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我欲扬明 > 第十七章 求才若渴

?    东暖阁里,朱厚熜微笑着对行礼如仪,被赐坐的李春芳说:“李阁老,朕批转给你和曾部堂的那份策,你可看了?”

    李春芳屁股刚刚落定,闻声忙又站了起来:“回皇上,臣已奉谕恭读完毕”

    “坐下说,坐下说”朱厚熜迫不及待地问道:“写的如何?可有可用之处?”

    李春芳叹道:“此策上合兵法至理,深契当今时势,层层剖白、文字明晰,实为实用适用之佳作臣恭请皇上颁赐兵部并转南直隶、浙、闽等省依策施行”

    “哦,你真这么看?”

    李春芳迎着皇上质疑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臣万死不敢欺君”

    “曾部堂怎么看?”

    “臣曾询问过曾铣,他的看法与臣并无不同”

    “那就好”朱厚熜长吁了一口气:“朕此前曾听戚继光说过,此策所提方略十之**可行,朕还以为他是率性浮夸之说,如今看来,倒真是治兵备倭之良策啊”

    原来,接到吕芳送来的徐渭那份论东南备倭御寇方略的《靖海平倭策》之后,朱厚熜压根也没有想到徐渭那个历史上有名的法家、画家竟然也懂军事,加之徐渭为求打动当道,策写得文字古奥,用典考究,旁征博引,纵论古今,洋洋洒洒近万言,不但古文功底不佳的朱厚熜看得糊里糊涂,就连御前侍奉文墨的大才子张居正也因对兵法没有研究而看不大懂兵凶国危,不可不慎,因而朱厚熜只是笑着说了句:“秀才谈兵,不务正业”便将那份策搁置案头谁知过不多日,戚继光自宁波军前上呈急奏,声言此份策所提方略都切中时弊,恳请皇上即时颁旨允行朱厚熜这才知道,自己出于习惯性的思维定式,险些将一个旷世奇才埋没草野,险些误了军国大事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先把徐渭那份纸上谈兵的策批转内阁和兵部,让那些专业人士先审阅过了几天,他就按耐不住好奇之心,召见了内阁分管军务的次辅李春芳,专门过问此事

    见皇上喜出望外,李春芳也凑趣说:“臣嘉靖十五年便任兵部尚,入阁之后也掌军务,至今已逾十年,却还未曾见过这样说理透彻、分析明晰的兵备之策,可堪与曾铣当年《议复河套疏》相提并论臣原本还以为,能做此者,必不出俞大猷、戚继光二人听皇上方才所言,竟还另有其人臣恳请皇上将此人调职兵部,扬其所长,参赞军机”

    朱厚熜脸上的喜色顿时不见了,眉宇之间现出了一丝忧虑:“李阁老有所不知,朕也正为此事犯愁呢……”

    李春芳试探着问道:“莫非,此人是去年江南逆案中人,骤然赦免并调任兵部要职,恐招人物议?臣以为,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所谓大行不必细谨,大理不辞小让,为国用贤,不必计较过去皇上推赤恩于天下,必定天下归心……”

    朱厚熜长叹一声:“唉若是如此,倒也好办了可惜此人并非朝廷职官,还只是一个布衣,又如何能在兵部任职?朕若下诏授官,岂不又招人物议,有损他的清名雅誉?”

    皇上说的这样恳切,李春芳自然唏嘘不已,但他也知道,这事确是十分棘手大明官场频起大狱,朝廷命官动辄得咎,因此致仕还乡、乃至下狱充军都是寻常之事,除了京察被斥退的官员按例永不叙用之外,其他罪员一道恩旨便能起复但这只限于在吏部记名建档的进士、举人,包括现任职官和候任官,《明会典》载有明文,一个布衣百姓不经科举中式,是不能封授官职的只有到了成化初年,登基不久的明宪宗命太监传旨封授一位工匠为文思院副使,开了极其恶劣的皇上亲下诏命封授官职的先例,继而愈演愈烈,一些趋利之徒便借进奉之命,通过进献画、玩器、丹药、方术等谋求一官半职宪宗也是来者不拒,动辄传旨授官,将朝廷名器随意授受,将大明官制、朝廷尊严践踏无余,引得朝廷重臣、科道言官,乃至外省督抚纷纷上疏抗谏,那些靠进奉得官的文人武士、工役僧道之流被官场士林讥讽为“传奉官”至孝宗即位,就将多达两千余人的传奉官尽行裁汰不过,虽说此例一开,就成为皇上的特权,尤其是正德、嘉靖年间,这样的事情也就屡见不鲜,但那都是皇上率性而为,让他这个内阁辅臣提出这个有违大明官制的建议,则是万难说得出口的

    犹豫了一下,李春芳才说:“观其策,此子实为国朝罕有之贤才,臣敢问皇上一句,缘何却还未有功名?”

