泪的女孩子,忽然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些,只是觉得如果不说,万一她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当初雷的离开真的算是一个,对当时不过才十五岁的小女孩来说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呢。

    “Yn,你那五年想必也和雷一样,过的并不算顺利,但感谢上帝,他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真的是一件令我非常开心和欣慰的事。

    所以亲爱的,请一定要好好珍惜彼此。”

    虽然能看得出来两人的感情很好,但说实在的,面前的小女孩毕竟年纪还小,还不够成熟,万一现在选择和雷在一起,只是为了儿时的“不甘心”呢?

    等她再长大些,见过更多的人,接触过更多的事和感情之后,她还会如此选择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雷又会如何呢,他难以想象。

    ……

    夏引之不想一会儿雷镜出来看出什么,拿纸巾擦干净眼泪,站起身子鼻音浓重问林肯检查时间还有多少,她想要去用冷水洗把脸,给眼睛降降温。

    “大概还有五分钟结束。”

    足够了。

    夏引之勉强笑笑,顺便问他卫生间在哪。

    林肯有些抱歉的给她指了个方向。

    德语对于夏引之来说并没有难度,顺着林肯指的方向,她一路看引导牌,拐了两个弯,很快看见卫生间位置。

    进去用冷水洗了洗脸,又捧着凉凉的水冰了冰眼睛,照镜子看确实没有那么红之后,她擦擦手从里面出来。

    却没想刚往回走了两步,会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中文,声音说不上很熟悉,却也不算陌生,最重要的是,他声音里难掩的惊讶和迟疑。

    是那种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看见认识的人的惊讶和迟疑。

    夏引之闻声扭头看过去,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很快认出来大步跨到自己面前的人。

    “卢琦?”

    她难得也有些瞠目。

    随后一想,现在是德甲赛季的尾声,他一个足球俱乐部老板似乎出现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真的是你…”

    身体较之理智先做了行动,卢琦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我刚以为我看错了。”

    缘分真是奇妙,他不过是临时起意,陪朋友来探病而已,却会在异国他乡的这里见到这个将近三年没见到的女孩子。

    “……”

    夏引之被抱的猝不及防,只是还没等她反应,他已经松开手,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想到这层是肿瘤科室,继而一脸担忧问,“是生病了吗?

    怎么样?

    严重吗?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没有人陪着你吗?”

    说完等不及她回话,抬头看她身后去找答案,这一看,免不得和跟他们隔着七八步距离,因为担心她而出来找她的雷镜四目相对,撞个正着。

    夏引之还没从在这里见到卢琦的惊讶里回神,随后又被他一连串的问话问的反应慢了半拍,总觉得面前这个人和自己记忆里不爱说话,看谁都是一副冷冷冰冰的卢琦不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她记得卢琦妈妈跟自己说过,他只是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而已,遂抬头准备回他,到嘴边的话却因为注意到他定定看着自己身后的视线停下,有什么不太妙的想法从脑袋里一闪而过,她回头…果真瞧见雷镜站在走廊不远处瞧着两人。

    顺着他视线低头,才后知后觉卢琦的手还在自己肩膀上……

    和刚刚卢琦一样,夏引之身体也比意识要先做反应,所以等她推开卢琦的手,蹬蹬往后退了两大步和他隔开些距离的…下一秒,她简直想拿个木鱼狠狠敲两下自己的脑袋。

    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被她这一退步,倒像是自己软磨硬泡跟他来这异国他乡,明面上是陪他来检查,却趁着他检查身体脱不开身时来会“旧情人”一样……

    明明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做,夏引之回看着雷镜,却有一股难掩的心虚感。

    他应该不知道卢琦曾经追过她,跟她表白的事吧?

    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她当即就拒绝了嘛。

    ……

    夏引之看着四目相对看着彼此的两个男人,眨眨眼睛,轻咳一下打破沉寂,“阿镜哥哥,这是卢琦,你还记得吗?”

    得,一句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开场白说的有多扯、多不打自招…

    卢琦明明还是因为他她才认识的,这句话,说不定反倒会让他以为自己一直和他私下联系甚多呢。

    失策失策。

    夏引之在心里嘀咕着,举步朝雷镜走,却被后者轻声开口制止在原地。

    “先不要靠近我。”

    夏引之闻言怔了下,“阿镜哥哥?”

    真生气了?

    “刚做完检查,身上有辐射,”雷镜似是察觉到她的多想,温声解释,“对你身体不好。”

    夏引之听见这个,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抿唇执意到他身边挽住他胳膊,“我刚刚都听林肯医生说了,现在的机器辐射伤害没有那么大,人体是完全可以承受得了的,更何况我只不过是靠近你一点点而已。”

    两人说话的间隙,卢琦已经走过来,就算在自己记忆里面前的这对“兄妹”关系始终很好,可他还是从这一来一回的言谈间,察觉出几丝较之以前不同寻常的情感端倪来。

    “你们…在一起了?”