    朱厚熜突然不高兴了,没好气地说:“你问朕?朕还想问你呢”

    李春芳闻言一震:莫非此人便是皇上以之作为增开时务科的理由,并有意要自己举荐入画院供职的那个浙江举子徐渭?大明子民数千万,生员也有好几十万,该不会有这么蹊跷的事?

    还在心存侥幸,就听到皇上冷冷地说:“浙江学政王开林是你向吏部举荐的?闻说还是你的乡谊?”

    李春芳吓得一激灵,忙起身离座跪了下来:“臣无识人之明,妄荐庸才,贻误国事,请皇上恕罪”

    朱厚熜又将语气缓和了下来:“不必如此惶恐,始作俑者不是王开林,不是你,倒该怪朕自己多事”

    李春芳自然不知道个中详情,还以为皇上的意思是镇抚司也有责任,甚至后悔派出镇抚司监督科场,闹出检查生员肛道搜查夹带等等辱没斯文的勾当,进而惹出这样一系列的麻烦说起来至今他仍觉得庆幸,浙江科场之事想必严嵩、徐阶等人都早已知道,不敢兴风作浪也都是因为镇抚司也参与其中,不免有投鼠忌器之虞若无这层顾虑,只怕早就策动自己门下的科道言官连上弹章,必欲置王开林于死地而后快激怒了皇上,王开林固然难逃一死,自己连同已经赋闲在家的夏阁老也要吃挂落皇上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概也是担心朝堂从此多事,但能如此自责,贤君明主风范可见一斑

    但是,皇上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李春芳却不能厚着脸皮装聋作哑,忙又叩头,痛切地说:“国家抡才大典视若儿戏,以致英才埋没草野,臣及王开林之罪,已不可以昏聩名之,臣恳请皇上恩准臣辞去内阁辅臣之职,并将王开林革职,交付有司论其刑罚”

    朱厚熜摆摆手:“起来朕说了要怪朕自己多事,你就不必再提什么请辞罢官就算革了你的职,将王开林身送东市,又于事何补?如今该当想想可如何补救才好”

    如何补救?当然是从将那个名叫“徐渭”的生员罗致振拔,使他可以为国效命为主尽忠但是,既然皇上再也不曾提说过让自己举荐入画院供职,想必此子并无兴趣;不过,皇上增开时务科是由此人所起,想必此人也有实学之能,李春芳忙说:“臣愿举荐他应时务科”

    朱厚熜苦笑道:“当日你们内阁诸位辅臣都说此子笔下虽粗糙,胸中有沟壑,经学义理、道德文章都堪称年轻一辈中的一时翘楚这样的人,可愿意参加那低人一等的时务科吗?”

    皇上突然将怨气撒向了徐阶,李春芳心中暗暗高兴,但此刻自己还未能完全脱罪,可不是落井下石的时机他仍装作一副痛切自责的表情,说:“可惜明年已是大比之年,否则当可即时荣膺贡举,拔贡九卷到都堂,科名也就有了”

    朱厚熜明白,李春芳的意思是由浙江学政衙门以“年富力强,累试优等”的理由将徐渭拔擢为选贡生,就不必参加乡试、会试,只需在殿试贡考中取得名次,便能授官任职这是李春芳所能想到的最佳作法,可正如他自己所说,明年是大比之年,照例不会安排贡考,那么,徐渭就至少得等三年象这样的文武全才,晚成为国家公务员一天,都是国家和人民的一大损失,不用说要晚上三年了朱厚熜的脸立刻又拉长了

    十冬腊月里,李春芳头上立刻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心里也在飞快地思索起来:那个徐渭果然一副狂生做派,既不愿入画院,又不愿参加时务科,想必定是要博个正经的进士科名,可他却还不是个举人,照例不能参加会试……

    突然,他灵机一动,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当广开纳贤取士之门皇上睿智天纵,求才若渴,已决意增开时务科,此乃千古之盛事,士人学子之大幸但依臣之陋见,依目下士林风气而论,专注实学之人毕竟寥寥无几,大半还是埋头斋,穷究经义臣恐时务科一时尚不能为朝廷罗致诸多贤能之士故臣以为,除却常例大比,当效法李唐,增开制科如此则天下英才尽入皇上囊中”

    制科?朱厚熜还未曾听说过还有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趣:“如何施行,快说来听听”

    李春芳逃过一劫,心中庆幸不已,也就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向皇上娓娓道来:唐代科举分为常科和制科常科包括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明算等六科除此之外,还有制科,合称“七科”常科考试内容固定,日后便演变成为只论经义的科举制度;而制科则是由皇帝根据国家政治经济展的需要,临时确定科目,名目很多,据《唐会要》《制举》卷所列,便有七十八科次之多,有文史兼优科、博学通达科、武足安边科、智谋将帅科、军谋越众科、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等等,不一而足应制举者可以有出身、有官职,也可以是既无出身、也无官职,并且可以连续应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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