    他问,声音迟疑,却又莫名的笃定。

    雷镜听见卢琦开口,才又把视线落到他脸上,闻言轻轻挣开被夏引之挽着的小臂,然后才在她诧异不安的目光里,揽住她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少许,回看着卢琦“嗯”了声。

    卢琦喉咙上下滑动两下,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神情淡漠无波,仿佛刚刚那个不断追问夏引之的年轻男人不过是她的错觉。

    而眼前这个有着冰冰冷冷目光的人,才是夏引之以前熟悉的那个。

    她一念心慌,也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怕卢琦会做什么,所以仰头看面前的人叫了声“卢琦——”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就被一道外力扯离了雷镜身边,肩背撞上墙壁的瞬间,疼痛还没传及大脑,她便听见一声拳头砸上肉.体的声音。

    夏引之惊惧回头——

    看见卢琦正压在雷镜身上,抡着拳头冲着他脸上砸第二拳。

    那一瞬间,多年前在那个小餐馆里,雷镜挡在自己身前被那瓷器砸到脑袋上的场景在她面前惊悸掠过,夏引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卢琦的拳头将要挨到雷镜的瞬间,铆足力气撞过去,把他撞离雷镜身上。

    “卢琦你发什么神经!干什么——!”

    夏引之被气哭,跌爬着跪坐到雷镜身边,抬手抹了把眼睛,嘴里不停叫着“阿镜哥哥”,把雷镜从地上扶坐起来,“你有没有事?

    有没有事?”

    她一脸慌乱的摸他的头和已经肿起来的嘴角,刚刚她没有看清楚,不知道卢琦是不是只打到了他嘴角,不知道有没有打到他的头,甚至不知道刚刚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有没有撞到头…

    “我没事,没事,哥哥没事…”雷镜握住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她,“真没事。”

    因为害怕噩梦重演,夏引之慌的六神无主,嘴里还不忘骂着卢琦这个神经病,讨厌死了,她要去杀了他——

    卢琦人正在气头上,听见夏引之嘴里还在维护这个曾经不明不白抛弃她的人,气恼上头,还想再冲上去,却被已经赶过来的医院护工合力拦住。

    夏引之察觉到卢琦还想冲过来,气的要死,从雷镜颈窝里抬头就想跟他“决一死战”似的起身,却反被雷镜用力搂了回来,护在怀里。

    即便知道就算夏引之冲过去,卢琦也不可能真的跟她打起来,但生着气的男人没什么理智可言。

    他没忘刚刚他把阿引扯的撞到走廊墙壁的情景。

    方才卢琦的动作太过出其不意,起先雷镜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在医院里动手,后来他其实是有机会躲开他袭击的,可当时他怕被卢琦扯开的夏引之撞到墙壁,下意识伸手去拦了一下,这才错过。

    雷镜生怕拽不住恨不得就要冲过去跟人干仗的夏引之,来不及起身,就这么坐在走廊地板上,曲起一条长腿以一个别别扭扭的姿势紧紧搂着她,把她脑袋按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只是目光凉薄的看向被男护工压制着,威胁他要是再敢轻举妄动就要报警的卢琦。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是听见了男护工的话,气急败坏的从雷镜怀里挣扎出来,对着那个男护工用德语道,“报警!麻烦你帮我们报警!就说这个男人故意伤人!”

    那个男护工似乎没想到这一茬,愣了一下,看着雷镜反问道,“雷,真的报警吗?”

    毕竟刚刚他还看见这两人抱在一起?

    难道不是认识的人吗?

    “谢谢,”雷镜朝他摆了下手,重新把夏引之的脑袋按回怀里,“不用了。”

    就算是在国外,他也不能真的闹进警局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现在的身份不能胡来,也幸好这位置偏僻,人并不多。

    可惜卢琦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对他有所感激,拧眉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人,声音冷飕飕的对夏引之道,“你忘了当年他连个理由都没有,不声不响抛下你到国外,一走就是好几年没声没息?

    你忘了你那时候厌食症,好几天不吃不喝,上课晕倒被人背着去校医院打点滴?

    你忘了——”

    夏引之没等他再说,再次挣扎着从雷镜怀里出来,回头冲卢琦怒道,“你管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谁?

    我跟你很熟吗?

    !你凭什么打我哥哥?”

    “……”卢琦一口气咽在喉咙里,差点儿没喘过来,“凭什么?”

    他震怒,“就凭那次若不是我眼明手快把你从湖边拉开,他雷镜今天就再不可能见到你!”

    察觉到雷镜搂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在一瞬间收紧,夏引之慌着回头看他,对上他黑沉的一双眼睛,她反手握住他手臂,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你别听卢琦瞎说,根本没有的事,我当时只是脚滑了一下而已,他误会了!”

    听到身后的卢琦张口还在说什么,夏引之怒极,回头看着对方凶狠道,“卢琦,你给我闭嘴!”

    “我闭嘴又如何?”

    卢琦声音依旧冰冷,“那也改变不了你曾经为了他差点儿没命的事。”

    儿时卢琦妈妈给夏引之说过的话,送给她的饮料,还有很好吃的椰片糕…一直是她记忆里很美好的东西,所以从小在面对卢琦时,她总有一种特殊的“滤镜”在,尤其是当年在大学里,知道他妈妈在他高中还没毕业就去世的事之后,即便她在十八岁那年会很意外听到他的告白,甚至在她拒绝他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会像个讨厌的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她还是没有给过他难堪。

    可现在,夏引之后悔了,她气的不想搭理他,“你有病就去看病,我懒得理你。”

    她从地板上起来,顺手也把雷镜拽起来,心疼的摸摸他的脸,给他拍拍衣服,“走吧,我们找护士去给你上药,不理这个神经病。”

    夏引之捡起来墙角的眼镜,才发现已经摔烂了,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扭头狠狠剜了卢琦一眼,拽着雷镜往回走。

    “夏引之!”

    卢琦还想再往前,一点不意外又被那两个高大的男护工拦回去。

    而雷镜在被夏引之生拉硬拽的往来路回去时,若有所思的回头去瞧了一眼依旧有些愤愤不平的卢琦。

    后者看着两人的身影在走廊拐角隐没,闭了闭眼睛,低声吐出来一串脏话,察觉到桎梏着自己的两个男护工松手,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其中一个似乎刚刚叫了雷镜名字。

    听着很熟稔,像是本就认识,而不是因为偶尔来一次医院才认识的。

    “你认识雷镜?”

    卢琦倏然拦住要走的护工,用德语道。

    护工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他,“这跟你没关系。”

    “他是你们医院的病患吗?”

    卢琦紧追不舍,“我刚刚听他说了刚做完检查,请问是什么检查?

    他得了什么病?”

    护工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很想回他一句我看你最有病,可还是秉持着职业操守,回了他一句,“对不起,患者信息我们无可奉告。”

    而卢琦却从这句话里提取出来一项关键信息…

    所以雷镜真的是生了什么病?

    所以这才是他当初不吭不响离开的理由?

    可即便如此,他又为何要那么瞒着夏引之不让她知道?

    难道他不清楚对于当时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孩的她来说,他有多重要吗?

    卢琦顾不上出来找他的友人叫他,沿着刚刚雷镜和夏引之离开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堪堪在两人走到检查室门前追上来。

    夏引之听见身后卢琦叫雷镜的声音,瞬间回身,像护鸡崽儿的老母鸡一样,伸开手臂挡到雷镜跟前,“卢琦我警告你,你再敢动手我绝对揍你!”

    “……”

    卢琦面无表情看了眼不过及两人胸口的小不点儿,胸闷的抿了下唇,随后抬眼看雷镜道,“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跟你无话可说!”

    夏引之推着雷镜继续往前走。

    雷镜一手抱住夏引之制止住她动作,一手抬起来用指背碰了碰嘴角,眯了眯眼睛看卢琦,“我们也没熟到可以一起坐下来吃顿饭,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卢琦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心思跟他一起吃东西,只是又不能当着夏引之的面说,遂回头看了眼刚经过的消防通道,“跟我来。”

    “不可以!”

    夏引之拦住雷镜,看着卢琦气急道,“卢琦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想做什么?

    !”

    卢琦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动手太过冲动,也不怪她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叹口气道,“只是说两句话,绝对不动手。”

    雷镜也安慰的摸摸她脑后,让她宽心,“别担心,不会有事。”

    刚刚挨那下纯属意外,因为时间地点不合适,又因为现如今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男人,又不是像以前一样十几岁,不想让她看见他打架这么幼稚的事,他才没及时回手。

    再有下次,他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所以反而找个没人的地方正合适。

    夏引之不放心,又拗不过雷镜,只好跟在他们身后,靠在消防通道门对面的走廊墙壁上,小心听着里面的动静,只是听了半天却发现…完全听不见。

    不过听不见也好,至少证明两人真的没再动手了……

    砰——

    应景一样,一道身体撞上墙壁的闷重声音蓦地从门后传来,夏引之心一惊,急忙上前两步把门推开——

    视线先在正甩着手的雷镜身上转了一圈,看他除了不知为何脸色有些不好外,人好像确实没事,所以确定刚刚撞上墙壁的并不是他。

    她再顺着雷镜视线看,才看到斜倚着楼梯角落,正用手背擦着唇角血迹的卢琦。

    夏引之怕卢琦冲过来,靠到雷镜身边去。

    ——夏引之十八岁成年那天,我跟她告白,你知道她是如何拒绝我的吗?

    ——她说谢谢我的喜欢,但是很抱歉,她不能接受我,因为她在等一个人回来。

    ——雷镜,她在等谁,你会不知道吗?

    ——你不声不响走了三年,你那样伤害她,她却还是那么死心眼的等着你,甚至不知道你未来会不会回来。

    ——我不知道你当初离开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我今天告诉你这个,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的这个决定,差点害她孤单一辈子...

    ……

    雷镜想着刚刚卢琦说的话,想着那个可怕的可能性,紧紧攥了攥微微发着抖的手,直到察觉到夏引之靠过来,才慢慢松开,抬手揽住她肩膀,往门外走,用同样冷冰冰的声音,给正站起身子的卢琦丢下一句话:

    “谢谢你为阿引着想,但我们的事,你没资格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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